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立于屏风外,屏风上如血般涂画出绽放的寒梅,他的轮廓在灯光下摇动,模糊不清,可她总能一眼就认出他。
一只手果然搭在她的肩膀上,杨帆深吐了口气头也不回,“你知道过去的事我真的很难原谅你,可,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仍不珍惜,那我真的,只能考虑给你第二次机会……”
杨帆转身翻腾铲子炒起菜,李政一立在她身后湿淋淋的甩了甩手,“围裙没系好,我帮你。”李政一说着便绕到她身后轻打了结,杨帆挥菜铲的手忽然一震,这样暧昧的举动,她竟略微有些脸红。
“少爷,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议。”佣人用指节叩了叩门,李政一勾起的嘴角却微微垂下,漠然的嗯了一声。
电梯缓缓合上,最后的缝隙里透出一缕光线,陈渺路朝着阳光明亮处走去,而杨帆却躲在电梯的暗影里,似乎永远都卑微的立在角落中。
一袭休闲装风尘仆仆,他双手放在口袋里,微微勾起的唇畔拂过一丝笑意,漆黑的夜幕下惟独一对翠绿的眸子犹如耀眼的钻石,璀璨灼人的光芒摇曳心底。
他风度孜然的坐下,位置恰好正面朝杨帆。
这所学校位于郊区的大学城内,一到เ夜晚闭校周边皆是繁华的美食区,虽不大干净,学生却乐่此不疲。
坑爹啊!
“你怎么不问他?”师月转着笔杆心不在焉。
杨帆将李政一请她去豪华餐厅吃饭,和他深夜被噩梦惊醒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师月,其中却刻意掠去陈渺路公司的困境,和李政一在路边的轻吻。
“他已经够痛苦了,何必再问出口。”
杨帆同李政一仿佛有种固定的默契,自小便是如此,他痛苦的钻到เ她家中一声不发,只是认真聆听杨帆父亲的琴声,似乎ๆ惟独在杨帆身边,李政一才能得到丁点的温暖。
“到底那个混血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快来八一八!”师月悠哉的涂ิ着颗颗饱满水润的指甲。
指甲油的气味散发到空气中有些呛人,杨帆微咳了下,“其实很多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清了,但李政一的事,我倒印象深刻。”
往事惊心动魄同时也阴暗凄冷。
李政一和杨帆成长于北国的一座小城,若是说得好听些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许因为打小两ä人便是邻๑居,杨帆已不记得究竟是何时认识的他。
只是一翻开幼年的回忆便充盈着李政一,他们都没有读幼儿园,从小就跟着杨帆的父亲去听小学音乐课,李政一很聪明又有着超群的音乐่天赋,口琴竖笛钢琴他一点就通,杨帆竭尽所能却不及他万一。
后来他们一起上小学,画三八线打雪仗,可李政一唯独到了自家门口便立刻愁眉不展,阴暗的筒子楼ä里他的呐喊声尖锐刺耳,一声接一声仿佛不是发自于一个孩子的身体,而是翻滚在油锅内的某种动物。
直到有日杨帆顺ิ着他家虚掩的门缝望去,李政一的母亲缩在角落里将一支针管扎入皮肤,随着液体的注射,她痛苦的表情也变得异常享受。
李政一的母亲痛苦时便会打他,甚至用烟头灼烧他的手臂,可当他母亲注射过药物后又会拥着李政一大哭,就像是个ฐ神经失常的疯子。
年幼时的孩子总不太懂事,许多邻近的男ç孩会骂李政一,骂他母亲是疯子,骂他是杂种,他翠绿的眼睛被孩子视作怪物,杨帆亲眼目睹过有次李政一像野兽般冲过去,和其他男孩子拼命厮打。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李政一的眼眶有些通红,他的眼睛就像夏日的绿叶,爬满红丝的叶脉。
杨帆的父亲轻巧的帮他擦着药,李政一有些怕疼,忍不住咝了口冷气,杨父却满是慈爱,“为什么เ你要和别ี人一样?”
面对杨父的反问李政一微微一愣,杨帆的母亲端上成盘的包子走了出来,“今天学校的包子没卖完,热了下快来吃吧!”
父亲皱了下眉,“又是包子!”杨帆却跳跃着拽过李政一,“我爱吃大包!”
熟悉的空气里有种异样的香味,不是包子的香味,而是温暖的味道。
下班后杨帆走得有些晚,她伸了个懒腰不想已饿得心慌,大楼里的灯灭了多半,走廊上唰唰传来打扫阿姨ถ清理地板的声音,在夜晚无人的长廊上格外诡异。
杨帆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ษ跳动着,越发害怕起来,身后无边的夜色缓缓吞噬着,杨帆忽然想起有部鬼片,也是下班后的大厦里,扫地阿姨拿着拖把从左拖到右,从右拖到左,拖把却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女尸的长发在地上滑来滑去。
走廊上打扫的阿姨阴森的拎着拖把慢步朝她的方向靠拢,杨帆吓得恨不得两手扒开电梯门,就在一瞬间门忽然打开亮出成束的黄光,杨帆慌朝电梯里冲。
“哎呦!”杨帆额前一疼忙后退两步,不是撞上电梯僵尸,而是比僵尸更阴冷的他!
“我还没叫,你叫什么?”电梯内仅陈渺路一人,他立于微黄的光线下,犹如海市蜃楼般,分明在方寸间又遥似是天涯。
杨帆揉了揉微痛的前额,他坚实的胸ถ膛竟咯得她皮肤发痛,“你们公司不是在32层,怎么上来了。”
杨帆背对着陈渺路看不到เ他的表情,他靠在电梯内的横栏上,声音依旧无情冷冽,“怎么เ,不愿意我上来?”
电梯一格格落下,四壁透明玻璃可见外面灯光璀璨,夜色下繁华的都市灌满了喧嚣,杨帆越发拽紧手中ณ的包,一旁的陈渺路没再说话,只是未经她允许便点上了一支烟。
电梯门刚ธ打开,杨帆拔腿就跑,她穿不惯高跟鞋,此刻却只想快步逃离他身边,杨帆快速推动旋๙转门,玻璃门却忽然停住不动。
陈渺路手掌用力紧握住一侧不放,杨帆使劲推门仍旋๙不动半点角度,他将门反方向往回拉,杨帆就这样顺ิ着弧度慢慢旋近陈渺路的方แ向,如同牵线木偶,没有丝毫回转的力量。
门终于旋到了他身边停了下来,他的呼吸急促而慌张,杨帆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渺路,有些失措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惶恐焦虑。
“留在我身边,”陈渺路猛地伸手拽住杨帆的手臂,他的掌心太用力,竟将她腕部的肉挤得一道道,险些顺ิ着指缝漏出去,“一辈子。”
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他狭长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却拥着两簇火焚在瞳仁中。
杨帆永远对他没有免疫力。
只要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仍会像六年前一样飞蛾扑火。
杨帆探头探脑的环顾四周,屋内摆设整齐得简直像样品房,装ณ修宽阔的环境实在不像一个单身汉的家,杨帆小心换了鞋,屋内弥漫着大卫杜夫的香味,清爽而又霸道的温柔溢满嗅觉。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来你家。”杨帆有些不太适应的坐下,沙发竟如水一般软得险些将人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