“方才付将军被那ว刺๐客掌力所伤——”二皇子一边说一边把腕上的珊瑚念珠褪下来递出窗外，“你的马脚力快，拿这个去见秦嬷嬷，她有一枝上好的老山参——你取了给付将军送去！”
露蒹儿说：“公子，她不要我的，把你的给他吧——你要好好地接着，公子的东西，可不许随便乱ກ丢。”明春吓了一跳，心想，若在这众目睽睽之ใ下接过二皇子的东西，那是死也洗不清的冤枉了。急忙抓了露蒹儿的手帕，对二皇子说：“我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
二皇子又微笑地看着明春：“那ว陈姑娘对此，可有什么打算？”他的神情温和，语气宁静自然；而明春低头看地面晶亮的阳光，身体颤抖着，面对这不共戴天的仇人，哪里说得出半个ฐ字？难道她能ม对他说“你替我教训他们”么？或者“关你什么事”？
秦嬷嬷厉声对明春说说：“伺候姑娘是你的福分。姑娘的吩咐你都听清楚了？要是出了差错，看我怎么罚你！”
明春又气又怔，挣扎了半天，才冷冷地说出话来，居然是一句“谢了！”想了想，又补充说：“慈云寺。”意思是：我又不是付不起帐，可不领你的情。
露蒹儿的怒色愈重了，冷笑道：“哼哼，难不成我几天不在，他就有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她的笑容明丽而温暖，阳光一样。明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才现自己站在了窗边，却出不去。
耳边传来了打斗ç中ณ的怒喝声，明明就在这屋子里，听起来却是茫远模糊，若有若无。明春觉得掌心传来些微的疼痛，这疼痛让她略略清醒过来，她终于现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她就躺在那人的怀里！她也终于想起，那ว人就是虞国的二皇子啊！她是为了杀他才肯睡到这里来的！杀掉他！杀掉他！她努力地想抬起手来，可脑子里混混沌沌，手脚๐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她一动也不能动地挣扎着，许久，有什么เ东西洒在了手臂上，是热的，还有的洒在了鲛丝软纱上，月光下看来是红的。拼命使劲中她的手臂突然一跳，向上挪了几分，掌心里的疼痛越明显。
那三人刚到เ书房门口，门便开了，里面走出个仪容威严的中年妇人。明春吃了一惊，她知道那是秦嬷嬷，二皇子的乳母，据说也是一直随二皇子转战南北，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随她开了门，里面的争论也结束了，几个高高矮矮男子从里面出来，离去，另有一个ฐ站在门口，两个内侍都恭敬地伏地叩头，盛装丽ษ人也跟着敛巾拜见。明春暗想，那ว定是二皇子了，不由á悄悄上前两ä步想看个究竟。但花枝繁盛，她透过缝隙，只瞧见那人身材颀长，一袭象牙白衣，站在书房的门槛ນ里面，脸就隐在了暗处。她不禁又上前两ä步，轻轻伸手拨开花枝，谁知那个秦嬷嬷正走上前来，挡在了门口。明春听那ว两个ฐ内侍尖声细气地禀报说，那ว丽人便是灵州ะ城里的花魁娘子，是城牧遣人送来伺候二皇子的。
明春一震，盯着面前那碗黯淡的菜汤，过了许久才沉吟说：“当真是他……把你的旧衣服取一套给我。”
明春大惊，只得回身，一口气又跑回大雄宝殿。她心里想着佛祖菩萨保佑，推门一看，又是惊得魂飞天外，殿上居然有人！佛前端坐着一个披袈裟的老和尚，那是方แ丈，她认得的。方丈对面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眼睑低垂，披散着头，手里一串火红的念珠。门开时惊起一阵疾风，灯烛摇了摇，映得两ä人的面孔都忽明忽暗，连安详的佛祖也似乎变了脸。
“你这个不孝的女儿！”陈夫人一巴掌煽在明春脸上，随即又搂住明春大哭，“儿啊！娘不该打你！娘糊涂了！”她的眼泪滴在明春脸上，火星一样灼人。明春一咬牙，拔开瓶塞，对陈夫人说：“娘，孩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谁问喜酒了？”孙将军说，“我们当真要打到เ燮国京城去？”
“你是没喝酒就已经糊涂ิ了么？”温将军诧异说，“要不然我们千里迢迢地跟着殿下跑到เ这里来做什么เ？停在灵州就算了么เ？”
“可殿下到เ现在也不出兵……”孙将军挠着后脑勺喃喃说道，“俺还以为，殿下不想再打了。罗将军，你觉得呢？”
罗将军却对前面两个内侍说：“二位公公，殿下不在书房么？”他这么เ一说，诸将才现他们从长廊的一边折了开去，不是往书房的方向。
“是。”两个内侍细声细气地回答，“殿下在院子里等候诸位大人。”
庭院里的梨花已๐经谢了，长满枝头的新叶在晨风中ณ簌簌轻响，片片透明犹如翡翠，还有一小颗一小颗的梨子也像琉璃珠般垂挂着。园中的小径还是湿漉漉的，泥土和草叶上新鲜ຒ的水汽蒸，使得空气越清甜。远远地一缕歌声飘了过来，曲折缭绕，花香一般沁人心脾。
孙将军睁大眼睛：“噫！这小娘们唱得倒好听！”
温将军在后面踹了他一脚，罗将军皱眉道：“是露姑娘——什么娘们不娘们的！待会儿当着殿下的面，你说话可要谨慎了。”
孙将军骇然：“原来是她——我不要命了么，敢在殿下面前说她是‘娘们’？”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庭院深处，一带蔷薇架上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粉红，紫红，浅黄，雪白，还有几丛是淡绿的，露蒹儿正一面唱着歌，一面从架上摘下花来。只见她纤长的手指翘着，像是怕被刺到一般小心翼翼地在浓厚的绿叶中挪动双手。架下摆着长榻，二皇子一身象牙白衣，手里拿着一卷书，拥着杏红面的锦被坐在榻上，背后一个半新า不旧的嵌珠金丝绣大靠枕。榻边是一个大理石的小几，摆着白瓷药盅和半碗米粉熬的羹。周围是十几张圆凳坐椅。二皇子仰头对露蒹儿说：“你摘好了么？摘好了就快过来，我帮你戴在头上。”
露蒹儿头也不回：“你把剩下了羹都吃了，我才准你帮我戴花！”
二皇子咳了一声道：“我刚喝了那么多药，哪里还有地方放这些羹？”
一枝蔷薇飞来打在他的头上，露蒹儿徉怒道：“看你的书罢！只跟我贫嘴滑舌的做什么？说什么园子里阳光好，非要到这里来坐着！瞧你这么เ半天，可翻过一页书没？”
二皇子正要说什么，见诸将军来了，便欠身笑道：“抱病在身，不便相迎。恕我怠慢了，诸位莫怪。”他虽笑着，脸色却是恹恹的，目光也比平日疲倦无神。众将忙上前参见，露蒹儿在旁้施礼，众将也还礼。二皇子指了指周围说：“坐吧。”诸将谢座。内侍飞跑着端了茶来，秦嬷嬷也在一旁伺候，身边跟着明春。明春的脖子上缠了一层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昨天秦嬷嬷虽催着罗将军杀了她，但罗将军心下不忍，下手缓了缓，露蒹儿又及时赶到，所以明春只是被割伤了，伤口虽深，却还没触及要紧的血管，所以保住了性命。她失了血，又受了惊，面色苍白紧张，但看上去却比二皇子还精神些，至少眼睛还是闪闪亮的。
二皇子问：“付将军怎样了？”
罗将军起身道：“付将军谢殿下赐药。末将等探望过了，他内伤虽重，却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二皇子嗯了一声，转头对露蒹儿说：“你以后替我多多看望付将军吧。”
因有众将在前，露蒹儿恭声应道：“是。”丝毫没有娇纵顽皮的样子。她是内家高手，二皇子的意思，无非是要她以高深的内力帮助付将军调息，那便是比吃药还管用的法子了。
二皇子道：“昨日痼疾作，在诸位面前出丑，要诸位见笑了。”
他说“见笑”，众将神色却越凝重，大气不敢出，罗将军更是脊背凉，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听二皇子笑道：“罗将军，昨日仓促中ณ，秦嬷嬷竟擅自做主，劳动将军出手，我这里替她向你赔罪。”说话间秦嬷嬷在一旁下拜，低声道：“将军见谅！”
罗将军慌忙起身：“末将无能，不能ม为殿下分忧，请殿下恕罪！”
二皇子探身握了他的手说：“我这怪病，实是羞于启齿。但诸君随我征战多年，今日召诸位来，便是要把原委道个明白。要不然至令诸君无端猜疑，日后难免生出事端……”他说轻轻咳嗽起来，露蒹儿在旁้递过一杯温水。
罗将军颤声道：“殿下无须多言！我等跟随殿下，绝无二心！”
二皇子微微摇头，笑道：“罗将军误会了。诸君与我肝胆相照ั，我岂会无端猜疑ທ？只是，罗将军，我大军西来，行军布阵，动辄关系万千人性命，最要紧的，便是彼此配合呼应。我这病，你们以前不知道倒也罢了，如今既晓得了，我若不说个清楚，你们日后临敌冲锋陷阵时为我心存疑虑，实是一个隐患。事非关我一人，更关系到เ阵前无数将士安危，与其日后酿成大祸ຖ，不如我今日多说几句，无非花点力气，费点精神，可比以后让他人流血来得便宜了。”
罗将军道：“是，是。”心中ณ本有些须惶惑，听二皇子这么一说，也不禁释怀。而旁้边诸将只看着二皇子，不知他要说出什么เ事情来。
“嗯……”二皇子喘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间我倒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手腕上那串珊瑚念珠道：“诸位也都知道，我虽是嫡子，却非长男。我大皇兄是贵妃所生，天性纯良，宅心仁厚，自幼勤勉博学，待人更是谦恭有礼，和我这冥顽不灵的浑人简直两ä样。”
“殿下太过自谦。”罗将军道。
二皇子笑着摆摆手，继续说：“只因他不是皇后所出，所以父皇没有立他为太子，但打小宫中的太傅，还有朝臣们，一多半是喜欢他的。自我出生后，父皇更是游移不决，因此太子之位空悬。直至我一十五岁，父皇打算立我为ฦ储时，正值敌军来犯，我便离了宫廷，投身军中ณ。满朝文武疑ທ云顿起，有说我失了父皇宠爱，被驱逐出京的，有说是大皇兄暗地里对父皇进了谗言，要加害于我的，一时间议论纷纷——诸位可知当时是何缘由么？”
诸将听得紧张，忽然见二皇子问，不由都沉默。温将军道：“万岁既ຂ有心立殿下为ฦ储，想必是要殿下借机建立功勋，树立威แ望吧？”话是这么说，但众人心里都知道绝非如此简单的表面理由。
二皇子纵声笑道：“我父皇生性优柔，为人懦弱，遇事毫无主ว见，纵然有心助我，也断断没有送我至军前杀敌的气魄；再说，我若在临敌时有了闪失，且不问谁能担当此责任，那立储之事，不也成了一句空话？三者，若要建立功勋，昔年我一战功成，更与诸君同行多年，转战南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至令列国心惊，此等功勋，还不够么？父皇又为何立皇兄为ฦ太子，任由我在外辗转飘零，冒死与他攻城掠地、辟土开疆？”
一席话说得诸将心惊，连明春在旁้也不禁想：确实奇怪，是那ว皇帝不喜欢他了么？
二皇子道：“至今朝中ณ诸臣迷惑，只不敢明言。其实当日离京，是我自愿，只因在我东宫里，前前后后，死了好几个人。”
诸将心想：东宫里死了人，无非宫女太监，何至于弄得殿下离宫，到军前这么凶险的地方来？
“最开始时，是一个宫女。”二皇子目光灼灼，惨白的面颊上浮起一层红晕，不是血色，倒像是高热的焦红。他看了露蒹儿一眼，露蒹儿捏着一枝白色的蔷薇，面无表情，只一片片地把花瓣扯下，但和他目光一触，便别过了脸去。“当年我十五岁，龙性初ม成，那个宫女美貌温柔，我很喜欢。”二皇子继续说道，“有一晚便留她在我寝宫里……第二天醒来时却现她被人杀了，尸被斩成一十三段，血流满地，惨不忍睹。杀人的凶器便是我的佩剑，就落在地上，而我也浑身是血……可那晚到เ底生了什么，我却毫不知晓。我只记得她进寝宫里来，我看见她，后来的事，我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片死寂，明春只咬着袖口，怕自己惊叫出声。
“虽然死得凄惨，只因是个宫女，倒没起什么เ风波。母后对我说，是因为有了刺๐客，误杀了宫女，我平安无恙便是万幸了。”二皇子冷笑道，“只是，我纵然养在深宫，没什么见识，也不至于被这等谎话哄倒——若是刺๐客，定是为杀我而来，即便是误杀宫女，也不至于那般荼毒。更何况那夜宫中ณ，根本就没有刺客。而过了那晚，母后几次三番召太医来看视，说怕我受惊吓，有气血淤积于心；至于其他的宫女太监，看见我更是惊骇恐怖，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其实我心里已经认定，那ว晚杀那ว宫女的，一定是我自己้了——只是我平日对她甚是喜欢，她生性温柔和顺，对我从未忤逆，我何至于会杀害她？纵然我贵为ฦ皇子，性格骄纵，但平日素า不做伤生之事，又何至于将她碎尸？更蹊跷的是，那晚到底生了什么เ，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二皇子看着手中ณ的水杯，沉默不语。诸将坐在周围，一个个仿佛变成了石头，动也不动，只觉得惊骇诡异，听二皇子说起这皇庭里的陈年旧事，仿佛比战场上伏尸遍野还要恐怖。
“后来过了一个月，又死了一个ฐ宫女，还有一个太监受了伤。”二皇子涩声道，“是寝宫里值夜的宫女和太监。那ว宫女也是被截成数段，我身上也是沾满鲜血，什么也记不得，和那夜的情形一模一样……而那太监好像因惊吓过度，行事癫狂。母后又说是刺客，并忙着要把那ว疯太监清理出东宫，哼哼，只可惜这次我先行一步，把那太监抓来问了个ฐ清楚。他看见我，只是惊恐万端，语无伦次，可是，癫狂是癫狂了，说的却是实话——他说我持剑追杀那宫女，把她砍成一截一截的，把她的血涂在身上。当时那宫女还没有死，只一面哀号，一面看着我把她……把她……我平时是连小猫小狗也不敢杀的人，那ว晚却把她活生生地……活生生地……”他俯下身，呕出一滩黑色的苦水，手中ณ的水杯砸在地上，只是吐得喘不上气，苦苦地咳着。露蒹儿轻轻拍着二皇子的背，抽出手帕攒攒他的嘴角，淡淡地对秦嬷嬷说：“再热一盅药来罢。这都吐出来了，可是不行的。”
秦嬷嬷应声去了。二皇子喘息甫定，紧ู攥了露蒹儿的手，环视诸将笑道：“又出丑了……”内侍上前来收拾秽物。明春软软地靠在蔷薇架上，花叶上未干的雨水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诸将也如同魇住了一般，只定定地看着二皇子。
“到了第三次宫女被杀……”二皇子微笑起来，“我却有了点印象。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正站在窗前，宫女给我端来临睡前要喝的安神汤，我接过碗来，然后……然后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很冷，冷得像掉进冰窖里一样。不是，是冰窖掉进了我的骨头里，那ว寒气是从我骨子里往外冒的，冻得我受不了，像是有谁用刀子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地从骨头上剔了下来……我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好像听见有什么人在惨叫，然后不知在哪里摸到了很热的水……我太冷了，急急忙忙地把那热水浇在身上，从头到脚๐，浇得满身都是，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一点……后来渐渐地看见，自己满手血红，却也不觉得诧异，也来不及去细想，只觉得冷，冷得疼痛难耐，只想先暖和过来再说……这次，什么刺๐客的鬼话是瞒不过了，可我倒真希望是刺๐客，而不是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却还是微笑的，凄迷而惆怅。
明春脚一软就坐在地上，除了露蒹儿，谁也没看她一眼。她浑身抖，心想：昨天那个ฐ老妖婆说要我的血……要我的血……还有那天晚上……那天晚上这恶贼浑身冷得像冰一样……砍成一段一段的……他是想把我砍成一段一段的……这个ฐ魔鬼……魔鬼……
“太医诊来诊去也看不出什么眉目，母后只急得吐血，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甚至不顾宫中规矩，求告巫神……可是谁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最后他们只说我撞上了了邪祟，有恶灵缠身。可谁也没本事替我驱逐这‘恶灵’，而每到月圆，这‘恶灵’便在我体内作祟，以至我神智昏聩，性情暴戾，邪恶如鬼，非以新鲜ຒ人血浇沃全身才能熬过那难关去。”二皇子低声说，“我一十五岁，自幼娇养在深宫之中，纵然没有什么抱负，却是心高气傲，如今竟有恶灵缠身，月月需以人血续命……父皇母后不在意每月杀死一人，只求我平安无事，可我……可我自己活得便如妖魔般低贱卑劣，还谈什么尊贵颜面，还有何面目留แ在宫中？一念至此，心灰意冷，便奏明父皇，愿领ๆ军破敌……那时我是一心求死而去的，若被敌军杀了，倒也死得体面。离宫那ว天，母后几次哭得昏死过去，只拉了我的手不肯放松。我只对母后笑道，既ຂ有嗜血恶灵缠身，只怕在阵前不会那ว么容易地就死了；再说，与其在宫中滥杀无辜，不如与敌军交战，在战场上，总该比在皇宫里更容易找到人血吧……临行前密奏父皇，有恶灵在身，实不配恪承大统，更不知何日命尽，恳请父皇立皇兄为储，以安定人心。父皇是个没主ว意的人，我这么一说，他便允了。那ว场仗也没打多久，虽是我初阵，却有善战的老将军们辅佐，最后得胜回朝。众人奉承我英明，说什么用兵如神，可我丝毫不觉得快意，自此迁居别ี馆，再没回宫。”
远远地秦嬷嬷一路奔来，捧了一盅热腾腾的药。那药味道甚苦，一近前来，诸将闻到那ว气味不禁都向后一仰，相顾ุ无言，只见彼此的脸色不是灰白便是铁青。二皇子接了药，就像喝水一般，眉毛也不皱一下，咕咚咕咚一气全灌下，把药盅递给旁边的内侍，连漱口都不用，只用露蒹儿的手帕攒去嘴角边的药汁，歇了歇，继续说道：“露姑娘是礼ึ部ຖ尚书露大人家的千金，诸位恐怕不知道吧？”
他突然把话题扯开，诸将都是一怔，又想到礼ึ部尚书露家世代书香，居然出了露蒹儿这么个ฐ武功高手，更是诧异。二皇子握了露蒹儿的手，看着她柔声说道：“母后与露夫人相交甚密，露大人清正廉洁，朝中人人敬重。所以蒹儿还没出生时，母后便做主，与我俩定了亲。我既有恶灵缠身，又怎么能再耽搁露大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既侥幸没有战死，便前往露府退亲，只是恶灵一事，为ฦ顾全皇家颜面，实不便明言。露大人见我无缘无故地要退亲，深觉羞愤，只是碍于我的身份……而蒹儿，蒹儿当时只怕也受了不少委曲吧？”
露蒹儿轻轻道：“都过去十年了……只怕你受得苦，比我多。”说着眼眶一红，垂泫欲滴，但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只得忍了又忍，勉强一笑。
二皇子叹道：“你虽是诗书传家的弱女子，胸中血性却不输男儿——你当时定是恨我入骨。如果不是偶遇雅意阁主，只怕我至今也不会知道那‘恶灵’的真面目，而你也不会学了这么一身精妙的武功，与我一起驰骋疆场吧？”
罗将军脸色一震，失声道：“雅意阁？”
二皇子微微笑道：“怎么，罗将军也知道？”
罗将军说：“末将当年拜师学武时，曾听师父说起，雅意阁汇集天下武学精妙，但武林中ณ人罕有知晓，至于其所在之处，更如镜花水月，虚无飘渺。所以，就算有人听说了，也只当是江湖传言，无稽之谈。”
二皇子轻轻摇头，低声说：“我不懂什么武林江湖，但雅意阁确是有的——你说得不错——镜花山、水月谷、雅意阁，虚无飘渺之处，蒹儿就是在那里学的武，学了三年。”
罗将军骇然：“露姑娘的武功，内外兼修，刚ธ柔并济，功力深厚，天下少有，只是学了短短三年么เ？”
露蒹儿点点头：“两ä年又八个月——我的功夫学得还不到家，也帮不了公子什么忙。”
二皇子笑道：“已๐经够了、太够了……那日与雅意阁主擦肩而过，他问我身上为何会有如此怪异阴寒之气，一定要与我诊脉——他说照我的脉ำ象看来，每到月圆之ใ夜，我必觉凄寒彻骨，需新鲜人血浇沃全身，否则体内血凝成冰，脏ู腑破裂ฐ，肤色青黑，死状如受冻而亡——他还说，现在只是在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症状，如果作提前，肌肤上凝出冰霜，那便是大限将至——昨天是十三，我作的样子，罗将军，你也都看见了。”
哗啷啷一片椅子倒地的声音，诸将都惊得站起身来。罗将军凄声说道：“殿下……不会的，绝计不会……雅意阁主ว……他既能看出殿下的症状，一定有解救的法子……殿下尊贵非凡，末将绝不信有什么恶灵胆敢侵扰殿下！这一定……一定只是什么罕见的疾病罢了，一定有法子治的……”
二皇子漠然地点点头，脸上浮ด出淡淡倦意，略๓微有些厌烦的样子：“你说得不错，不是恶灵——却也不是什么疾病……而是中了毒！”
“清凉菩提引！”露蒹儿忽然接口说，“天下最凶最险、最狠最邪的毒！雅意阁主ว说是没有解药的……天知道这样邪恶歹毒的东西，为ฦ什么会有这样好听的名字！”她终究忍耐不住，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