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宁听出了舒简爸爸的意思，想了一下：“叔叔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和舒简在年龄上和阅历上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的交往也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至于互相了解，其实我的家庭很简单，我呢，经历也很简单。舒简不用说了，她的人品和条件是没话说的，这些基本条件我们都是合适的。了解吗，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现在要了解，将来也可以慢慢了解。叔叔，您说呢？”
这样，顺理成章必然要博士的，也只有高校和科研机构。科研机构应该是不错的，可惜路太窄，除了科研，没什么好干。高校搞不了科研，还好去尽尽教书的本分。科研机构搞不了科研，只好失业。但高校也龌龊，不论什么样的高校招聘，一律地写博士以上学历。稍有名气的高校，办公室打字的搞不好都已换做博士。差ๆ一点的二流院校，好歹辅导员就不能不是博士。所以到เ了高校，拼的不是博士学位，而是谁家的博士。舒简的博士学位，只是穷门小户的招牌，见了北大、清华、复旦这等豪门大户，只好绕行。
胡司长听到这酒桌上居然有知音，夸张地惊喜，问舒简：“会唱哪派的？”不等舒简答话，又接下去认真地说：“京剧旦ຆ角流派每一派都有精华，好比梅派讲究娇媚婉转而不失圆润，程派端庄凝重而幽咽起伏跌宕，尚小云的唱腔就高亢清凉，荀派的特点却在一个俏字上，倒是适合你们年轻女孩子的。哈哈！看，一说京剧ຕ，我话就多了，我自罚一杯。”喝了酒，他自我解嘲地笑：“我是戏迷啊，什么东西只要迷上了就不好，不要学我。”突然想起来前话，转了来问舒简：“小舒会唱什么，等下唱一段我们欣赏。”
陈家声和郑大奎的过节无人不知，所以每年的博士论文答辩，陈家声决不会按例请郑大奎做自己弟子的答辩委员会主席，而郑大奎弟子们的专家组成员也不会有陈家声。至于课程的选修也是一样。曾经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学生选了对方导师的课，又不肯每堂必到，一律的重修。学校的网上选课制度不讲人性化的严格，只要你选修了这门课程，而老师也已经给了成绩，哪怕是o分都不能更改和删除，象一个漂亮脸蛋上的胎记，永远跟着成绩单。而要去除这胎记的唯一办法不是另选，而是重修。
舒简把全副精神用在找饭店的洗手间的位置，害怕问服务员这个问题的尴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旗袍成了酒店服务小姐的统一工作服，而且越是高档的酒店，工作服越象礼服，服务小姐个ฐ个ฐ苗条高挑，气质独特，在大门口站着这么居高临ภ下地一看，大概象舒简这样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女生，就很不容易禁得住气质高贵的服务小姐这一看，不免被震慑。舒简气自己้的小家子气，好歹是个女博士，就因为每个月六百六的生活补贴，竟连和酒店和商场服务小姐pk的心理优势都没有。冯宁突然说：“有件小事我得跟你说下。”舒简“呜”了一声，刚好看到เ洗手间的标志，正提醒自己้记住转来的路径，冯宁犹豫不决地说：“我爸爸妈妈正好在这里吃饭，你看，你愿意和他们见个面吗。”
汤小涵嫉妒阿春的身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经常想象向阿春这样的女博士能有什么样的男朋友才配的上，何况阿春学的还是理工科。有一次舒简在英语公共课上惊异地现阿春的旁边坐着个男ç生，神态亲密，想必是传说中的那个“他”。她足足盯着这两个人的后脑แ勺盯了一节课，好奇心充分膨胀，一到下课，就迫不及待地找阿春借稿纸。那ว男生一转头，舒简在心里喊了句：“哦，mygod！！！”
正说着，师母带了舒简出来，李胜峻象沙上突然冒出来个ฐ钉子一般地竖起来，让舒简惊讶于他的身手如此的矫捷，心里暗笑。就看陈家声变了导师的面孔语重心长地鞭策：“你的论文写到什么程度了，开题以后好象还没有象我汇报过。另外，你的小论文的数量还是太少，这样在预答辩以前还要抓紧，不然我就不能安排你预答辩了。”舒简立刻从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中跌入冰窟，忘记了“小李”的讪笑，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已经再抓紧了，有两篇小论文已经投稿，并且收到了修改意见，正在修改，大论文提纲修改了三遍，文献阅读报告也改过四遍。
冯宁在生煎包子店看着舒简狼吞虎咽那一刻起，生平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见钟情这么เ回事，好象突然之间对爱情有了激情澎湃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感情从何而来，但唐玫在他心中从未有过类似的感觉。唐玫是柔弱的、楚楚可人的，让人禁不住怕碰伤了她；唐玫也是斯ั文的、安静的，让人禁不住怕打扰了她；唐玫是清冷的，矜贵的，让人禁不住怕唐突了她；唐玫还是灵秀的，聪慧的，让人禁不住怕亵渎了她。所以，冯宁和唐玫在一起，好象捧了一件名贵而精致的瓷器般紧张到无暇欣赏的地步。显然，舒简不是这样，尽管她是博士。
陈家声脾气的结果就是，在老校区拿了两ä套加起来12o个平方แ的房子，而原有的7o平米也概ฐ不退还。这样，陈家声才感到เ出了这口气。但这12o平米是8๖o年的，而新า校区的要年轻1้o几年，想想还是心理不平衡。谁知道这几年房价疯涨之外，小学中学择校风愈演愈烈，这8๖o年老态龙钟็的房子还成了抢手货，价格一下子破了万。陈家声这个ฐ笑啊。郑大奎的新房子一下子比这老房子吃了大亏，因为新校区虽然不算偏远，但没有学区，地势毕竟不如老校区，房子每平米竟然差了2ooo多。郑大奎何等人物，自然不甘心，这两年总琢磨着要翻翻房改时的旧帐，但他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吃了败仗。事情往往是这样，吃了东西要人家吐出来，那ว是万万没有可能ม，何况是让陈家声吐出来呢。
舒简笑她，“你又不是第一次当苦力，这么大火气。读博吗，给导师干活那是天经地义แ的事情，怎么เ可以抱怨。再说，郑大奎对你不错了，给你银子，项目报告里还有你的名字，将来答辩的时候都算数的。多少人当了苦力还挣不到个名字。”
舒简显然对这个现实认识不足，所以她的好心情让她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站在远离摊位的墙边看那些本科和小硕的学弟学妹在各摊位前往来奔波，一次次失望。正遐想间，听见头上一声惊叫：“快让开！”。原来二楼上一个ฐ漂亮女生递了无数次简历一再被拒绝，决定不做淑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非要硬塞到人家手上。招聘单位值班的半老徐娘也不是好惹的，偏偏就不要。两下争执起来，人群这么一涌，二楼ä上一人来高的广告牌越过象征性的栏杆直翻下来，眼看就砸到舒简头上。那工夫，舒简还在傻笑，斜次里一个ฐ大个子冲过来，把广告牌一把扯向墙边，只听的一连串ธ惊叫，一楼堆在舒简旁边的几个小硕不幸秧及，但广告牌改了方向，又被几个人分担了力量，舒简平安无事，其他人似乎也就临时地痛了一下，没什么เ大碍，总算是万幸。
总的说来，局长冯致和现在和宁城最普通的老百姓的生活没有什么分别ี，只有在逢年过节，局里的现任领导特意赶来慰问老局长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以前的风光，不过这种机会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今年好象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局里象征性地派了个副局长来看望一下，一把手已经不露面了。人走茶凉，这是官场不变的规则ท，冯老爷子心里再不平衡，也得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就更加要抓紧ู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安排好小儿子的一切。
饭后送走田小亮，舒简妈又开始数落舒韵，也难怪。田小亮是舒韵大学高三界的师兄，舒韵一入学，就追求她。舒韵好象总是慢个半拍，等到田小亮毕业了也没给人家一个准确的答复。等到田小亮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都上班了，舒韵好象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离不开他。田小亮一得了准信，立刻辞了工作，杀回北京来，全是为ฦ了舒韵。可等他一回来，找了个IT企业打工，舒韵又不肯结婚了，两人就这么拖着。舒韵经常跟舒简说，田小亮好象大米饭，吃了没什么大滋味，可要一天不吃吧，还真挺难受。舒简妈说：“这就是婚姻ี的感觉，你现在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舒韵就是不肯，她说：“我姐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เ，我要再玩两ä年。”
舒韵不结婚，其实有她自己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后来舒简妈认为，二女儿远比大女儿在婚姻问题上成熟ງ。尽管舒简学历高，而舒韵只是普通学校的普通本科生，但经历远比学历丰ถ富而重要。舒韵学的财务会计，一毕业就进了电力系统，电力系统是垄断行业，舒韵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单位福利待遇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而舒韵自己也是按部就班，一年比一年进步，也混了个ฐ小小的财务科长的头衔。而田小亮，为了舒韵辞了老家的公务员，单枪匹马跑到北京，一开始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后来又进了咨询公司，最后才在现在的公司扎了根。但不论从收入还是从社会地位，跟舒韵都差了一大截子。舒简原来以为舒韵嫌弃田小亮的条件不如她，很为田小亮抱不平，后来舒韵说，事情不是这样。舒韵说：“我知道田小亮好，但我希望他更好，不然以后我们之ใ间的差距，不是我受不了，而是他受不了。姐，你不知道，他们东北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เ，骨子里，那ว种大老爷们的劲头十足。我要比他挣的多，他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所以，我现在不急结婚，给他点时间拉平差距，婚姻才能少一道坎。”舒简听了她这番议论，简直是刮目相看，自己可从来没想到这么深刻。舒韵说，这有什么，有的事情，看的多了，自然知道。你在学校里，哪里知道这些。
数落过舒韵，舒简妈又来叨叨舒简，无非是找工ื作啦，论文啦。舒简要他们不要操心：“我导师够烦了，我要不按时毕业，他能杀了我。”舒简爸说；“就你这种博士生，也要个厉害导师来管才能成材，不然就是浪费国家资源。”舒简笑：“爸，你敢说你那ว些硕士不是浪费国家资源。”舒简爸叹口气：“我们做老师的，也只能尽尽本分，整个ฐ制度有问题，这可不是我们普通的老师能ม解决的事情。”又说起今年的课题申报，难度比以前大了，很是头疼，实验室人手也不够。
舒简爸搞环境工程，前些年是很吃香的专业，结果各个学校也是一窝蜂的上，这几年就业形势也严峻了，课题申报竞争也很激烈。舒简听了爸爸的感叹，才知道，原来不是只有工ื商学院、人文学院日子难过，连理工科的学院日子也一样难过，高校压力越来越大了。就说老爸当初很应该选择历史去研究，不应该搞环保这种劳什子专业。研究了历史，不用读透二十四史，只需要瞄上几句应时应景的注解，舒展一下想象力的翅膀，选择一些时尚而浅显的语言，就可以去电视上某某讲坛娱乐่大家，多好。也不用现在为了这么几万块的小钱，又是表格又是资料地填，做些无用的工夫。
舒简替老爸算了一笔帐，每年招十个硕士五个博士，常年的就有三十个硕士十几个博士在手上指导，这个是有经费的。每个月硕士是两百到เ三百的生活费，博士是六百多块。另外每个人还有几千块的培养经费在导师手上，导师还要给他们不定期地补助些钱，不然这些学生不饿死也要去打工累死，这笔钱是要导师开销的，差不多就要一年二十万用在这上头。为了满足自己้和学生的论文要求，必须ี提供最低限度的科研设备和耗材。舒简爸实验室每年在设备更新和折旧ງ还有耗材上的投资也要二十万才勉强可以维持。此外，还需要参加一些比较知名的国际会议，需要出差。好在，舒简爸在北京，这样国家部委的课题申报可以不用将差旅费打在其内，省不少开销。就这样，也要有个几万块，才敢出去跑。
所以，舒简这么七七八八一算，舒简爸一年也得忙活个几十万，才勉强可以维持这四十几口人的温饱问题。有的导师没这个ฐ能耐，只要吃学生的培养经费，舒简爸还算厚道，学生的培养经费能不动尽量就不动，尽可能给学生报销些费用，就这样，学生中舒简爸总算口碑不错。这是理工科的情况。
工商院的博导，人人以为是要大财的，实际不是。因为什么เ东西都上物以稀为贵，mBaທ刚登6๔的时候，就叫物以稀为贵，所以个个毕业出来都牛气冲天，非cນeo不干的架势。但现在mBa铺天盖地，种类繁多。现在要跑出去说自己是mBa，只怕还不如mpaທ来的有声势。因为mpa至少告诉人家你还有份公务员的工作。mBa只能代表你差不多花钱赶上了个可有可无的时尚，找工作的时候，要拿这个出来，只好博的一笑。所以，舒简知道，不要说mBa，就是新鲜出炉的工商院博士，也千万不能真拿自己当回事。可惜，这个事实，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想到这些，舒简对郑大奎和陈家声更是充满同情。当博导，也挺难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