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喜欢我什么呢？连我自己้都觉不出自己的优点，我不是特别漂亮，也不是特别聪明，甚至不是特别温柔或者活泼，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被你看上。”
哼，他居然以为ฦ我是个小气计较的浅薄女子，是为ฦ了吃醋才和他无理取闹呢。我决定说出真相，让他大吃惊：“可是那ว个人就是我呀。我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所谓天使，她怎么可能ม比我更漂亮呢？”
我心里动：“是为ฦ了您？外婆不是喜欢出门走动的人，除非发生了大事，她是不可能个人跑到上海去的。外婆的大事，不是我，就是您了。对不对？”
阿陈忽然停下咀嚼，盯着我看。我被盯得莫名其妙，只好也瞪着他。阿陈大惊小怪地说：“锦，你真是太贪吃了，吃西餐呢，定要斯文优雅，你看你，汤汁淋漓的，这蛋汁洒得到处都是，真是太失礼了。要是带你出去吃大餐也是这样，可怎么见人呢？”
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你们家人就要去上海了，去了上海，妈妈和姑姑都会很快回来，在上海和你团聚。你知道吗？你要好好地活着，要坚强，要快乐，因为再过几年，你会是中国最著名的作家之ใ，会写出传世的作品，拥有无数的崇拜者。”
“如果让我选择回到过去，我就不要去那么เ远。我只去到十年前，要比裴子俊更早认识你，改写你的爱情史。”
我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让雨飘进来，让张爱玲寂寞的游魂飞进来。我想告诉她，我有多么เ爱她，有多少人爱她，惋惜她，不舍得她，她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了呢？
没有了时间大神的公寓房间也就是个普通的居家房间了。家俱都已๐经搬空，连那盆水仙花也搬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在个显眼的位置里摆着那台老旧ງ的留声机，唱的，仍然是我第次见到เ时间大神时的那支歌：“我等着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为什么还不来，我等着你回来”
原来早在我第次启用时间大神时，就已经注定今天我会充分理会这支歌的精神。
我在等待子俊归来。
沈曹换了张唱片，对我伸出手：“跳支舞吧。”
我愣，看着他。他下腰做了个ฐ邀请的动作，说：“只是支舞。”
留声机里奏出华尔兹的鼓点，我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我们慢慢地舞，慢慢地舞，轻快的华尔兹曲调，被放慢了节奏来跳，让音乐和舞步隔成两个ฐ时空。
心在音乐中点点地融化，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支舞吧？告别之舞。
“锦盒，我有裴子俊的消息。”
“什么？”我愣住，停下了脚步。
沈曹哀伤地看着我，明明在笑，可是眼中满是绝望和痛惜：“锦盒，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仍然是裴子俊，是吗？”
我低下头，不能回答。
沈曹继续说：“我知道你关心他，所以我通过各种关系打听他们的消息，你放心，他没有事，只是被雪崩阻在山上了，通讯系统也摔坏了，所以暂时与总部失去了联络。直升机救援队已๐经找到他们，很快就有消เ息来了。”
有铃声响起，沈曹走到窗台边，取过台手提卫星电话，只听了句，立刻递给我：“果然来了，你来听。”
我时不能反应过来，只茫然地接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彼端传来，竟是子俊的声音：“锦盒，锦盒，是你吗？”
“子俊！”我大叫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子俊，你在哪里？”
“我还在神山上，刚和直升飞机救援队接上头，明天就可以下山了。我已经决定中断旅๓行，我下了山就订机票回上海ร，锦盒，我想见你！”
“我也想见你”忽然，无比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哽咽起来。
音乐仍在空中徊响
子俊小心翼翼地问：“锦盒，你哭了？别ี哭，别ี哭。你放心，我定会安全回到你身边的。你不是还答应过我，等我从神山下来，你要告诉我答案吗？等不到你的答案，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是的。是的。”我哭泣着，“子俊，我答应过你的事，定遵守。”
“那ว么，你愿意了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ว边传来“咝咝”声，是信号受到干扰，依稀听到有人提醒子俊要中ณ断ษ通讯，但是子俊不肯，还在大叫：“锦盒，锦盒，回答我！”
我仿佛可以看得到鲁莽的子俊躲过救援人员抢着说电å话的样子，不禁含泪笑了，大声说：“子俊，我答应你，等你下山，我们就结婚。我答应！”
电å话到此中ณ断了。而我仍拿着已经没了信号的卫星电话呆若木鸡，眼泪汩汩地流下来，不能自抑。
沈曹走过来，轻轻问：“锦盒，你已经决定了？”
我点头，绝望地点着头，不能ม回答。
沈曹，沈曹，我们要分开了。谢谢你替我找回子俊，我即将嫁作他的新า娘，我同你，就此缘尽！
沈曹伸出双臂，轻轻抱住我：“来，我们的舞还没跳完呢。做事不可以这样有始无终的。我不想将来回忆的时候，连支完整的舞都没能ม同你跳过。”
他笑着，可是比哭更令我心碎。
女人可以幽怨，然而男人必须隐忍。我知道他的心里定比我更难过。
我流着泪，看着这个ฐ我生中最爱的男ç人，音乐仍在空中徊响，我们重新握起手来，坚持跳完这最后支舞。
最后支舞。当歌阑人散，我的爱，也就走到了终点。
明天，子俊将归来，我将回到自己้原先的生活轨迹中，结婚，生子，与沈曹永不再见。
华尔兹在空气中ณ浮荡，心是大年夜里守岁时的最后根红烛，欢天喜地地，寸寸地灰了。
而年终于还是要过去，新的辰光无可阻挡地来了。
我们双手交握，却仍然好像隔着什么，是两ä块石头碰撞在起。
我伏在他的怀中，欲哭无泪，不知道是为了子俊的安全而欢喜，还是为了我同沈曹的诀别而哀伤。
“沈曹，我谈了十几年恋爱，只有个ฐ男ç友，也许是我潜意识里不甘心吧，想多次选择。谢谢你给了我这个选择的机会。”
“我却是谈了十几次恋爱，从没有试过专地对待个人。我很想主动地坚决地追求次，我也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个专的理由。”
眼泪忍了又忍，却还是无休无止地流下来。沈曹，他每句话都能够这样深切地打动我的心。
然而我与他，只能ม分开，永不再见。永不再见。
有什么比心甘情愿地与自己最爱的男人说再见更让人悲痛欲绝的呢？
我们到底未能ม跳完那支舞。
疼痛使我寸步难言，没了尾巴的人鱼公主踩在刀尖上舞蹈的痛楚不过如此。
我紧ู紧地抱着他，泪水渗进他的外套里，多少年后，当往事随风消เ散，这外套，依然会记住我曾经的伤痛。
沈曹，沈曹，我是真地爱你！
尾声
尾声
小说到这里就完了。
可是故事又好像没有完。
在草稿里，本来应该还有个ฐ不短的结尾，写到顾锦盒母亲的死——顾夫人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才会痛快地答应离婚的，她此前说过：“我嫁进顾ุ家几十年，已经累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๐经疲倦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下的日子，再不想争什么了。”
这其实已是临终遗言。
可想而知当她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时的悲痛彷徨，那该是她最渴望亲人援手的时候，可是同时间，与她同甘共苦三十年的丈夫并没有半句安慰温存，相反，他向她提出离婚，陷她于无助之地。
她的病，未必完全没有转机，可是她却选择了放弃，放弃婚姻ี，放弃生命。
可以说，是顾先生间接地杀死了太太。至少，也是促进了她的死亡！
小说的结尾，是顾ุ锦盒与裴子俊在母亲的墓前永结同心，相许终生——
母亲的碑，由á女儿顾锦盒敬立，与丈夫无关，与顾家无关。
父亲跪在母亲的坟前面容呆滞，他的头发原已星星，而今更是夜白头。早ຉ知道亡妻已经命不久ื长，为何不坚持到她生命最后刻，让她无憾ย地离去呢？
他太急着扮演小人，白白让自己辛苦经营了世的好丈夫好父亲形象功亏篑，输得可能ม比母亲更加惨重。
我仿佛看到母亲的冷笑。不，也许她会去得很安心，她终于又可以与外婆在起，自那ว里寻得永远的安慰和保护。
将来有天，我也会去到那ว里与她们汇合。
那个地方，人人都会去，包括父亲。但是我们祖孙三代女人，将不会理会他。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情人。
子俊在母亲的坟前执子侄之礼，我知道，这三个头磕下去，我们也便尘埃落定。
世上有很多女人都会怀着段逝去的爱的记忆，嫁给另个她爱的男ç人。
母亲说过，爱个ฐ人九十九分，而让他爱你百分，这才是真正的美满婚姻。不可能完全平等，也不可以爱得太尽。
她直希望我能嫁给子俊。
也许这只是藉口，其实我的心早已允了，在知道他安全下落神山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与他永结同心。
“子俊，”我忽然开口问：“你最爱的女人是不是我？”
“当然。”他刻也不迟疑地回答，“不仅最爱，而且惟。”
这个ฐ问题，我曾提醒自己้永远不可以提问沈曹，因为他即使回答，我也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我却问了子俊。
他答是。我相信。他说是，就定是。
他并且说：“锦盒，我生世都会这样爱你，照顾你，到老，到เ死。”
我抬起头，看天上有燕子双双飞过，他肯给我最真的答案，而我相信他的真心，也许，这便够了。
这便是大结局了。
本该有更详细的备述，但是我向认为，文人飞扬自己的支笔，往往会误窥天机，枉招天谴。曾不只次试过自己的生活依照ั刚刚ธ写就的故事而发生改变，因此每每提笔，颇觉忌惮。
虽然我的每部小说里都几乎提到死亡，爱情与生命，向是我小说的两大主题，可是写到เ小说主人公亲人的去世，还是会让我觉得不情愿。这本来该是段煽情的细节，然而我觉得难以落笔。
故事毕竟只是故事，个虚构的故事，我实不愿因为虚构而给自己的生活带来阴影。所以，宁可草草收尾，而不肯勉强自己做刻意的逼真形容。
并非我偷懒โ，想天下为人儿女者必会体谅我的苦衷。
西岭雪叩谢知己้！
西岭雪二零零三年十月于西安西航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