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血……她的血……伤口不大，却是她这辈子受过最严å重的伤，痛觉很快就麻木不见，只是脸颊๐上的湿濡感仍在。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饕餮从窗子跳出去办“正事”，一连数日，她都在做这些事。早ຉ出，晚归，带回满满各地的稀奇食材当土产，也带回她没寻到龙飞刀的失望神情。
凤凰最喜欢在天山出没，天山仙气弥漫，还有位镇守其上的神月读，寻常小妖小兽对此敬而远之ใ，视天山为ฦ禁地，但她饕餮不是小妖小兽，她在天山来去自如，偶尔还会遇见神月读，不过她向来是四凶里最乖巧ู无害的一只，她不怕和月读打照ั面会挨封，了不起捉凤凰时被月读当场人赃俱获，就将手上逮到เ的食物放生，再让月读用淡嗓叨念她“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云云，她还会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月读：
“刀嫂子今天的点心是饺子呀？”好幸福哦，刀头哥的手艺没话讲，他也好想偷几颗来吃，不过刀嫂子绝对不会同意，她小气得很，刀头哥端上的食物，她压根不许别ี人碰。
“呜呜呜……亏我跟他同甘共苦五个ฐ年头，他竟然这般待我，我的付出，竟只值休书一纸……”
一个想买下他的有钱小姑娘，黑衣，体态圆润丰腴，大眼嘟็唇，食量巨เ大，长在脑后扎成粗麻花辫，乌ไ溜溜的黑间夹杂些许淡淡金丝，每一缯青丝里都有，麻花辫像是由á黑与金色细线交缠编成，相当特殊。
“汤包一笼，上菜！”
饕餮深觑它好久ื好久ื，久到足够让她回想着它变成那ว副模样的所有过程。
她忘了是她动手将它折成那样，还是它自己毁掉自己้，那ว一段记忆她是有些空白和模糊的，只记得刀屠说，那段日子，他过得很快乐。然后呢？她好像有响应地颔，说了：我也一样。再然后呢？
好像，他恢复成刀状；好像，她走近他；好像，她拿起他；好像，她问他有什么想交代的事；好像，他没有回她……好像……她拗断ษ了它，使出一身法力，用力地，拗断ษ它。
刀身断裂ฐ的声音，好响，震痛她的耳膜，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直到เ现在，沉重的“啪”声还在耳边环绕不止。
因为耗去太多力量，所以她好饿，赶忙将桌上菜汤全吞咽下肚，补充体力，不然她一定会跌坐在地，无法爬起。
好像是这样，她不确定。
记忆太混乱。
唯一能ม确定的是，从今天起，世间不再有龙飞刀威แ胁她的生命。
应该要高兴的。
应该要的……放下獐子骨，她在裤ไ上抹抹油腻腻的双手，靠近断成好几截的龙飞。
“小刀……”
没人应声，那是当然，刀已๐断ษ，刀魂渺渺。
饕餮心情复杂。讨厌的龙飞断了，喜欢的小刀不见了，她应该要先笑，还是要先哭？
她将数截断刀拾起，刀身沉重，使她忆起小刀伏在她身上时，也是沉沉的像块巨石，体温好高，熨ຖ得她也跟着烫，想到床第上的一切，她咯咯轻笑。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妳真是只无情的家伙。
是谁，这么เ说过她？
呀，是穷奇。
穷奇曾在听闻她将养了七、八年的五色鸟吞到肚里去时、蹙起漂亮的柳叶眉，一脸不苟同地说出这样一句批评：妳真是只无情的家伙。
我本来就是打算把五色乌ไ养大，再吃掉牠的呀。被指控无情的她，出口反驳，她拾到一颗五色鸟蛋，原本就准备吃牠，只不过是早ຉ吃和晚吃的差别：只不过是吃一颗蛋和吃一整只肥鸟的差别ี。
养了七、八年，好歹有感情吧？妳还咽得下去，一丁点儿都不心疼、不难受呀？穷奇嗤之以鼻，鄙视人的嗓音仍是那般清脆悦耳。
感情？没有呀，我对牠没有感情，养牠只是希望吃到เ的肉分量多些。她对食物的感情，只有在吞下腹后，觉得有饱足感时才会涌生的谢意。一颗鸟蛋的分量好少，但孵化成鸟就不同，有鸟翅、鸟身和鸟腿能吃，比起一颗蛋，她当然会努力将蛋孵育呀。
虽然她替五色鸟取名，天天夜夜都和五色鸟玩在一块，她吃仙桃时绝对不会忘了分牠半口，她喝仙酒时也会喂牠两口，将牠养得比一般五色鸟还要肥大两倍，但感情？她为什么要对一只食物有感情呢？为什么要、心疼，又为什么เ要难受？
所以我才说，妳真是只无情的家伙。穷奇的纤纤食指看起来也好美味，指白甲红，一指戳向她眉心，艳容上净是鄙视。
吃掉那只羽翼彩艳、啼声嘹亮的五色鸟时，她的心情也和现在一样，好复杂。
牠看起来很好吃，吃起来一定很棒，害她开动前心情亢奋。
吃掉牠之后，就不会再有谁会在早晨太阳出来时，咕咕咕地在她耳边唤她起床；不会再有谁让她飞累了还能ม趴在牠背上，由牠代替她飞。
有一点……小落寞哪。
可是她仍旧吃掉牠，为满足贪婪的口腹之ใ欲。
原来，五色鸟的滋味没有她想象中好吃，味苦肉涩又卡牙，她根本没吃几口就不想吃，尔后，她也没再吃过半只五色鸟！难吃的食物，她没有食欲，吃过一次就够了。
原来，将人生中ณ最大的威แ胁“龙飞”毁掉，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快乐。就算知道日后她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用再害怕有人拿刀来恫喝她，她却没有太大的喜悦，但也没有难过大哭，她，还笑得出来。
她真是一只无情的家伙……“没关系，小刀你也说过，要是我被龙飞剁๗断脑袋，你也不会替我哭的……”
所以，无情的人，不是只有她嘛ใ。
为被龙飞刀剁๗断脑แ袋的妳吗？
不会，绝对不会。
对嘛，小刀也很无情，他明明就那么坚决地否定掉这个答案，还害她心情不好了一下午。
无情的人，才不是她呢。
我绝不伤妳。
刀屠的话，在她脑แ海里回响，他用低沉冷静的嗓音在许诺。
饕餮放软身子，瘫坐在地，手里的龙飞断刀，好似变得比方才更重，几乎ๆ要压垮她。
为ฦ被龙飞刀剁断ษ脑แ袋的妳吗？不会，绝对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有绝不伤妳。为ฦ被龙飞刀剁断ษ脑袋的妳吗？不会，绝对不会。我绝不伤妳。为被龙飞刀剁๗断脑袋的妳吗？不会，我绝不伤妳……他的话，好混乱ກ，一句迭着一句，句句纠缠着，她分不清楚哪句是头，哪句是尾―为ฦ被龙飞刀剁断ษ脑袋的妳吗？
不会，我绝不伤妳。
那天，小刀想说的，会是这样吗？
不是不会替她悲痛，而是他知道，他不会伤她，她的脑แ袋绝不会断送在龙飞之手，所以，才会想也不多想就给了答复，是吗？
“小刀，是吗？”她问。
断ษ刀不会答腔，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解。
她抱紧ู断刀，迷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双掌握得太紧，深深陷入断ษ刀的刀锋之中ณ，细致的皮肤，轻易被划开流血。
痛。
如果失去是一种痛，她不知道那种痛的程度应该到哪里才算极致。怀里拥着冷冰冰的断刀，她没有太疼痛，虽然比吃掉五色鸟时更多一些些的沮丧和阴霾，但那种痛，还不及她胸ถ口挨了刀屠一刀来得痛。
穷奇说得对极了。
她，真是一只无情的家伙……晚上，饕餮回到四喜楼，当然是独自一人。
她还记得刀屠说过，他替她炖了一锅牛肉，以及托6妹子买回来的糕点。
为了吃，她才又回到这个已๐经没有刀屠的地方แ。
饕餮盛满一大碗香嫩牛肉，再跑去敲6妹子的房门，向她讨糕饼吃。
“这是刀头哥托我买的，全是妳爱吃的，有雪花酥、莲花糕、肉丝糕、丰糖糕、栗糕、百果糕……刀头哥吩咐各种口味都买五块，让妳饿时能填填嘴。”6妹子将油纸袋里甜香的小零嘴全数交到饕餮手里，笑道：“刀头哥真疼爱妳。”
饕餮先抓出肉丝糕，大咬几口，吃个精光，舔舔指，再进攻雪花酥。
“刀头哥没同妳一块过来？”6๔妹子随口问，她以为ฦ刀屠和凤五这对恩爱夫妻会形影不离。
“小刀不会再回来了。”她嘴里全是糕饼，说得含糊。
“嗯？”什么？
“小刀不会再回来了。”6妹子困惑的表情，让饕餮自动自地重复一遍，而且这一回，她咽下嘴里所有食物才开口，音量适中ณ。
“刀头哥不会再回来？这是什么เ意思？”6妹子听胡涂了。
“就是不会再回来的意思呀。”她有说得很复杂吗？明明就简单明了，刀屠不会再回来了。
“刀头哥生什么เ事吗？！”6๔妹子追问。
“没生什么เ事，但他没办法再回来楼子里，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这一回，6妹子听明白了，却也更不明白。
刀屠没办法再回楼子来？那么他能ม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