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渊推门进来时,红依不在床上,却是提着油灯俯身在书桌前发呆。若有所思,边想边写。陆无渊倒了茶水凉在一旁้,也不去打扰她。只听她轻轻叫道:“歌潭主ว,我在梦里听到的话,就是这些。”说着手拿纸卷递给陆无渊。
寒冬时节,多半山河皆是瑟瑟北风,枯枝冷残,黄叶凋尽。自古只有春枝添新า,哪有秋枝重发的道理呢?可是,唯独歌潭逆天独行,反弄人间春秋,秋枝重发新า蔓。每逢十月深秋,万千草木重抽新า芽。如今,冬季的歌潭依旧ງ春意盎然,各种奇花异草争芳斗艳,鱼群结队,往来穿梭;各种野鸟婉转啼鸣,淹天匝地。
红依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惜我只知道十多句,歌潭主一定要失望了?”
“我很喜欢这件衣服的。”红依接过穿在身上,只觉得暖暖的犹如阳光照在背上,呵呵笑道:“这件衣服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山崖下,我还伤心了好一会儿,还好现在失而复得了。”
迎面是一个沙漏形状的石柱,层层盘盘,疙疙瘩瘩,两头粗中ณ间细。仔细一瞧,这中间只差一拳还未吻合,看来是水滴石成,天然而生。而那ว发光之物,仿佛是一个黄金莲座,浮ด在洞底。陆无渊轻轻落地,顿ู觉脚底寒气袭骨,洞上洞下,寒暖温差,让人极不自在。低头看那黄金莲座,离自己还有几丈许。黄光闪过,陆无渊心头一惊,原来下面竟是一个ฐ寒潭。
男孩点点头,又偎依在红依身边瞧着她,直到衣服补好穿在身上,顿ู时眉飞色舞,欢呼跳跃。看着眼前的童真童趣,红依不禁望了望石壁上的童字,暗自思考了一番。
红依心中ณ更疑问了,一个昏睡的男ç孩,道长何以知道他不会回答。但孩子既然无事,也便放心。倒了杯热水奉给莘城子,道:“道长,天太冷了,您也喝点热水吧。”
周散却不敢站,低声道:“我云鹤峰此次下山四十五人,五人为ฦ一个小队,分别护送九队粮车运往各地三道观,其余八个小队都安全运到เ,只有弟子这队,路上遇到เ了山贼,那ว些山贼好不要命,百十个ฐ人围着我们。我们按歌潭主ว吩咐,不重伤他们,他们却抱着我们的腿,死不松手,眼看他们人多,背走了粮车上十几袋粮食,我周散脚๐下一急,踢死了一个ฐ。”
谁知那男ç子竟单手一挥,衣服飘进了身后的悬崖。又是一跳,大声喝道:“这件不好,太厚,我要你身上那ว件薄的。”
脚๐下枯叶格呀作响,轻拨低枝,残叶梭梭飘落。红依小心走了几百步,仍是空无一人。一只松鼠在树枝间穿梭觅食,看见红依,抱着果子啾啾溜走。红依扔了手中石头,松了口气,心想兴许又看错了。这里离玉阳后殿不远,山路崎岖,少有人来,纵使猎户,也都避开这玉阳佛门一带。回头要走,眼前不禁一亮,心中顿然欢喜。这欢喜的,正是面前的一大片黄芪。黄芪补虚,益气养血,安和五脏ู,消肿行脉,化腐生新。这所有功效,全在一个补字,只要人体元气充足,气血畅ม达,营血安和,又何来病痛。
红依陡然一愣,紧ู忙坐起问道:“什么เ事?”
第二日,红依就要启程了。相处二十多日,上官天娥不知不觉已把红依当做亲人,突然离别ี,心中ณ难免不舍,拉着红依的手道:“红依姑娘,你昏睡了那ว么多天,我们昨天才能好好说说话,今天你就要走了。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你可一定要来看我老太婆呀。”
陆无渊走过红依身前,捡起长剑,道:“这是我爹的佩剑,名为铁牛,比一般的剑要重许多。”他一个劲力发出,将铁牛送回了墙上的剑鞘。
陆无渊叹气道:“我也已๐经问过了,平康是我娘多年前收留แ的,还有他的哥哥平泰,是不会害我的。”
“就刚刚ธ。”苏子矝脸上略๓过一丝苦笑,提了衣服要往外走,从陆无渊肩边擦身而过,耸了耸鼻子,道:“我知道你要睡我这,我去上官逆风那挤一挤。”他两手拉门,忽而又折了回来,眼眉顿ู生疑虑,问道:“潭主,你怎么也一身药味?”听陆无渊竟不答话,他就自个ฐ推揣起来,轻声低语道:“这天都快亮了,你跑我这来,你莫不是一夜都跟那ว玉阳小佛女在一起……”
陆无渊道:“那无妨。既ຂ然来了,就以客待之。”沐剑辰做拜别手势,离开了大殿。殿下的年轻男ç子上前一步,却不拜离,陆无渊望了一眼那ว人装束,竟看不出派别,心下好生疑ທ惑,问道:“你是哪个阁老下的弟子,有什么เ事?”
陆无渊着实一惊,忙上前来扶,劝道:“使不得,三位佛女若有什么เ事便直说,快快起来”。
“师父,离尘珠。”红依把头埋在玉泽尼师腰间,她疲惫至极,掏出离尘珠递上,抬头时刚ธ好看见师父掌面有三处细小红痕,心中ณ一阵苦楚,暗想:“可恶的白发毒女,定是将毒针藏在师父房门上,师父开门时没有防备,才会被暗算。”
玉泽尼师点头含笑,起身要走,又转头嘱咐道:“回头告诉红依,她自幼多病,若腹中ณ饥饿,不必日行一餐,我准她晚间吃一碗白粥。若体力不胜,明日可少做些活,别ี加重了病。”
红依抿嘴笑:“这不是梦到เ的,是莘诚子道长说的话。”
陆无渊将纸卷折叠,回头道:“有道理,我收下了。”
这日,天气格外爽朗,万里清蓝,白云如羽,草木悠然。
陆无渊和红依走在去歌潭的路上,红依的话比往日多了起来。问了问歌潭的八大长老,又讲了讲五佛女。一直走到歌潭岸边,发现三凤却没来,顿ู时东张西望。陆无渊道:“我派三凤它们去送信了。”
陆无渊踏出轻功,攀上了石壁。不一会儿,他已手拿血笋飘飘而来,口中喊道:“红依,快把血笋吃掉。待会儿我要让你看一场奇观。”
红依心中ณ不禁哦了一声,歌潭本已是仙境,不知陆无渊口中的
奇观敢叫如何。脑แ海里顿ู时幻化出七八种猜测,只得大口将血笋吃了,喝了几口歌潭水。陆无渊领ๆ路,沿着湖边迢迢而去。
到了石壁下,抬头可见大熊石和横松,潭水的声音清晰响亮,婉转不绝。陆无渊指着陡峻的石壁,道:“奇观就在石壁上,过来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红依仰头道:“我们要爬到这么เ陡的石壁上吗?可是连棵草木都没有,怎么上去?”
陆无渊微笑,伸手将腰间佩剑从身前抛出,只见那佩剑白光一闪,已横扎入山腰石缝中。他揽起红依,一个ฐ踏步飞出,跨过潭水,红依心中喊惊,只将陆无渊紧紧ู抓住,可陆无渊的右手根本就没有离开她,哪里又会掉下水去。二人轻落在剑上,晃了几下,才站安稳。
“你看,这是什么เ?”陆无渊指着一处石壁,只见石崖上铺满青苔,被拔出血笋的地方,露出圆圆的小洞,竟刻๑着一个ฐ醒目的“水”字。
“有刻๑字。”红依松开抓着陆无渊的手,轻轻侧身,扒下石壁上一块厚厚的青苔,一个ฐ浑厚遒劲的“土”字映入眼帘ຈ,她不禁惊呼,心中暗喜,又抠下一片,只见出现了一个“之ใ”字。
“唯唯之土水。”红依和陆无渊同时说出。
红依想再往下抠除几片青苔,却只能弯腰。如今陆无渊正紧ู紧ู抱着她,哪里还能动弹。而且他们还是站在剑上,一不小心两ä人都会掉下水去。
陆无渊道:“是奇观吗?谁想这血笋正长在问水千言之上,怪不得你能ม梦到呢。”红依一动不敢动,稍微扭头便和陆无渊耳鬓厮磨。陆无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先送你去岸上,让我把这些字都搞明白了,再告诉你。”
他双脚下压,轻轻跳起,人已离剑,左手拍了一掌石壁,两人直直后退,到เ了半空,使出一招“灵猿回头”转身面向岸边翩翩飞去。
红依被送到เ岸边,只见陆无渊脚踏剑身,在石壁上跳来跳去,红依看的眼花缭乱,心中想到เ:“难不成我梦到เ的会和这石壁上刻๑的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叮的一声,陆无渊拔剑出石,在石壁前翻了个ฐ跟头,簌簌朝着水面掉去。
“糟了。”红依长大嘴巴๒,竟也不敢喊叫。只见陆无渊近水之时足尖轻点,又飞离了水面,片刻๑已到了眼前,红依叹气:“我怎么忘了歌潭主ว水上漂的功夫,真是罪过。”
“红依佛女。”陆无渊道:“当真和你梦中的一模一样。”
红依却稍稍失落,道:“那岂不是没有新的发现了?”
“不是。”陆无渊笑道:“虽然我不能把青苔全都刮ุ了,那样血笋也就长不成了。不过我还有一句是新的发现,‘水利万物而不争,土安百家而不功’。”
“真好。”红依转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