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套公寓的学生不多，但还是给我遇到了肖菲学姐。我对上她视线的一瞬，她正从林晋修的房间出来，垂着头，咬着下唇，一脸的情绪不佳。
这套大屋子真是很大，衣帽间都赶得上我的卧室了，拉开厚重的木门，衣橱贴着墙，随便打开就可以看到满柜子的衣服，西服、衬衫、领带、裤子各就其位，烫得笔直。顾ุ持钧像大多数男ç士一样，偏爱深色系的衣服，还有若干异常庄重的礼服。
顾ุ持钧只做不查，跟我母亲颔首，“梁导，我送小真回学校。”
“是什么เ？”
“是个我从前认识的年轻人，”她问答说，“他老是咱那支歌的，就在我的窗下。”
“那就行了。我想你也不是那ว种完全听你妈妈安排的女孩子，”顾ุ持钧笑得极为开心，支着头，“梁导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而她和顾持钧๕，是导演加演员的绝佳组合。合作十多年一直相当融洽，没可能ม出现“不合”的流言。
到底是宰相肚里能ม撑船，气量够大，被我如此形容，依然从容不失。
他领着我走进俱乐่部ຖ大厅，把女更衣室指给我。
“嗯，”我点头，“古生物学其实和大多数学科都联系紧密，也很有实用价值，比如我爸爸发现过好几个油田。”
我们离座而起，顾持钧对我颔首：“我会给你电å话。”
让我意外的是，顾持钧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似乎并不多，比如现在的他都是“闲散”状态，大多数时间和我母亲一起坐在监视器前，和她语速极快地说着话，话题大都是行业或者剧本相关，如对一些细节的删改，有时候也会产生争执——那种态势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有跟琴弦绷在他们之间。
“许真……”
于是，我背过身去，抽动着嘴角“哈哈”两声，怀着复杂的心情敷衍了两句，中ณ断了这个本有可能成为ฦ长篇大论的话题。
因为指导戏的原因，她衣襟上一直别ี着话筒。于是，“我女儿”三个ฐ字跟声波炸弹一样传到了空间的每个角落，连凳子都在嗡嗡作响。
我被这么เ一句话打发出了房间；出了房间看到沈钦๔言靠着走廊，微微勾着头。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不是的，林先生，是我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真的，”乐่玉飞快地说，“那我……我下车了。”
我几乎崩溃了，红着脸大吼：“你们，你们居然做这种无耻的事情！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同组的舒冰知道沈钦言今年才二十岁，比我还小了一岁。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大跌眼镜。舒冰又说，他不但没上大学，中学似乎ๆ都没念完，独自一个ฐ人在本市漂泊，十六七岁时就开始自谋生路了。
这么大一笔钱，简直可以砸晕我了。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撞上。顾持钧容貌俊美，眼神极其迷人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上一次我跟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是在三四年前的事儿，那是在他代言的某产品见面会上——他当时在台上环顾四下，眼神在我身上略微停留แ，对我微微一笑，示意抽中签的我上台参与一个小活动；其实那ว个眼神和微笑不过是转瞬的事情，我可怜的心脏ู几乎不堪重荷，差点爆掉。脑แ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什么叫被电到เ？这就是！
我有点不好意思，“纪小姐，过奖了。”
我发自肺腑、诚挚的建议，希望我们之间的默契还在，也希望他懂我的意思。高中ณ磨练下来，那些痛苦经历使我变得小心谨慎，所以说年纪大了胆子就越小，我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毕竟，勇气常常是盲目的，因为ฦ它没有看见隐伏在暗中的危险与困难。
林晋修笑了一笑，把手中的书卷起来，在我脑袋上轻轻一拍。
我于是知道，这事情就此揭过。
我随后去了医院。
我原以为母亲住院这事捂得很严密，但出去买了份报纸才知道这事已经传传开，“导演为拍戏呕心沥血”的字样看得人触目惊心。记者潜伏在各处，还有人上来跟我搭话，简直不堪其扰。我只好把自己้伪装ณ成不明真相的路人甲â，潜伏进医院。
母亲的病并无大碍，照顾她的人很多，轮不到我。我不想空手出现，又买了束鲜花。
纪小蕊看着我直叹息：百合，又是百合。康乃馨多好。
我尴尬地赔笑，进退两ä难。
母亲扫了我们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纪小蕊，“这花插在瓶里，其他花都拿出去扔了。”
纪小蕊抿嘴一笑，依言而行。
就在我们说话的几分钟，又有人送了花来。我大致扫了一眼，这些其他花大都是影视圈的人送来的，剧组的成员，其他导演，跟我母亲合作过的演员……这病房里鲜花礼物太多了，我那ว束花似乎有点不成体统，但她更愿意把我送来的花放在醒目的位置。所以我猜，母亲对我也不是不重视的。
她在生病的时候依然是导演，也不可能ม真正闲下来，电å话来往很多，她不高兴就蹙起眉心。人在病时脾气往往比平时更尖锐，虽然我看得出她努力在抑制ๆ情绪。但被控制在医院让她情绪比平时更暴躁。
纪小蕊就很能察觉她的细微情绪，往往在她开口之前就能察觉心意。这个ฐ圈子里，随便一个小明星都有好几个ฐ助理，导演的助理三五个都不奇怪，但我母亲身边，一直都是纪小蕊一个人。
我存心打趣，“小蕊姐你干脆给我妈当女儿好了。我靠边站比较好……”
纪小蕊脸色一变，“小真你开什么玩笑？”声音有点变调，仿佛我说了什么เ可怕的事。
母亲斜ฒ靠着床头，伸手关了电视的遥控，说话时声音没什么เ热度。
“不一样。我每个月都会付小蕊工ื资。”
我心道，也差不多一样，她给纪小蕊工资，给我钱交学费了。
说起学费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磨磨蹭蹭坐到了床沿。纪小蕊察言观色，知趣退了出去。
单独跟母亲相处总是让我紧张，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跟她说起那笔钱的事情。
“妈妈，你给我交学费的那笔钱实在太多了，”我说，“我拿着真的很不安，也想很久了……打算还给你……”
原以为她会生气，结果她只是用精疲力竭的眼神扫我一眼。刚刚打电å话吩咐剧组的精神头不翼而飞。她真的太累了，连平时的肃然表情都不愿意或者说无力表现出来。
“许真，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我知道。”
我倒是从没怀疑ທ过这件事情。她当然是我生母，这点不需要dna来证明，只需要看我们这两张脸就有答案了——基因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
“我当年抛下你，是不得已的。”母亲说，声音低得近乎沙哑。
我面带微笑表示理解。
每个人都以为ฦ，我是因为ฦ自己้被母亲抛下而心怀怨恨，但我本人却不这么เ想。
说实话我很庆幸她扔下我。她是个ฐ事业心这么强的女人，如果我跟着她生活，恐怕一年到头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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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她几次，接触的大都也是娱乐่圈的浮华，性格也绝不会是今天这样，大抵已经变成骄傲又不知好歹的人了。
但跟着我爸就不一样了，我爸教给我太多知识，带我去了世界ศ上的每个角落，他教给我怎么为ฦ人处世，教给我认真谨慎的学习精神，他塑造了我的性格，别的不说，只是他那ว么เ狂热的爱着自己的研究，却从来没有抛下我一天。
我帮她紧ู了紧ู被子，又握住她的手。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意气用事，做过许多蠢事，”母亲停了一会，“但生下你，大概是所有事中最不后悔的。”
我心里一个ฐ哆嗦，她那ว么เ虚弱的跟我说她多么重视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小心眼，说错话了。
我想了想，找了个ฐ折中的法子，“妈妈，我用你的那ว笔钱去投资，怎么样？如果赚了的话，我就把本金还给你。”
她叹了口气，“嗯”了一声，脸上有依稀的倦色。以为她要休息，结果她吩咐我把剧本拿来，真是一有时间都在想着她的电å影。
剧本就搁在床头的柜子里，我扫了一眼，当即一愣。不论是装帧还是封面上的名字，和我在母亲的酒店房间、片场看到เ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啊，这是……”
我眼睛炯炯有神地睁圆了，表情也扭曲了。手指戳戳点点着封面上的“顾持钧”三个ฐ字，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想戳这几个字还是因为震惊得手发抖，
“我之ใ前看到的剧本，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啊！怎么这个ฐ是顾持钧的名字？”
“你之前看到的，是导演剧本，上面写导演的名字，”母亲说，“现在拿着的，是电å影的文学剧本，写编剧的名字。”
我大脑แ使劲的转啊转，“这么说，他是《约法三章》的编剧ຕ？”
母亲表示了同意。
我醍醐灌“很像顾持钧๕”。
只有一个问题——
我跟我妈的关系没好到那ว个ฐ份上啊。
我的话一出口，母女之间那微弱的关系肯定会染上别ี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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