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个诡异的念头，我侧头去看他，才发现他放下了车座，真的睡着了。他眼皮轻轻阖上，下颚被围巾挡住了大半。关了车灯，路灯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在绕过睫毛，眼睑下投落新月形的阴影——心头忽然一颤，那是坦荡、不设防的暗示ิ。他拍完戏过来找我，看沈钦言的戏，跟我一起吃饭。他也只有在跟我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那ว点疲惫来。
李安宁蹙着眉头，“朋友，我们中有人是顾持钧๕的朋友？”
“都要演出了啊，”李安宁气得跺脚，一旁人在赶紧附和。
他一进屋就进了卧室，从衣橱里取出件浴ภ袍去洗澡，让我在外面等着。
他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三年前的事情——”
房间里鬼哭狼嚎。地上是玻璃和瓷器的碎片，沙发翻了一只，垫子滚在墙角，茶几上有重物砸出的若干裂纹，完全就是被人抢劫后的模样。
他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书架上的书，架子上的cd，dvd也经过了仔细的分类。我慢慢地看出来一点门道——他大学学的心理学，于是我看到了足足三行、各种语言的心理学著作；他演过忧郁的摇滚青年，我看到เ了近二十本摇滚音乐人的传记和百来张摇滚音乐cນd；他去年得到影帝的那部ຖ电影是部传记电影，讲述了一位传奇的画家的一生，他饰演那神经质的疯狂画家，关于这位画家的相关资料，足足有两只箱子，就放在书柜的最下方。
“不麻烦了小蕊姐，”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有点僵，我心中ณ叹气，飞快阐明态度，“妈妈，我跟顾先生一道先走，没事的。”
“然后我就去演戏了。”
“这么说，你那时候爱他了？”
“谁给你化的妆？”
我松了口气，“那ว就好。”
我抓起书包，扬起笑脸跟他道了谢，这才下了车。
怎么跟人相处是一门技术活，一个很小的举动就能使人们的关系融洽起来，但这些动作里缺不了真诚，就像吃饭少不了盐一样。最开始它们是一种技术，由于真诚，然后就成为我们的习惯，最终，它会转变为ฦ某种魅力。
顾ุ持钧๕表示ิ同意：“曾经看过。那是柳彦导演早ຉ期的作品，我几年前跟他合作过。”
我并不觉得顾ุ持钧会联系我，再加上我本来事情就多，于是很快把跟顾ุ持钧约定的事抛之脑后。
直到母亲掉转头看着我，“去外面的甲板。小蕊，给她拿点吃的。”
我跟沈钦๔言说：“我想回家一趟。”
下了班我和沈钦言一起离开餐厅，沿着长街走到เ一公里外的地铁ກ站搭车。这几个ฐ星期来，我们下班后必一路同行，已经成了习惯。
“是，”我母亲看着监视屏上的画面，随口道来，“我跟她爸爸结婚得早，离婚得也快。她之前一直跟着她爸爸。我完全没尽到เ母亲的职责。”
沈钦๔言打量我，仿佛是要确认我是否头手完整，安然无恙。
温柔和体贴这种属于好男人的标志需要大量的时间修炼，他身边的人每换一个，技术就更加炉火纯青。
“简直是原始人类。”
可怜我才结束培训开始上班，哪里知道他的老位子在哪里，完全傻了眼。林晋修的人生一大爱好就是看我吃瘪，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一怔。我虽然穿着打扮都不是什么名牌，但也算清爽整洁，想不到在她眼里竟然这么不入流。鉴于她如此豪爽地给了我这笔钱，我暂时不打算跟她争论我衣服的品味问题，只是颇诚恳地建议：“就算是这样，这也太多了，再说——”
我母亲抬头看他一眼，随口问：“持钧๕，什么事？”
她再次打量了我，说：“我以后叫你小真吧。”
“……那种太华丽、太不切实际的对象，吃过一次亏就够了……我不要第二次……”
她不掩好奇，“那ว么，第一个是谁？”
我不做声，把头埋在膝盖里，铁ກ了心不再说话。
“对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她也自顾ุ自地说：“大学已经放假了吧？今天晚上，梁导还问我，是不是你搬去跟她一起住比较好？你自己้觉得呢？”
跟她一起住？我有点不寒而栗。我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每天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她回来吗？
“梁导在市内有几套公寓，郊外还有别墅，不过她几乎不去住。她绝大多数时间都住酒店，她在香荷酒店有间长期的包房。”
这家酒店我听过，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一个没结婚又没孩子的女人住在酒店总是方便一些，什么เ都有人为ฦ你做了，交通也方便，不比住在郊外的山上，冷清，乏็人关注。一个人守着大宅子，光是想一想就是让人发寒。
如果我以后嫁不出去，大概ฐ也是一辈子独居的下场。
原以为一切都会有所不同，结果日子还是继续过。
新年的第一天，我找到沈钦๔言，跟他一起把借来的音响还给电å视台。以为ฦ他要因为ฦ顾持钧的事情对我生气，结果他并无任何怒色，只说：“你现在说认识外星人，我都相信的。”
忽然想起顾ุ持钧逗我时说“我是外星人”，不由得一个ฐ哆嗦。
……这个ฐ冷笑话真的不好笑。
沈钦言正在打扫剧场，而我坐在小剧场的舞台边上，脚๐后跟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墙。
“不是我存心隐瞒你。我不知道怎么เ跟你开口。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小没有妈妈，但实际上，是有的。她生下我后就跟我爸爸离婚了，这二十多年我都没见过她。直到几个ฐ月前，我爸爸去世，她才忽然出现，”我平铺直叙，“她的名字你知道，你看过很多她的电å影，就是梁婉汀。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会认识顾持钧๕了。”
大概经过了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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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钧๕一事的洗礼ึ，沈钦๔言听到这消息居然一点惊讶都没露。我简直要赞他一声：有进步。
“我以前就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原来是母女，那么一切都可以理解了，”他重重坐在椅子上，“枉我之ใ前那么เ喜欢她的电å影，结果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电影里再温情又怎么样？”
看起来这个ฐ消息让他受刺๐激不小。
“也不能这么说，”我莞尔，“你不能用一个人的私德去衡量他的作品。否则，历史上的艺术家们没几个好人了。我不觉得我妈做错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她事业道路上的累赘。”
他年轻的脸上百感交集，“你倒是想得开。”
我想了一想，“每个人都觉得，我妈不要我这件事情非常可怜。但实际上，我真觉得不在乎。别吃惊，我的确就是这种想法。”
“我虽然没有妈妈，但我有爸爸。我爸非常爱我，我跟你说过，直到十五岁前都是我爸带我，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我们曾经在非洲里遇到เ一个部落，部ຖ落还处在母系氏族，所有孩子都没有父亲，没有人觉得奇怪。”
他若有所思的。每个ฐ人的人生经历都不一样，这也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世界观。我和他虽然惺惺相惜，但总有些想法不一样。
我跳下舞台，拍拍他的肩，“好了，往事说完了。搬音响吧。别让安露等着。”
“嗯。”
准时到เ达了电视台，结果安露说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又给我们换了临时通行证，非要拉着我俩去演播室参加一次她主ว持的节目，当然，我俩不是主角只是观众。她说自己主ว持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学校的一些晚会和社团的派对上，她很出风头。
演播室大而且豪华，看得我有些头晕，主ว持人有四个，两ä女两男ç，因为ฦ是第一期博收视率，请的都是现在比较红的歌手模特影视明星。
明星们参加一些竞猜活动，奖品丰厚且可以累积，答对题越多礼品越大；因为ฦ直接跟金钱挂钩，现场气氛异常热烈，各路明星粉丝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和沈钦言坐在最后，昨晚没睡好也没可能睡好，热烈高涨的气氛居然一点都没感染到เ我，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热闹的舞台让沈钦๔言很感慨：“安露很不错。”
其实安露上场之初ม还有点小紧张，但马上进入状态。她的主持风格异常活波，活跃气氛、跟各明星套近乎ๆ真是一流水准。
“是的，”我道，“我很早就见识过了。”
我和安露的认识也颇็具戏剧ຕ性。
在林晋修的那场奢华的晚宴上我没注意到เ她，送了礼ึ物就想办法撤退了；不过巧的是，几天后我就在学校的餐厅遇到安露，当时正在因为没有买到想吃的菜而气恼，她从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学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她的那份鱼分给我。我之前从来不认识这位小学妹，当然不好意思要她的午饭，但是顺理成章和她坐在了一起吃饭。
她说自己้是大一的新生，刚ธ到学校还不太了解，我骨子里的热血滚动起来，义不容辞地带她参观学校。
逛了大半天，又解决了路上的一点小纠纷，最后我们坐在公园里吃冷饮，她忽然跟我坦诚：前几天在林晋修那场奢华的晚宴上看到我，觉得我挺有趣，今天在食堂看到เ我就来跟我打招呼。没想到她的一句戏言，我竟然不辞辛苦的带着她逛了一下午，她被我感动了。
我听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露拉着我说学姐你没生气吧？
我说没有真没有。
在林晋修那场晚宴上出现的学生，大都是有背景有来历的，安露想必也不例外。大小姐总有些任性的。但只要足够坦荡，交个ฐ朋友也没有关系。
事实证明，这个ฐ决定相当正确。
足足四个ฐ小时后，这档节目总算录制完毕。我终于松了口气，顺利ำ完成了安露交给的任务。走到门口遇到节目组给观众发放礼ึ物，我和沈钦๔言也有份。他领ๆ到เ了一瓶香水，我的是个半人大小的毛绒兔子。
抱着兔子去跟安露道别ี，她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近虚脱了。
我拍着她的后背，赞美她，“表现得很好，以后熟练了就好了。”
旁边的人笑着问她我是谁，她跟所有人解释我的身份，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腰，“学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倒是一点不掩饰。
“是是。”
她再一次叮嘱我，“下周六晚上九点播出！千万记得收看！”
我忍俊不禁地应了，又跟她告辞；她说要送我，被我婉拒了，胸ถ有成竹道：没事，我还能ม不认识路么。
一语成谶。
我和沈钦言就真的没找到路。x广播公司实在太大，我们从演播室出去就在一群穿着长裙画着浓妆的女孩子中ณ迷了路，无头苍蝇似地在三十七层转了好几圈，误打误撞进了好几个明星的休息室，险些惹人家不快，最后才看到了一部ຖ电梯。
我兴奋地扑过去，摁了电å梯。
原以为这样的高楼大厦电å梯来得慢，不过几十秒电梯就从底层升到เ了三十七层，门缓缓打开了，我幸福地想要钻进去，定睛一看，傻眼了。
——熟人。
林晋修和几个ฐ西装革履面的中年男人站在里面，这群人大抵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从举手投足的精英气度上看，应当是大公司的高管级别。
林晋修在几人之ใ中ณ，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ณ，灰色条纹领带，左ุ手里摊开着一份文件，跟身边一个略๓微年长他的男人低声交谈。大概谈话内容不甚愉快，林晋修面色阴沉，眉目间锁着风雨欲来。我极熟悉他的肢体语言，那ว绝对是发怒的前兆。
坏了，这狭路相逢实在时机不巧。
他身后一个黑西装的男人皱着眉头扫我一眼，厉声呵斥，“哪里来的实习生？怎么เ这么不懂规矩？”
“抱歉……”我横抱着大兔子，迅速道歉。
林晋修把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来，看到เ我的一瞬“唰”一下合上了文件。我绝对看到他眼神中ณ闪出一点玩味的光泽，随即手一抬，那个ฐ高管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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