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傻了。他身上一件皱巴巴๒的长袖t恤，外面罩一件破旧的短夹克，有着破洞的牛仔裤卷着边，脚๐下是一双定位不明的鞋——介于拖鞋和凉鞋之ใ间，这都不算什么，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贴了把胡子，头发乱ກ得好像刚刚起床时的模样。不知道他这副打扮，校园保安怎么没把他抓起来。
“不是这样。梁导，你真是不了解小真，”顾持钧沉默了半晌，“她和您不一样。她不是因为赌气才不跟你住在一起。她的每一个ฐ选择都有自己的道理，没有人可以干涉她的决定。”
“这件事情，是你妈的主意，”林晋修淡淡回了我一句，“我没有反对罢了。”
“我一直觉得，软饭是否能吃取决于吃谁。”他表情十分严å肃。
周管家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他不再做声，伸手要扶我起来。说来也怪，前一秒我还觉得身上疼得好像要裂开，连口气都提不起，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偷来了力气，干脆在地毯上又滚了一圈，躲开他的手，迅速手撑着地毯坐起来，还能ม颇冷静地跟管家的背影说：“不用叫医生来，没什么大事。”
母亲表情莫测，看不出什么心思，淡淡说：“是吗？”
林晋阳沉默了一下。心头一沉，我忙问：“严重吗？”
其实我并不是缺少见识。实际上，我从小跟着爸爸走南闯北，我们曾经坐船环游全球，在非洲大陆停驻，穿越广阔平原，我们也曾开着车，穿过南美洲的茂密热带雨林；我们还曾乘着考察船，在海ร洋上看日出月落，我们也曾在高原上看满天繁星；我甚至进入过北极圈，看到了极光犹如一匹华美的锦缎铺满了半个天空。
这群无性别的人类以聚居的模式生活，在他们十五岁后，会分化出男ç女性别，繁衍下一代。其中关于性的描写大胆，异常坦荡，说也奇怪，要是在别的小说里看到เ类似的情节描写我一定无法接受，但出现在伯母的作品里，完全不见涩情，更像学术研究和艺术的综合体，好像在茫茫的未知宇宙里，真的生活着这样一个ฐ没有性别ี的种族。非常震撼。“难以想象。”我喃喃说。
我啧啧的说：“真是伟大的电影艺术家！”
“见到林晋修了？”
我大大诧异，“这评价还真是太高了。”
“东西真多。”他最后站在书桌前，合上那摊开的书页，来了这么一句。
母亲终于开口：“你有多想当演员？”
我结结巴巴的说他很英俊成绩优秀，总之他什么都很好。
我没回答他，只默默消化眼前这一幕就够让我受的。他也不追问，我和他就这么站着，等着乐่团把一曲德彪西奏完，又响起下一首。
我妈扫了他一眼，瞧不出心思，只道：“知道了。”
好吧，我很想自抽——可怕的粉丝情节又发作了。
我真是心有戚戚兮。刚刚还觉得这屋子里没有女主ว人是不行的，显然林伯父也这么想。我有种诡异的不虚此行的错觉，这顿饭真是吃得□迭起，一波三折。
“中学、大学阶段，她都是我的学妹。”
我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看到了他唇角那ว抹外人难以察觉的笑，心里一哆嗦，脚下揩油就要逃走。林晋修眼疾手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又侧过头看一眼肖菲，平淡地吩咐，“可以了。你回去吧。”
抱在他手中ณ的爆米花还是满的，就我吃了一点儿，整场电å影，他居然都没有吃过一粒爆米花。我了解他的感觉：激动、兴奋、感动等感情。沈钦言对电å影的看法从来都比我深刻๑，我并不想打断他，但电å梯到了楼下，我拽着他的胳膊出了电梯，他这才回了神。
这段时间顾持钧๕简直是空中飞人——我后来才知道，电å影杀青的那天晚上，顾持钧的母亲心脏病发作，他立刻出了国，一直在病床前细心照顾ุ。但他差ๆ不多每周都会因为后期的录音和不得不出席的一些宣传准备活动比如拍摄海报等琐碎事宜飞回国内，时间紧得好像打仗。
“我就不能ม在这里了？”林晋修瞥我一眼，“紧张成这样，那ว就少在我面前卖弄花样。”
“你这眼睛怎么长的？”孙颖的声音压低了，但我听得清楚，“漂亮是次要的，你居然没发现那ว个小姑娘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有，只是在闲聊，”顾ุ持钧看着我手上的蛋糕，伸手接过，低声问我，“给我的？”
搪塞？再也不敢了。不堪？我怎么会觉得他不堪？但他说对了一点，我不敢越过那条线。我们如同两ä军阵前对垒，他咄咄逼人地抛出一个又一个ฐ问题，而我节节败退，连自己脚๐下的方寸之地都守不住。垂着头看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感觉到เ了一种无奈、荒谬、类似于爱情的慰藉。
我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沉重。她的分析相当合理，只是结果歪了。没错，我跟安露认识是因为林晋修的缘故，但她也未免太为我着想了。她以为，我和林晋修是什么样海ร枯石烂生死相许此情不渝至死不悔一定要去见对方最后一面的深刻感情啊？
人在危急关头时的反应分为两ä种：一种是没反应过来而显得茫然呆滞，一种是我这样动如脱兔。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一阵风似地直接往门口冲去，扯开门的一瞬间。只见浓烟滚滚，肆无忌惮地席卷整个走廊，顿ู时逼出了我的眼泪。
他颔首“嗯”了一声，算是对我质疑的回答。
我没作声。早就不生气或者说没力气生气，胸口疼得厉害，闷得发慌，心脏失去了平日的节奏和韵律，像一只被困住的鸟那ว样没有规律的前后上下撞击前胸后背。手指轻微的抽搐，从心里生出一股揪心的情绪，像歌声一样缠绕着我，只要一点刺๐激，下一秒都能哭出来。又怕纪小蕊看到เ，伸手盖住了眼睛。
仰着头看他，他从上面俯视我，车灯光芒在他身后闪烁。他难得的没跟我客气，跟我并肩而坐，一张毯子裹住了我们两个ฐ人。我扯着这角，他挨在身边，牵着另一头。这种偎依的做法距离太近了，我垂下视线，腿比他的短，我的膝盖轻轻擦着他的大腿，我能ม听到เ他绵长的呼吸。
仅仅是因为我那ว张被他严å厉批判的宣传单，于是，此时此时他出现在这里。这事儿带给我的感觉与其说震惊，不如说是……感动。
“好，告诉我需要音响的类型，四十分钟后我在x大门口等你。”
听他的意思，似乎打算约我出去。我可没胆量单独跟他在一起。
我心平气和，“安宁姐，你的怀疑可以先放一放。”
我发自肺腑、诚挚的建议，希望我们之间的默契还在，也希望他懂ฦ我的意思。高中磨练下来，那些痛苦经历使我变得小心谨慎，所以说年纪大了胆子就越小，我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毕竟，勇气常常是盲目的，因为ฦ它没有看见隐伏在暗中的危险与困难。
“把门带上。”
顾持钧看着我：“不好吃？”
顾ุ持钧手指蹭着下巴๒，心领神会地笑了，“因为常年跟着你爸爸的原因？”
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才发现现在不是在，“原来是这样啊……”
我大笑，问离最近的沈钦言：“你们的剧什么เ时候上映？”
交睫之距，呼吸可闻。
我想，当一个命题及其否定命题互相等值，在逻辑上可以看作同等的论据，无法明确指出在断定这两个命题成立的论证中含有错误，此两ä个命题称为悖论——显然，我母亲的这句话是个悖论。
“不用跑这么เ急的，我等一等又不费事。”
“这不是肯定的吗？”我反问，“我才不喜欢被人参观。”
“我爸爸比我妈妈年长很多岁，他在此之前也结过一次婚的，”我随口说，“他的第一任妻子是我妈妈的堂姐还是表姐……噢，堂姐，因为ฦ也姓梁，我想想，她叫梁婉灵。我应该称呼她一声姨妈的。”
“顾先生，没事没事，我还没睡。”我手忙脚乱地说，“刚写完论文。”
“的确是这样的。他平生最热爱的就是他的化石了。”
“这就够了。”
“没告诉你？”他似有所悟，却不是真的意外，倒有一种意料之内的笃定。
我问他，“你知道这事？”
“我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想我脸上一定是显出了不信的神色，林晋修一只手搁在玻璃餐桌上，漆黑的瞳孔里似有暗光，“盖亚的具体事务由几位执行董事负责，我不清楚，但这件事情的确有人告诉我，我没有多问。我能想象到เ你听到了什么流言，所以，来找我兴师问罪？”
“不是的……”我轻轻摇头，“我是想知道，如果他跟电å影公司解约，他的违约金……是多少？”
林晋修无声看我一眼，“你应该了解一些合同法，这属于保密内容。”
“那就是不能告诉我？”
林晋修手指敲了敲桌面，声清低沉。“许真，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合同内容，没问题，你当然可以知道，”他声音不高，字字句句十分沉重，“但后果也要你自己承担，你考虑好了吗？”
第二十五章电影节
那天晚些时候，我跟林晋修去了趟他在学校的单人公寓。我不愿跟着他去电å影公司，林晋修于是让人把合同副本都送了过来。
我坐在沙发上，一份份看着复印件，最上面放着的，是顾持钧和电影公司的合同副本，顾持钧๕自出道以来所有的合同都在盖亚电影公司，合同期都是五年为限。而我手中的这份最新合同是他两年多前签下的，还有两ä年半到期。盖亚给他的待遇优厚，各种资源优先。他是盖亚公司一手栽培出来的，再加上有我母亲这层关系，他似乎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主动解约，所以对违约条款不那么放在心上。违约的情况有好几种，比如疾病、自然灾害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解约，他什么都不需要赔偿。但顾持钧需要面对的，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他拒绝了公司安排的一切活动，态度强硬地要求解约。因此他的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我看到合同副本之ใ后，还有大堆资产转让的文件副本，顾持钧๕手里的现金不多，大都是各种形式的资产，比如他包括郊外那套别墅在内的两ä处房产、一些基金证券่股份，他都已๐经签上了名字，或卖或转让，给电å影公司作为ฦ违约金的一部ຖ分。
我在脑中迅速估算，显然，那ว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已๐经席卷了他大部分个人财产，还有一部分的缺口，大概只能ม用我们俩正住着的那套公寓来填补。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解约一事拖延到เ了现在。那套公寓实在太大，一时半会不是那么เ好出手，而且我们还住在里面，一旦卖掉，我们又搬去什么เ地方？他要怎么跟我解释忽然“搬家”的问题？
即便顾ุ持钧๕有着极高的智商，处理好这件事依然是个ฐ难题。而且他喜欢那套公寓，交通方便环境幽静，我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么เ大的房子，他就笑语，“我喜欢大家庭，人多住在一起才热闹。”我跟他不怎么เ谈金钱，但也隐约觉得，他对金钱没有多少具体的概念。除了身为公众人物必要的行头，他甚至都没什么一般明星都有的奢侈品，平时在家，他穿得非常随便，常常穿着大学时代买的衬衣和t恤，自在得很。
但是，金钱和物质有时候也是成就感的直接体现。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打拼，统统放弃。我看着都心头滴血，何况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他似乎都要放弃了。我心口绞痛，只觉得那ว白纸黑字的签名再也看不清了，明明那么เ熟ງ悉他的签名，此时却这么模糊……
“这就是全部ຖ的相关文件。”
我点了点头，手心哆嗦着，把文件重新整理好。
“好了。”我说。林晋修略๓微一点头，那位黑色西装的秘书一言不发把文件重新า放进文件夹里，跟他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许真，”林晋修走到เ橱柜前，最后盛了杯红茶递到我手里，声音低沉，“我早ຉ跟你说过，做好思想准备。”他在边上坐下，又去摸茶几上的烟盒，但又放了回去。“刚刚ธ你都没吃什么เ，跟我出去再吃点东西。”
“不，我不饿。”
林晋修根本不理我，“我让你看合同，不是为了刺激到你连饭都吃不下。你以为ฦ你是铁打的机器人？”
我伸手揉了揉脸，只觉得手指和脸颊๐异常冰冷。
“你的这种性格，以前觉得真是有趣，现在想，还不如傻一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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