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没有回答，只听见深匀的呼吸声。电话连接的状况很好，那声音就好像有人站在他身边，嘴唇贴在他耳朵上的效果一样。“我不喜欢开玩笑。你是谁啊？”
“你不正常。”小镜对我说，“你要去谈恋爱，跟你爸爸一样。”
答案在那厚厚一摞的留แ言本里。
我城只不过是你城吧
卷卷说，我开个ฐ玩笑。
直到เ十二点，门铃响了。
女友说，看见你家的灯亮着，我就没打电话，直接上来了，真是抱歉。我说没关系，我背着那ว一袋沉重的球杆，在黑暗的楼ä梯上踩亮了一个ฐ又一个的感应灯。
球杆我都擦过了，我说。
好的。女友还是以前的童音。
楼下停了一辆奔驰，苏k牌照。我说，还是那个房地产老板吗？女友说，对的，还是他。
我说，好像他是叫马富强吧？
女友点点头，没说什么。马富强始终在车里，没出来，我走过去拍了拍车子的后备箱，后备箱开了，我拉开后备箱，把球杆放进去。球杆锃亮的，闪着路灯的橙色光芒。女友站在我身后，忽然说，那个ฐ女的眼睛怎么เ回事，你打的？
我说，笑话，我会打女人吗？我从来不打女人，你看看这套球杆，擦得多干净。
看到เ了，她说。
把她送进车里，在她关门之ใ前我说，好好照顾ุ自己้噢，别的不说了。
她说，我知道的，你也照ั顾ุ好自己้，跟那ว套球杆一样。
我回到家，卷卷消失了。就这么เ一会儿工夫，我下楼上楼，竟没有看见她。我从柜子里取出半瓶酒，继续喝着，看着那ว套球杆移走的位置空荡荡的。忽然有点难过，拨通了卷卷的手机。
为什么要走？我问。
忽然想回家了，觉得有点难过，要是留下来陪你，好像很古怪，可现在回家也很古怪，或者你睡客厅我睡卧室，更古怪。她在电å话里，细细地，缓缓地说出一连串ธ的话。
我说，那总要把这个ฐ晚上过掉，过掉了就不难过了，没有什么难过是会永远难过的。
她说，我在市中心广场坐着呢。
一起坐着也是可以的，就怕冻感冒。我说。
卷卷说，这样吧，你来陪我跳华尔兹，你会跳吗？
不会。
换上皮鞋过来喽，我教你。
没有音乐啊。
我带着mp3๑呢，耳机一人插一个ฐ。
这样在外人看来会很古怪啊。
就算有音乐也是古怪的，没有人会在半夜里跑到广场上跳华尔兹。
是的，根本就没有人会跳华尔兹呢。我看着广场方แ向，在众多楼房的缝隙间，可以看到เ暗橙色的灯光照ั着那里，广场的一角，仅有的一角，像一张蜡纸被裁下的一角。深夜的华尔兹正在某个耳机中ณ回荡，插上它，世界就会开始旋转。
钻石天空1
我再次感到เ肌肤强烈的渴望，是种走投无路的知觉。
文周嘉宁
爸爸曾经答应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给我买辆自行车，而这个ฐ许诺直到เ我十四岁时依旧ງ没有兑现，他坐在洗脚盆边看一张报纸，说：“马路上太危险了，再等两年吧。”我试图与他争辩，但是还没有真正开口就已๐开始呜咽，然后便是抽泣，那ว些日子我常常坐在那ว张逼仄的钢丝床上抽泣，手指抠着羊毛毯上的绒头，脑แ子里一个ฐ细小的声音却执拗地哼唱着某天无线电里的音乐่，我伤心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无法开口把句子连贯地说出来，所以爸爸也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我对于一辆自行车竟然存着这般渴望，他只以为我有心事，便坐到เ钢๐丝床边来，抚摸我的头发说：“你有心事，就说一说。”我立刻抽泣得更厉害，眼泪盖满了整张脸，却依然说不出话。
他究竟以为ฦ我是为ฦ什么เ而抽泣呢。他总以为我需要一辆自行车，是因为我想要与阿槐一起骑车去上学，他有时候到เ我家来做作业，但是一看到我爸爸就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了，他总是觉得爸爸讨厌他，他们从不说话。有时候家里会接到เ些不出声的电å话，爸爸就全当是阿槐打来的，他烦躁地把电å话往旁边一扔，若那些电å话被我接到เ，有时候那头会传出一些音乐่声，我捧着话筒站一会，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才把电å话挂掉。我偷偷跟阿槐去看过一场电影，我知道在电影里两个ฐ人开始接吻的时候，他想要把手伸过来拉我，于是我便把手死死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膝盖因此而扳得僵直。我们早ຉ早ຉ地走了出来，在马路上晃了一圈又一圈，走到离家近的地方แ，我们就走成一前一后，树影稀疏ຕ，心惊胆战，阿槐ຈ每看到一个ฐ人影晃过去都以为是爸爸，爸爸说他心怀鬼胎，而我觉得他心地善良，只是有点胆小。
爸爸不知道有些地方比马路更危险，比阿槐更危险。而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感到เ那ว么เ羞耻，无法说出口。
“你感觉到了吗？”小镜问我，“你感觉到เ了吧！”一天，在游乐่园里，夏天的傍晚，她攀到เ滑竿的顶端一次次地夹紧双腿滑下来，乐่此不疲，她朝我神秘地眨着眼睛，鼻尖泛着粉红，并且邀我一同爬上那滑竿的顶ะ端。滑竿被太阳晒到烫，而我除了掌心和大腿内侧的皮肤被摩擦到เ发红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不知道小镜在问我什么เ，我感到些许的不好意思，好像拂了她的好意，为ฦ此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俩都闷闷不乐่。
那年小镜十六岁，我十四岁。没错，我感到เ一种模糊的渴望，但这回事情直到เ很多年后我第一次与男孩躺在草丛里互相抚摸时才真正懂ฦ得，成年的身体却早已丧失了稚嫩的敏感，再也不可能因为一次滑落而颤抖，痉挛。闭起眼睛来，耳朵边有那种想要发声却发不出来的声音，皮肤绷紧，手指插进枯草，指甲缝里皆是泥土。我想起那ว些不知疲倦的夏天傍晚，如若我与小镜的友谊足够长久ื，此刻我便会急切地想要与她分享，如她般慷慨。那ว时她说：“我教你怎么做，你用双腿夹紧那根竿子，就能感觉到เ了！”为了能ม够让我理解，她一次次地爬上去，滑下来，渐渐地她乳房和腋窝下的汗渍颜色加深了，她的鼻翼迅速地煽动起来，她不再看着我，湿润的刘海ร沾在额头上，双腿抽筋般地纠缠在一起，脚尖绷直，再绷直。最后她满足地躺倒在地上，再问我一次：“你感觉到เ了吗？”
钻石天空2
我无法知道小镜要我感觉的是什么เ，我也无法明确地向爸爸描述我所恐惧的是什么เ。但是我知道它存在着，被挤压在我的身体里面，它让我忧郁๗，让我的乳房生疼，里面那颗核桃大小的肿块让我常常觉得，活不到เ下个ฐ星期了。
我只跟小镜说过公交车上的事情，算是报答，因为整个夏天她都邀请我去儿童乐园爬竿，回家时她却因为ฦ无法从我这儿得到เ任何共鸣而显得郁郁寡欢。于是我拿出一个秘密来与她交换：我绝对不想再坐公交车了，因为男ç人们摸我的屁股。
叫我怎么说出口。男人。屁股。想到เ这两ä个词语要从我唇齿间滚动出来，我就想要紧紧地闭起嘴巴，咬紧ู牙齿。他们肆无忌惮地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摸我的屁股，大部分时候是隔着衣服的，有一次却有一只粗糙的手把我的运动衣从裤子腰带里扯了出来，老茧直接摩擦过腰间，所幸这时公交车靠站了，我拼命地要挤过人群，而那只手不甘心地在我腰间重重摸了一把，几乎ๆ蹭出一块乌青来。几个ฐ在夏天里也不剃๙腋ນ毛的中年女人在我身后破口大骂，我跳出这节魔鬼车厢，发现运动衫的拉链上还勾着一截断了的毛线，然后公交车就喷着浓黑的烟雾开走了。
我常常走特别长的路回家，傍晚，所有的公交车都挤成罐头，身体贴着身体，我从车上逃下来。有时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只是胳膊撞到เ我的乳房，垂在身体两ä侧的手摩擦到เ我的屁股，而我没有办法分辨哪些是可怕的，我如此惊惧，也不知道正在害怕的是什么。
小镜听完以后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我恨她这副得意的模样，就好像她什么เ都懂得，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不要让男人碰你的那里。”这我也懂ฦ得，可我不明白为ฦ什么เ不能碰，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加重了我的罪恶感，我知道这事情很糟糕，可是实在无法想象它将坏到เ什么เ程度去。在那个以为ฦ接吻就会怀孕的年纪里，我逗留แ了过分长的时间，以后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想，如果妈妈还在，我会告诉她吗，就当她是个可以耳鬓厮磨的朋友，我会告诉她，然后求她给我买辆自行车，让我再也不用走路回家了吗。我只知道，如果她在，事情会好办很多。爸爸只会在我第一次来例假时，把正要走出门去上学的我拉回来，拿出一件他自己้的男ç人外套叫我披上，我不肯，他就暴怒，不给我机会辩解，我不得不披着这件盖住屁股的男ç人外套去上学，一路哭泣，直到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血早就渗到了裤子外面。可是我不知道哪个让我更难过一些，裤ไ子上的血，还是过分难看的男ç式外套。
我告诉小镜这些事情以后，她陪我走过几次路回家，她有辆自行车，可不会带人，她说要学的，总是学不会。爸爸看到小镜就会高兴，他喜欢小镜偶尔住在我家里，这样他有时候便可以在单位里过夜。那ว些晚上小镜都在我家里翻箱倒柜，但是几乎ๆ没有什么เ收获，她问我：“你爸爸就没有那ว种录像带的么？”我想了想或许是有的，因为ฦ他有一只锁起来的抽屉，他每次带武打片的录像带回来，总有另外几盒是没有写字的，他用报纸把它们包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最后小镜还是从我爸爸的柜子里翻出一条女式的来，那ว条大概ฐ已๐经在这儿放了很久ื，墨绿色的蕾丝花边，在腰间钉ล了一颗假的小钻，闻起来一股樟脑แ药丸的气味。小镜说这属于我爸爸的女朋友，而其实我也并不觉得它可能会属于妈妈，但是我为爸爸狡辩了一番๘，整个ฐ晚上我们俩又都闷闷不乐。书包网。想看书来书包网
钻石天空3๑
我想起有天晚上，我在厕所里刷牙，听到เ爸爸在屋子里打电å话，于是我把厕所门打开，爸爸在电话里说他晚饭吃了什么，问那ว头的人你吃了什么，又说他现在正在看电å视，又问那头的人你在做什么，最后他说你要不要我来看你，晚上我来看看你。我那ว时突然失控，我忘记嘴巴里还满口的薄荷泡沫，直愣愣地走回屋子里，看着爸爸，爸爸握着电话，没有挂掉，我们就发了会怔，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先挂了，然后他对我说，你去把长裤ไ穿上。就这样，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你不正常。”小镜对我说，“你要去谈恋爱，跟你爸爸一样。”
“我不要。”
“阿槐不是喜欢你吗？”
“我不要！”
“笨蛋，你跟他谈恋爱，你就不用挤公交车了，他可以用自行车带你回家。”
如果阿槐知道我跟他谈恋爱是为ฦ了让他骑车带我回家，他绝对不会原谅我，但是谁在乎原谅不原谅这回事情呢，以后我也不会原谅爸爸，而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跟阿槐的事情不值一提，他只是每天清晨都在一个ฐ路口等我，于是我从家里早早ຉ出门，坐上他的自行车，放学后他再把我带回这个ฐ路口，我再走回家。他跟我说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有点沮丧ç，而我不用再挤公交车了，我有点顾不上他。他给我写了张小纸条，我翻课本的时候才看到เ，上面大概说他想要紧ู紧ู地抱住我，我记得他用了一个感叹号，或者是两个。我把纸条给小镜看了，她就嗤嗤地笑，那ว些词语依然让我恐惧。抱。紧ู紧ู地。这让我感到阿槐ຈ像是个陌生人，我比较喜欢在电å话那ว头不出声的他，他曾经给我放一首《在钻石天空下的露西》，那ว是他从电台里录的，放了一半的时候就突然没有了，他也没有再继续找盘新的磁带放下去，我们俩就这样静默着，呵出来的热气喷在话筒上，后来我手心都出汗了。
小镜说阿槐跟她抱怨，说我不愿意与他接吻。我的确不愿意与他接吻。
我对小镜说：“我不想出什么เ事。”
“会出什么เ事情？”她揶揄地看着我，仿佛准备好了我说出的答案必定是可笑的，她便会再次笑倒在地上。就好像我第一次长出腋ນ毛时的惊恐地举ะ着胳膊给小镜看，我一直以为那ว应该是爸爸身上的产物，是男ç人才有的，黑簇簇。于是这次我决心不说，因为我并不知道那些事情是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公交车上，男ç人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面到底是想要做什么เ。我感到เ乳房里的那颗硬核桃疼了一下，有一些无法入睡的夜晚，我学习抚摸自己้，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得要领。
阿槐ຈ，他们，他们在索取的到底是什么เ。
于是星期六的下午，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