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不好说,宓容恍若未闻,只缀好了最后一朵花便退到一边。
承乾ດ向皇后示ิ好,纵使皇后不收,面上也要给两分脸面。一个多月来,富察青和的探望源源不断ษ,存着考验宓容的心思,次次由宓容独来。内室只乌丹ล与容嬷嬷,却有外殿伺候的小太监小南子偷偷听了她们的话,再一一报回,却不知每次宓容入戴着的那个海水蓝的荷包与出来时的,并不是同一个。中ณ钉子动作,大半是女太监们传话,毕竟奴才不得识字,可魏宓容上一世管理务多年,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因而荷包夹层里的纸条就在同物相易间来来回回,在富察青和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
“哪能呢,娴妃娘娘不过白问一句。”魏宓容四两拨千斤,继续垂下头绣她的。
容嬷嬷想着,便觉得鼻子发酸。主子,真是太苦了。
喜雯巴๒不得岔开话题,见了就捂嘴偷笑:“你打赌又输了?”
她悲,她怒,她喜,她哀,但她最终沉静,牢记着生前的愿望,看着这些人的下场。
所以她比乌喇纳喇氏更恨,在她仍懵懂的时候,自己้就拼着命往上爬。她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于是她清除了诸多障碍,害死了许多皇子和妃,以一介包衣身份活着登上了皇贵妃的宝座,顺利地生下又养大了她的孩子。她得到的,比富察青和多,比高兰籍多,比乌喇纳喇绥敏多,哪怕她不是乾隆最喜欢的,却是最狠的。
“皇后。”魏宓容悠然闲立,恶意被掩在笑容下,若隐若现,“不,乌喇纳喇氏,你准备好了?”
而昨日到了储秀宫的消息,除了给绥敏的那一句,还有一段:皇后娘娘深觉纳喇氏此人,只能以恩情得。兰馨之事已必交承乾宫,太后施ๅ恩,不若皇后施恩,承乾ດ宫心之所向,慈宁宫即釜底抽薪,而娴妃性傲,予之容易,夺之也容易,兰馨之势,犹在长春宫,是为一箭三雕。
这番话有礼有节,高兰籍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有了参照,再看富察青和,便一举一动,皆是痕迹。
再看绥敏,高兰籍只觉得失笑。这个ฐ娴妃,说她是皇后的人,却偏只是个尊重嫡妻的死脑筋,若说她不是皇后的人,偏偏做了什么事儿都是拿自己的面子来踩,反把好处送给了皇后,实在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若是平日,她是不愿意理这个蠢人,可既然富察青和搀和了进来,她是决计不能让富察青和白占了便宜。
且瞧她此刻的模样,总该是醒些了罢?
有了这么番心思,回储秀宫的路上,高兰籍心情实在颇好,脸上还挂着浅笑。一道回来的大宫女绿川和留守的大宫女江叶迎上来替她卸下大妆,高兰籍指了一件别致的家常衣衫,令她们反绾了:“这天气阴阴的,本宫倒觉得有了些酒兴。”
江叶的声音清脆:“皇上前儿个赐到宫里的女儿红,可是十八年的陈酿了,奴才这就让人备下。”
高兰籍便又让卸了甲套耳坠:“就把棋盘也支上,索ิ性品酒手谈,也算有趣。”
绿川ษ是高兰籍陪嫁里上来的,惯常亲近,闻言就嬉笑:“像主子这般不仅有趣,一会儿皇上来了,还可看一出贵妃醉酒。”
“掌嘴,”高兰籍睐她一眼,看她笑嘻嘻往脸上轻摸了一下,忍不住嗤笑,“你们这些猴儿,早晚被本宫惯出事来。”
“奴才不敢。主子吩咐奴才们的事儿,奴才们可小心谨慎呢。”江叶也凑上趣,顺ิ便讨了赏。
高兰籍行事剑走偏锋,也并不理她们顽皮。径直上了暖榻,桌上已๐支起了棋盘。高兰籍是后宫中最擅棋的,和乾ດ隆厮杀,每每你来我往,乾ດ隆稍一懈怠便会落了下风,用心去下,尚能赢了一子半子,极合乾隆心意。这一副棋就是乾ດ隆巴๒巴送来逗高兰籍一笑的,棋盘状似碧玉,黑白子浑圆可爱,都用琉璃烧成,灯火已照ั,黑子白子皆晶莹剔透,光影映在棋盘里,异彩流离。这棋固然不菲,乾隆也是为了让高兰籍喜欢,可高兰籍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警醒。乾隆此人,爱欲生,恨欲死,他的宠爱便如棋盘,光鲜亮丽,不堪一击。
因而下棋,下的是棋,算的是命。
高兰籍自知比不上皇后,祖宗家法维护,比不得纯妃嘉妃愉嫔,膝下子女傍身,甚至不比娴妃,无宠而能ม善终。她是个包衣,抬了旗,依旧烙着印,她身上的体面,是皇上的,并非她的。她不能败,败则必死。
高兰籍脸上平静无波,棋子一枚枚落下,寝殿平静无声。就在这个寝殿里,她无数次听乾隆爱语,兰籍,若是你诞下皇子,朕必爱他若珍宝,朕福泽深厚,必不会重蹈荣亲王事。
荣亲王——董鄂妃的独子。高兰籍每听到这话,就会忍不住哭泣,说着感动的语言,心里翻滚着恨意。她已除掉了哲妃,黄氏,可她们的命,怎么敌得过她的孩子!
她一生竟被害的不能做一个ฐ母亲!高兰籍想起宫里面的孩子,洗三礼ึ上的那些孩子,软软的,粉粉的,他们会哭,会笑,会用纯净的眼神看着你,会含糊着童音喊额娘,会闹脾气摔布偶,这样的孩子,她再不能有。
眼闭上睁开,已是沉痛。富察青和,她们早不死不休。
哦,对了,还有太后。
棋盘上黑白交错,已为珍珑。高兰籍只看着一个点,得之,便隐握刀锋。
富察青和有一句话说得好,心之所向,即釜底抽薪。
承乾宫。
“绿川,”高兰籍罢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痕,拈着青瓷小杯里的女儿红一饮而尽,“长春宫那头如何?”
“胭脂已往浣衣局去了。”绿川知道她虽笑着,心里却在狠,小心地替她斟上一杯。
“尹冬那ว个丫头呢?”高兰籍又问江叶。
江叶立刻回答:“这些日子承乾宫安静,尹冬并未回报,想来也没什么事。”
“有事无事,哪是她说的算。”高兰籍摇摇头,江叶就有点战战兢兢,“给她信儿,今日明日,承乾宫有什么动静,便要报来,若是她不肯出门,就想办法让她出门。办不好,也就别再替本宫办事。”
绿川和江叶对视一眼,忙道:“奴才定把事儿办好。”可细打量神色,绿川ษ还有几分明白,江叶却是懵懵懂ฦ懂。
“你们啊,办差ๆ去吧。”高兰籍就抿唇一笑,不再说,心里想着宓容这个ฐ丫头给了长春宫固然好用,却也有些可惜。
富察青和谨慎若此,长春宫虽干净,却还只仰赖段宁一个ฐ,机密的话绝对只说三分,怕是段宁也不清楚头尾。宓容不过是半个心腹,怎么可能听全了?高兰籍不会怀疑ທ她有意挑拨,只觉得宓容能凭平日言语揣摩出这个意思,不可谓不聪明。
若不是她,自己也捏不稳承乾宫这个ฐ关键。
提到娴妃,高兰籍心里是复杂带着轻蔑。她原来是很讨厌这个人的,毕竟娴妃一入重华宫,颜色好,身份高,独宠了一段时日,又被富察青和挑拨针对。她最恨人轻蔑自己的身份,即便被奏请为ฦ侧福晋,在娴ຒ妃面前仍有点抬不起头。好容易乾隆登基,面子自然是扳了回来,对方不笨却直,高兰籍目光转到了富察青和身上,便懒得和她斗气,时日一久,竟也觉得对此人并不那么เ烦恶。
只不过是颗棋子。可这颗棋子,有她梦寐以求的身份。
待半年前魏宓容次提到富察青和对娴妃的忌惮,高兰籍才现自己้竟忽略了这么个隐形妃子。仔细去看,富察青和忌惮她,是因为ฦ她身份资历,一旦有子,危及地位。太后忌惮她,是因为她姓乌喇纳喇。可高兰籍,除了和她的那段斗气,竟没有什么เ需争执的。
一满一汉,高兰籍再得宠,却无甚可争;有子无子,且不说娴妃,自己้怕是不会有儿子的,那又争些什么;有宠无宠,凭娴妃的现状,皇上待她好些便是难得,高兰籍可不怕。宫中ณ势力左右局势,嘉妃、怡嫔虽好,却和她有利益之ใ争,且性子小巧难以掌握,反而是娴妃,是最靠得住的。
她恨富察青和已入骨,便是这棋子没用,也要抢过来的。
更何况这棋子虽难就手,但一用,便是前途无量?
高兰籍闭了闭眼,想到宓容传来的话:纳喇氏此人,只能以恩情得。
以恩情得。
高兰籍蓦然笑了。胭脂已๐从浣衣局回来,绿川把早间长春宫生的事细细奏给高兰籍听。经宓容筛选,只存了绥敏如何渴盼这个ฐ孩子,富察青和又如何答应了说好话。那边江叶也道:“奴才才得了消息,娴ຒ妃那边在屋子里等得心慌意乱,怕是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散心?
这颗心,就让本宫替你彻底疏ຕ散疏ຕ散罢。
机会就手,高兰籍嫣然一笑,一枚棋子啪的落上棋盘:“娴妃,本宫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