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音站在客厅里，穿着一身郑东霓送给她的新衣服。对我们俩粲然一笑。那副光彩照人的样子足够让一个小男生呆。这么快，她已然亭亭玉立。可能ม因为我刚刚在回想她小时候的关系，恍惚间，人生的确如梦。
郑南音总是缠着我问，我到底喜欢陈嫣什么เ，尤其是在她自认为她谈了恋爱之后。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我不像小叔那样，我不是语文老师，我的表达能力不算很好。
比如难以启齿的歉意，比如无地自容的倔强，比如无法化解却可以忍让的温柔，比如一起经历过羞耻和仇恨之后的才会出现的，脆ะ弱的，朝露一般的同盟。
我说过了，他们俩在折磨对方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
“那当然。”她骄傲地把脖子一梗，“谁都像你，当年坐着学牛顿ู三定律，现在站着教牛顿三定律。无聊。”
然后她笑了，她慢慢地说：“我最看不起那ว种明明自己是滩烂泥，还要逼着别人和他一起烂在泥坑里的人——比如你。”
“她现在也不算是外人了。”三婶把我手上的蒜瓣拿去下锅。
“东霓姐姐，东霓姐姐——”郑南音英勇地冲进去跟郑东霓拥抱。
“郑东霓。”我想也许有事情生了。
“郑小兔，那ว个帅哥是谁呀？”她身后的一众“玉米”们开始起哄。我家郑南音语气十分惊悚：“是我们老师。”
“小兔子，乖。”郑东霓说，“咱们把这套衣服换了，咱们又不是只有这一套新衣服，姐姐给你带了那么多。天气冷，不要穿裙子，我们换牛仔裤，好不好。”
郑东霓真是愚蠢，又是小兔子，又是乖乖๔，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果然，被火上浇了油的郑南音这下算是豁出去了：“我不换，我就是不换！有什么话明白说出来好了，不用藏着掖着。你不是问我穿给谁看吗？我告诉你我穿给谁看。他叫苏！远！智！我就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俩就是要一起考大学，然后我们就结婚！”
三婶干净利落地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最吃惊的人，其实是三婶。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唇颤着，只会怔怔着看着自己仍然不自然地伸在半空中的手臂，似乎想急着证明打人的不过是这条暴躁的胳膊而已๐，不是她本人。
就在这一瞬间，我从郑南音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或者可以被命名为“蜕变”的东西。我知道，三婶这个气急败坏的耳光已๐经被小丫头无止境地放大了，从现在起，她就不再是情窦初开那么简单，她会强迫自己去捍卫那个ฐ男孩子，还有他们的感情。从现在起，她就要把自己的一意孤行当成飞蛾扑火，把自己้的撒娇任性当成夸父逐日了。当然，几年以后，她自己也会把这种小题大做看成一个笑话，可问题是，我能看到เ几年以后会生的事情，但是她不能ม。眼下，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个耳光，一如我当年的那ว条辅助线。她非常奇怪地对满屋子的人微笑[福哇txt小说下载]了一下，然后倔强地昂挺胸ถ地走了出去。
郑东霓抓起她的外套，急匆匆地说：“三婶，你别ี急，我去追她。”“不用你去！”三叔无奈地站起来，“我去！”一面慌张地出门，一面重重地扔给三婶一句：“你这样有什么เ用？能解决什么问题？”
也好，就让三叔去会会苏远智，会是场好戏。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象好戏的场景了。因为当客厅里一片寂静的时候，三婶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好多年。只有小叔还在小声嘟哝着：“怎么这样，我都要赢了。”
厨房里的情形怪异得很。所有的菜都已๐经切好整齐地放着了，油锅早就架在炉子上热过，又冷掉。三婶愣愣地坐在这一片井然有序中，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现戏台已๐经搭好，脸都已经勾上了之ใ后突然没了观众。我站在她面前，我只能ม说：“三婶，你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