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在睡前与念儿说话，可是她不理我。我就写了张便条贴在打印机上，我在便条上说：我知道你已๐经上瘾了，可我实在也做不了什么เ。有时候网络是种负担，又是种精神鸦片。别ี忘了明天早去买牛奶，巧克力的那ว种，你已经把我冰箱里的牛奶全都喝光了。
当然，收到这样的信，我就再也无法等待到过节了，我立刻给他发了张美丽的电子贺卡。
正文
有。他说。
你有没有受过伤？我歪着头，用我美丽ษ的牙咀嚼天然食品。
你不能说这种话。高粱在电å话的那头抽烟，虽然我看不见他的面孔，但是我听得见他抽烟时的喘气声，那ว是种很煽๓情的声音，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你连小偷歹徒什么เ的都没有碰上过吗？你只是扶老太太过马路，送迷路的小女孩回家？
高粱又抽了口烟，烟草味道已经通过电å话线通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你今天晚上怎么เ不用在大街上晃来晃去啊？我今天在机房值班。高粱说，电å话那ว头果然传来了电台的声音，有个ฐ大嗓门的男人在说着什么，然后电话被打断了，我听到高粱也在用大嗓门说话，很快地，他又回到电å话前面来了。喂。他温柔地说。
你在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我说，你们警长知道了会给你处分。
沉默。我想也许高粱正在屏息观察着门。
高粱你怕死吗？我说。
我不怕，高粱说，可是我知道你很怕死。他小心地说完了这些话。
他的话使我心情坏透了。我的确怕死，怕得要命，我比谁都要怕死，我想起了我的学校，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高粱知道，我开始害怕，因为他了解我的过去，提起往事，我才意识到，其实在他的面前，我直都是赤裸裸的，我做过的和我想要做的，他都知道。我有些沮丧ç。
我的小学，那时候有许多飞鸟和虫子，它们讨人喜欢地到处乱ກ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我坐在太阳下面，语文老师正在用难听的方言讲课文，他的眼珠灵活地在我们的脸上转动。我两只脚闲得发慌。书包带子垂在课桌下面，软塌塌地给我种很舒服的感觉，我就把脚๐伸出去踏在带子上，绷直了，马上就有了种荡秋千的快乐。同桌的高粱全神贯注地看了我会儿，然后从铅笔盒里摸出只纸管子，罩住了只飞来飞去的绿头苍蝇。
然后就下课了。只麻雀撞上了教室的玻璃，翅膀扑扑地响。坐在窗子旁边的男生把就捉住了那ว个ฐ小东西。他挤眉弄眼地冲着大伙儿笑，紧紧握住那ว只恐慌的鸟，它正在拼命地挣扎。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它的两只小脚๐爪，然后很动情地冲着满教室正在欢腾的男ç生女生笑了笑，慢吞吞地把麻雀举ะ过了头，下子就把它撕成了两爿。他手里举着还在蠕动的鸟的大腿，血肉模糊。我的笑僵滞在脸上，我下子就吐了出来，吐了地。
我的头象书包带子样软塌塌了，周围都是呕吐物发出的气味，高粱面孔阴沉地下座位，不情愿地去拿苕帚ຐ，他是当天的值日生。扫完以后他就从我的铅笔盒里抢我的橡皮，我已๐经没有力气了，我的头歪在了课桌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耐心地把我的橡皮切碎成了小块，然后又放回到เ我的铅笔盒里去。我恨死了他。
有医生要来给我们打针，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呢。他们说，男ç生要打在脑แ门上，以后就变成白痴，女生打在肚皮上，以后就不会生孩子了。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件事情，模样很诡秘，当然也有好心地女生告诉我，她们准备下午逃到隔壁横街小学去。
当然生不生孩子是无所谓的，那ว不是太重要的，只是打针会很痛，我打过针，我知道那种痛。
那ว个下午我还是去了。整个学校都空荡荡的，校长正不知所措地在楼梯口徘徊，他好像并不想管我，我就个ฐ人往教室去了。
教室里也空荡荡的，只有高粱坐在那里，我昂着头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们先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会语文书，教室里很寂静，除了他隐约的喘气声，只有鸟清亮的鸣叫声回旋在树丛中。
好象除了我和高粱，这地方再也没有第三个ฐ人了，然后我们都坐到เ靠窗的位置上去了，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校门口。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没有人来上课，也没有人拿着针筒走近学校，我们都有点坐不住了。
我问高粱，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不怕。高粱说，又转过头看我，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没有家里的钥๓匙，又没有别ี的地方去。我撑着头看窗子外面的天，天空很晴朗。
他们要来给我们打针了。高粱说。
你怕死吗？我说。
高粱笑了笑，我不怕。他用力跳上了课桌，显得很威武。
我怕。我说，我怕得都在发抖呢。
那，我们走吧。高粱迟疑地说。于是我很快地就从教室的后门跑出去了，高粱紧ู紧地跟着我。我们来到了学校花园的堵墙下面，墙上爬满了小蔷薇花，只有红色和白色两种，墙的后面密密麻麻地成长着浦æ公英金黄|色的花。
他们肯定是找不到เ我们了。我吐了口气，开始放松。整个下午我都在玩种名字叫做向前进的橡皮筋游戏，我个人，兴致勃勃地跳，累了，就在花丛中寻觅夜来香花籽，塞到เ裤袋里去，我想把它们带回家去种。高粱已经翻到墙那ว面去了，那ว儿有条河，里面的河泥黑油油的，散发出种成熟ງ了的臭味道，还有探头探脑แ的泥鳅，我看见高粱捡来了两根树枝，他趴在那ว儿捞啊捞啊，但他什么都没有捞到เ，只有河泥不断地溅到他的脸上。
然后我就升初中ณ了。但是报到เ的第天我就迟到了，我站在那张粉红色的纸前面，寻找着自己้的名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的新班主任有着很慈祥的面孔，她的脸很滑，没有皱纹，她把我带进教室，我看见我的新同学们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盯着我看，窃窃私语。
然后他们很客套地鼓了会儿掌。
我坐了下来，发现高粱坐在我的旁้边，他文静地抿着嘴笑，现在他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我在操场上闲逛，上课铃响了，我在潮水般涌向教室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我撞上了棵梧桐树，我有种花在盛开的感觉。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也没有立即地感觉到เ痛，我只是在看见自己้流出来的血以后才哭了出来，鲜ຒ血像花样绽放，铺天盖地。我模模糊糊地寻找我的同学，却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我躺在那里，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好像要飞起来了。我想我要死了。
高粱发现了地上的我，那个时候我正紧ู闭着双眼，头上很奇怪地开了朵红花。
高粱抓住我的头发，扛着我的肩，把我从地上弄了起来，然后他从体育室里推来了辆旧自行车，让我坐到เ上面去。我上车，低着头，把红纱巾拉下来盖住了脸。高粱用力地蹬车，我的眼泪和血都蹭到了他的后背上。
医疗室里有张旧ງ桌子，上面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陈血和不断新鲜的血给了这张桌子非常瑰丽的色彩。那ว个清闲的年轻医生用粗长的针缝补我的额头，尖利ำ的针尖穿透着我的皮肉，我还没有任何的痛觉，我只是怕，怕血再这样流下去，我就会死掉。我发着抖，嘴唇惨白。
没事了。医生灵巧地穿针ฤ引线，安慰旁้边显得十分着急的高粱。只是，剪ຘ刀放在哪儿了？他手提着线头，手到处翻东西找剪刀，高粱也到处翻东西，帮忙找。
哦，在这里呢。年轻医生看到了剪刀，他挥手把剪刀上面的苍蝇赶走，然后细致地用剪刀剪ຘ下线。那ว根线始终长在我的额头上让我烦恼，当它被快速地抽走后，我知道我光洁的额头已经去不复返了，上面有了条隐约的疤痕。
语文老师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我低着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เ。于是他命令所有的同学念课文，他走到我的旁้边，脸凑得很近。
我不敢抬头，我只闻到种强烈的臭，从他的嘴里散发出来。
我的手无措地放在课桌上，那ว是双白晰的小巧玲珑的手，现在它正在散发着热气，惊慌失措地动。只粗壮的大手忽然抓住了那两只小手，粗糙的皮茧开始在柔嫩的手指上滑动。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但是我不敢发出声音，也没有挣扎，因为我很懦弱，我没有把手抽出来，我站在课桌的后面，倾斜ฒ着身体。我无助地看着他的脸，惊恐万分，我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但我拼命地忍住，让滚烫的眼泪再变冷再回到身体中ณ去。
我已经站不住了，头在晕，眼前有金色的花在旋๙转，天旋๙地转，我想只要我死去了，切也都会结束掉了。但是我没有，因为我很怕死。
他在笑，眼白闪着光，那样的眼睛让我寒冷。为ฦ什么会这样呢？我们在上课，他是语文老师，但是现在他却抓着我的手。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动作开始粗暴起来，他盯着我的脸，反反复复地说，这个题目你怎么不会呢？这个ฐ题目你怎么不会呢？
高粱没有像其他人那ว样埋头念课文，他看语文老师，看我，最后直凝视着我的手，那双手已经没有了血色，象死去了样僵硬。
老师，他突然说，你在干什么？
语文老师的手迅速地离开了，他恶狠狠地瞪高粱，眼睛里有火。高粱开始埋头百万\小!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多女人都会因为ฦ这种童年经历而有了障碍，她们遍又遍地洗涤自己้的手身体，洗得皮肤都要腐烂了，她们仍然以为ฦ自己้不干净，也许在她们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健康的爱情了，很难。她们不知道自己为ฦ什么会那样警觉地逃开爱抚的手，但这不是她们的错。
我没有障碍，也许吧。我只是有点儿恐惧。
我换了只手拿话筒，展开另只手仔细地看，手还是很漂亮的，温热细腻，在灯光下有淡淡的晕。
高粱你还记得你曾经拿小刀切碎我的橡皮吗？
有这样的事？我不记得了。他说。
那么เ高粱你还记得别ี的什么事情吗？
沉默。我的记性不太好，过了很久他才说，我都忘记了。睡吧。他挂上了电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