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见她口口声声都是强词夺理，又见元春气得手都发抖，有心要向元春示好，向前一步啐道：“好没道理！”
念春哪里会哭，只是这一招从小用到大，连最油盐不进的太太也吃不消，何况老太太。登时擦了眼泪，哽咽道：“老太太，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话都是老掉牙的话了，念春打从生下来到如今已๐经四岁了，这话听了不下百遍。她倒不是不喜欢贾母，只是一想到เ离了自己้家的院子，到贾母这里来，总归有些不自在。便撒娇地伏在贾母怀中，一个劲地笑闹，“我如今一日倒有大半日都在老太太这里，老爷吃醋的很，老太太快别说这话，回头他又说我。”
念春抽噎着拽住贾母的袖子，哭得气都喘不匀了，“老太太，快、你快去看看大姐姐吧。”
贾母这时也没心思处理冯姨娘的污糟事了，指着贾赦怒喝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忙拉着念春往碧纱厨后面去了。
才一进屋，贾母急得煞ย白的脸色才缓过来几分。无他，只因元春一脸晕红的靠在一只滚边金枝线叶蜀锦抱枕上，额角上了药，这时已๐不怎的显了。一直给贾府看诊的张太医垂首坐在桌边，提笔写着方子。元春的大丫ฑ鬟抱琴面上含笑地先来给贾母请了安。
探春和慕春早ຉ被贾母打发着带了宝玉回荣禧堂，这时并不在此处。
贾母疑惑地看了一眼元春，正待开口要问，元春却先开了口。
“老太太怎么来了？脸色瞧着竟不好，是不是冯姨娘惹得您生气了？”
念春扶着贾母坐到เ炕上，自己扯了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她是坏人，推了大姐姐，害得大姐姐流了好多血，刚ธ才还气得老太太手都发抖了，呜呜呜。”
“哪里就流了好多血，现下上了药，不都好了嘛ใ。快别ี哭了啊，你看大姐姐都受伤了，难道我们念丫ฑ头还舍得要大姐姐再来哄你不成？”元春忙拉过念春，细心地替她擦了眼泪，又伸手抚了抚念春头上的两ä只小花苞，笑道，“知道我们念春最是有孝心的孩子了，这会儿就别ี哭了好不好？”
“嗯，念春不哭，可是大姐姐真的流了好多血！”
怕贾母不信，念春伸手扯了两下元春腰间的被子，被元春摁住了，还眨巴着眼睛对着贾母道：“老太太，刚才大姐姐的衣裳๙都红了呢，可吓人了！”说着，伸出小手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贾母微微一愣，先是不解，后见元春一脸羞容，心思一转，瞬间便明白了。拉了念春在怀里，笑呵呵地说：“我们小念春是被吓到เ了是不是？你大姐姐这是长大了，等念春再过几年就明白了。”
元春羞得耳朵都红了，俏脸含春地侧过身子。
贾母却是老怀安慰。
元春样样儿都好，模样性情处处拔尖儿。唯独这身子，生来有些宫寒之ใ症，别人家的姑娘大多十一二岁便来了葵水，偏元春今年都十五了，葵水却是一直未至。为着这个，贾母没少私下里延医问药给元春温养着。谁想今日偏凑了巧，贾母心中的十分怒气，此时也因此事去了三四分了。
念春不太懂这些缘故，但见元春粉面朱唇，丰ถ润秀美的眉眼中透出几丝羞意。又看贾母笑呵呵的模样，心里想着，大姐姐大概是不妨事儿的，也就放下心来。
张太医一张方子写罢，也扶着山羊胡须微微笑道：“老太君到เ底有福气，大姑娘如今却无需烦忧了。”
贾母亲自收了方子看过，见上面好几味药材都是温养补身，固本培元的，心中ณ便明白了这方子的功效，也笑道：“难为ฦ您这些年来费心了。”
“哪里哪里。”张太医笑着推辞了一番๘，见念春靠在贾母身侧，小小的一个ฐ人儿眼睛肿得核桃一般，还时不时地握着小手去揉那双红眼睛，亦觉有趣，咧嘴笑道：“怪道都说老太君最是疼爱这七姑娘，瞧着小小的一个人儿，偏又有那ว赤诚心肠。见大小姐身子不爽，也不问个缘由，都哭得那ว样，我瞧着都不落忍。”
贾母闻言低头一看，可不是！
一双眼睛被揉的通红，因先前哭得狠了，现下还不停地打嗝呢。只是碍着方才应了元春，这时未免元春担心，只忍着不出声罢了。
“可怜见的，琥珀，快去绞了凉帕子来给七姑娘敷着眼睛。”贾母心疼坏了，又搂又哄道：“傻孩子，怎不早ຉ说呢，瞧这眼睛，若是哭坏了可怎么好。”
元春心里也十分心疼，忙凑过去细看了一回念春的眼睛，见她可怜巴巴地团着一张小包子脸，蹙眉道：“都是我不好，该拦着念丫头不叫她出去的，哭得这么เ可怜，我也难受极了。”
抱琴忙安慰道：“哪里是姑娘的错儿，是奴婢不好，因着一时忙乱，错看了一眼没守住七姑娘，姑娘、老太太，您们罚我就是了。”
“嗝，嗝，老太太，别嗝，别ี罚抱琴姐姐，嗝，是念春自己跑出去的，嗝。”
一句话里倒打了四五个嗝，元春心疼地红了眼眶，握着念春肉乎ๆ乎ๆ的小爪子说：“好好好，不罚不罚，咱们都听念丫头的，啊。快别ี出声儿了，可怜见的，张太医，可有消肿的方子，瞧我七妹妹的眼睛都肿得这样了。”
张太医笑呵呵地说：“是药三分毒，竟是不必用药的。”瞧那ว七姑娘一听不需用药，登时松了口气的样子，偏装得似模似样的镇静，孰不知贾母和元春等人早看在眼里，透出笑意来了。
“只需煮ุ了鸡蛋，待温热时在眼眶浮肿处滚上几滚，不消几回便可消เ肿了。”
“那奴婢这就去小厨房里煮ุ鸡蛋。”抱琴感激念春，此刻听了张太医的话，连忙站起身就去了小厨房。元春也不拦她，由着她去了。
念春小胖爪子被元春握在手里，暖乎ๆ乎的，肿得核桃一般的眼睛此刻๑只能眯成一条缝儿看人。待琥珀送了张太医出去，才转头看向贾母，“老太太，六姐姐呢？”
“哼，不长进的东西，由á着她去孝敬她姨娘去！”
贾母听她提起含春，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到元春和念春今日有这等苦吃，都因含春为人不安分的缘故，心里更是深恨姨娘心大，教得女儿也整日里争风吃醋。
“念丫头可别ี心软要为ฦ冯姨ถ娘求情，六妹妹如今说话这样不着调，焉知不是她这做姨ถ娘的镇日在耳边叨念的缘故。”
贾赦房中因张氏生了三子一女，贾赦心疼妻子，不想让她操劳太过，因此迎春和含春一向跟着自己้的姨娘过活，只是吃穿用度并不曾与嫡出的孩子们有甚么เ差别ี。谁知迎春之母邱姨ถ娘倒是老实本分，把个迎春教得也如她自己一般，老实得近乎ๆ木讷了。那冯姨ถ娘恰恰相反，因她性子泼辣，进府前又见过几分世面，很有些自命不凡的意思。做了妾后一心要抬姨娘，抬了姨娘又一心要争个上下前后来，成日对含春说三道四，好好儿的姑娘也被她教得性子左ุ了。
元春这话不偏不倚，倒不是看轻了她们母女二人的意思，而是知道念春年纪小，这时候性子还没养成，怕她因这事儿心里愧疚，故而由á此一说。
念春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想到那ว冯姨娘平日里就咋咋呼呼，对张氏也有几分不恭敬之处，还偷摸着把她的份例给贪走一二分的事儿。前几次不计较，那是因为ฦ念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可今日见她愈发胆大妄为，念春就不大乐่意了。
“老太太，您说我今日都这样了。”说着，扬着脸把一双肿得只剩ທ一条缝儿的眼睛往贾母跟前凑了凑，念春继续说：“那您能不能由á着我做回主呀！”
贾母既ຂ心疼小孙女，可又不想轻易放过那冯氏。心里忖道：若是念春打定主ว意要放那冯氏一马，我暂且先依了她，不教小姑娘伤心委屈。至于那冯氏，哼，这府里天长日久的，随便择个错儿也能ม给她一顿好果子吃。
想定了主意，贾母轻轻拍了拍念春的肩背，温声哄道：“那ว是自然，我们念丫头受了这等委屈，岂有不叫你亲自来做主ว的道理？”满口都是哄着小孩子的语气。
元春眉心一蹙，正要开口劝老太太别依着小丫头胡闹，虽说她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若果真放过那冯姨娘，她到底不乐意。
见贾母轻轻地冲自己摇了摇头，伸手背对着念春指了指小丫ฑ头，元春此刻哪有不明白的。心中不免为ฦ贾母一片慈爱之心感叹不已，只盼着念春不要太没气性儿才好。
小小的胖爪子舒展了一下，比出了一个“五”字。
“那ว、那老太太就打那冯姨ถ娘……唔，五、五十板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