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知道你想我，”程璃眼睛弯着，手上的忙碌没停，桌面上都找过了，没有，干脆问他，“你放在哪里了？”
电话里,许奉隶的话音落下，窗外恰好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把盒子里的一次性医用手套戴好沾着半透明的药膏极尽轻缓地在伤处涂ิ抹，他缩了缩，下意识往前躲。
程璃已经走近,往他身前稳稳一挡，即使相比之下只有纤纤瘦瘦的一窄条，依旧ງ气势凛然,ไ身姿笔挺,ไ“不好意思,我们许总好像不太舒服,ไ您有事不如换个时间？”
董宪沉默半天，窒闷地长叹，“没想到，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转学走了，而且听说就是因为姓顾ุ的父女俩。”
还是摇头。
意外的是，跟刚ธ才她打过来时，铃声不同。
程璃的心思全被新剧本占满，没太在意他的深意，激动地连声应允，“放心放心，我尽快看，到时候和你说心得！”
“不用去。”他嗓子有点哑,ไ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房卡,伸过去轻轻扫过,手掌一压,ไ轻松开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转到玩偶熊身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反应。
许择遥盯着她，嗓音有些沙，“难受。”
不是关宠物,就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情,哪个都不想选！
感觉要把外形高大强悍的许总给欺负哭了。
“你——”他咬牙，胸ถ口一抽一抽的，极力保持冷静，“你还真喜欢他？”
电视剧圈里纵横多年，谁不知道他董宪眼里不揉沙子的威名，他就不信揪不出一个小演员的问题来，瞧瞧，还不赶紧进入第一段场景，紧张了吧。
孟池说：“目前什么传闻都有，还没正式公开，不过应该就在今晚。”
不远处的车里，笔记本电脑架好，连接网络，正在等待会议信号接入。
早ຉ上临走前，许总还对她的穷网剧冷嘲热讽，转眼就摇身一变，成了最大投资商，她一时想不通缘由。
程璃恍然听到เ了宇宙爆炸的轰响声。
程璃蹲着，正在手动抚平被踩乱的沙子，闻声回过头，朝伞下星光璀璨的众人扫了几眼，没说话，继续卖力地干活儿。
和她有关的？
程璃仔细回想，蓦地一顿，不太确定地抬头，“他很依赖我。”
“依赖？”许奉隶笑了笑，面不改色说，“应该说是饥|渴，除了感情上的，还有皮肤上的，由于从小缺少长辈的触摸，他确诊患有皮肤饥渴症，最重要的是，这个症状，只针对你一个ฐ人。”
程璃怔怔听着。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是真的，”许奉隶无奈摇头，“他对别人，包括我在内，都有或轻或重的洁癖，唯独对你……冒犯地说，他差ๆ不多每时每刻๑都在渴望被你爱|抚，哪怕就是碰碰手指也好。”
程璃难以置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奉隶说：“据他对心理医生的坦白，从你坐在他同桌，第一次无意中ณ碰到他就开始了，不过那时候他太胆小，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敢。”
难怪……
遥遥总是尽可能和她黏在一起，不厌其烦地像大型宠物犬一样在身边绕来绕去，贴着蹭着求抱求抚摸。
程璃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眼里不禁露出宠溺，“我知道了，以后会多多……”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套用了许奉隶的词，“爱|抚他的。”
她追问：“还有呢？”
许奉隶欣慰地点点头，随即苦笑，“对于人群恐惧症的治疗其实不算成功，他太急了，等不及要做个正常人去工ื作，所以潜意识里逼着自己้，最后，倒是逼出了一层保护色，凶神恶煞的阴沉脸摆出来，真的是生人勿进，他凭着这个ฐ伪装，勉强在人群里存活了下来。”
“至于以后，”他说，“只要你时常在他身边，我相信他早晚能ม彻底克服。”
程璃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迫不及待想尽快看到遥遥，“哥，谢谢你把全部都告诉我，我不能再多留了，要赶着回去看他，他还一个人在家里。”
她朝许奉隶浅浅鞠了一躬，倒退两ä步，转身欲走。
许奉隶原地不动，静静开口：“程程，你确定已经听完了全部ຖ吗？”
程璃一惊，站住脚步。
“我承认，遥遥希望你知道的，的确就是以上那些，”许奉隶语气平稳，“但我作为他的哥哥，还有很多事，也想告诉你，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听。”
程璃目光变深，手臂渐渐绷紧ู，稳步回到沙发边，直视许奉隶，“哥，你尽管说。”
“下面的事，全部都是关于你的，就算不听，也不会影响你们以后的生活，”许奉隶又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间任其燃烧，“真的要听？”
“听。”
一小节烟蒂落进烟灰缸里。
许奉隶抬抬手，“坐吧，很长。”
当然长，那是属于许择遥的整整八年。
“还是从你转学后说起吧——”
程璃不由自主心跳加速，后背挺得笔直。
“遥遥打了那场架之后，我陪他进行了最初步的治疗，发现他虽然长期被关着，但该懂的并不比正常人少，都通过唯一的那台电脑แ自学了，他头脑极其聪明，新知识一教就会，我喜出望外，不断灌输他跟爸爸去斗ç争的思想，他是许家的儿子，以后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就该硬气起来，我会给他撑腰。”
“我的灌输成功了，没过多久，他就做了头一个属于自己的决定。”
许奉隶看着程璃，似笑似叹，“他鼓了好大勇气，瞪着通红的眼睛跟爸爸说，他用自己的继承权，用本该属于他的股份和财产，去换爸爸做一件事。”
程璃下意识抓紧ู沙发的边沿，“什么事？”
“破坏顾峻的生意，让他没精力再影响你。”
程璃脑中ณ嗡的大响。
“本来他想直接让顾ุ峻倒台，但顾家根深叶茂，哪有那么容易，爸爸习惯性大发雷霆，但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弟弟的愿望落空，破坏顾峻生意，我可以做到เ。”
“放弃继承权和股份的事，哪怕后来我说过无数次不作数，他也固执地认定，已经用来交换了你的安全。”
“后来——你考入电å影学院，确定顾峻无暇再关注你，我才带他到国外正规治疗，治疗期间，他每天都过着血淋淋的日子，极端压力下，他本能ม地伤害自己去获取清醒，手臂上的伤痕现在还留着，无法入睡或者支撑不住的时候，就去看你的照片，日复一日坚持了下来。”
“边治疗边学习，等到能ม够进行基本的社交，他先回国去学校里偷看你，不敢被你发现，悄悄看一眼，都高兴了好多天。”
“你进了娱乐่圈做演员，他害怕你以后吃亏受苦，一门意思去建立影视公司，最初ม的钱是朝我借的，不到一年时间，他凭借精准眼光成功投资几笔，签下的两个新人当年就火速爆红，年底，他把钱翻了倍还给我，从那ว以后，再也没动过跟许家有关的任何一分钱。”
“你刚入行，被某个ฐ投资商骚扰，是他暗地里折断ษ了那人的手，并且跟你的公司达成协议，不再让你参加任何饭局酒局。”
“直到成意影视足够强大，能够护住你，他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
“同时，遥遥耐心花了几年默默搜集顾峻的犯罪实证，直到三个月前，成功让他正式接受调查，以及春节前你亲眼所见的，顾峻被现场宣判ศ，全部……全部ຖ都是遥遥的努力。”
“甚至连许择遥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就因为你在扉页上给他写的赠言，‘再遥远，你也不能放弃，要去追’，他选择了那ว个ฐ遥远的渴望，并且付出一切去追。”
还有吗？还有，太多了。
许奉隶数不清，或者连遥遥自己也数不清，他为了走到程璃身边，为了保护程璃，到底做过多少事。
指间的烟早ຉ就燃尽，许奉隶的口吻从凌厉又转向温和，“程程，别怪哥说这些，但我必须要确认，你在知道所有之后，真的愿意接纳他这么เ沉重的爱吗？”
被一个病人，当做生命的全部ຖ支柱和希望，被他毫无保留地爱着，但也长长久久捆绑着，向往自由的人，很容易会不堪重负。
程璃有知情权，更有选择权。
而许奉隶作为哥哥，要为ฦ弟弟求一个ฐ笃定的答案。
程璃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是胸腔里疼得厉害，嗓子像被塞着，说不出来。
窗外天光稍稍转暗。
“沉重吗……”她终于发出声音，却是很轻地笑了，“可我觉得是幸运啊。”
她抬起脸，滴到เ膝上的泪痕已๐经提前擦干，朝许奉隶扬起唇角，“他不要任何回报，他想要的，就仅仅只是我爱他。”
“我确定，”程璃泄露了强忍的哽咽，睁大眼睛，不让水迹滴落，一字字说，“我会像他爱我那样，全心全意去爱他。”
许奉隶长出一口气，失笑，“以前我总在想，我们许家想要一个女人，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至于让我弟弟受那么多苦？但遥遥警告我，他要配得上你，要一步步走到你的世界里，而不是连累็你，跟着他一起下地狱。”
弟弟是对的。
深爱一个人，再苦再难，也要为她努力变好。
绝不是把她拖入泥潭，共同在痛苦里沉沦。
程璃再次站起身，许奉隶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
“哥，这次是全部ຖ了吗？我可不可以回家去看遥遥了？”
“还差一件。”他卖关子。
程璃眼里的光不再暴烈，变得极稳极静，不躲不闪地看着许奉隶。
许奉隶招架不住，告饶，指指楼ä上，“其实遥遥早就来了，就在他的十一楼等着，今天我的安排，既ຂ是给你答疑，也是受遥遥之托，把他的前尘往事告诉你，当然，不包括后面那ว些。”
程璃顾不上什么礼貌，根本等不到เ他说完，急忙开门冲出去，沿着步梯飞快往上跑，两级三级台阶直接跨过去，几秒钟็就到了十一楼。
房门是敞开的。
她喘息着冲到门口，一步没站稳，直接撞到最贪恋的怀抱里，被一把搂住，紧密到窒息，正好，她也不想呼吸，只想溺在他的气息里。
许择遥等得眼睛都红了，丝毫不愿意松手。
如果程程再不出现，他都忍不住要冲下楼去强取豪夺。
可现在她来了，心甘情愿被他抱着，是不是就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