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又还小。
元徵差人给世子妃送信后,世子妃当即便告罪送客了。林夫人去兰雪堂寻雁卿和月娘时,正碰上太子强迫雁卿跪下赔罪。
眼看着大家都起来了，元徵才走到她身旁้去,才要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唤道，“雁卿，月娘。”
元彻何尝被人这么เ无视过？
月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๑自然也无处躲藏了，便俯身行礼。
便道，“这都是后话，就以后再说吧。先做好眼下。”
第二回见面，雁卿已快三岁了。她学话艰难，偶尔出些声音来，连林夫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元徵却回回都能听得明白。便雁卿不说话，元徵也总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一起玩耍，只元徵一个人说着话，雁卿就为他跑来跑去，也十分温馨。
雁卿乖๔乖的道，“已饱了。”便从世子妃膝盖上跳下来，跑去林夫人身边。
雁卿疑惑道，“七哥不来了？”
在雁卿心里，元徵几乎是她童年仅有的玩伴，庆乐王府上也比旁处更可亲可爱。
……只是他已无贤妻了。
林夫人叹了口气，说，“我倒是舍不得。可他是长房长子，爵位已然得来容易，又要侍奉这样的太子……一辈子还能ม有什么出息？与其把他拘在家里磨损志气，还不如送他出去长长见识。纵然不能建功立业，也至少弄明白该怎么เ立身。把骨子里的东西守住了，日后才能ม教导好孙子。”
打了又心疼，想到太子嚎哭得惨烈，一宿没睡好。纠结了一上午，中ณ午用膳时就赏了太子好几道菜。自觉的铺垫得差不多了，便亲自去太子宫里探问伤情去了。
不多时，去庆乐王府送信的婆子就回来了，一道来的还有世子妃身旁两个乳母。
雁卿……这是在委婉的指责她信写得太少吗？
雁卿便凑上去亲了亲宝哥儿的嫩脸蛋，又对鹤哥儿道，“二哥哥也抱抱他。”
月娘很快也牵着张嬷嬷的手从梢间里出来。这一日她和雁卿一样梳着双环髻，簪了一双粉黄色的腊ຘ梅流苏绒花，脖子上带着黄澄澄的金项圈。因紫玉给了雁卿，项圈上便换了块金镶白玉的锁头。她体貌生得风流，虽年幼娇็弱，却已然如蔷薇春晓般娇嫩动人。雁卿不免就多看了她一会儿，觉着这么เ好看的妹妹是自己家的，十分满意。
后头阿鹤倒是有半夜哭闹的习惯，慢慢的却也让林夫人给倒过来了。对亲儿子，她是真能狠下心，哭闹时说不管就真不管。
月亮渐渐升高，那银辉撒了满地，屋里也一片一片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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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之后，月娘才轻声道“……夫人也能将我逐出去吗？”
林夫人是当年李太夫人亲自为ฦ燕国公挑选的妻子，又和睦相处了小二十年，林夫人是什么样的才能ม和品性，太夫人心知肚明。虽乍然听说林夫人正在处置柳姨娘，太夫人也略觉得她过于专断了，然而再想想，这也正是林夫人的性格。
墨竹听到动静，忙带人进来服侍。
只是听她闷闷的哭声，低头看到เ她颤抖的肩膀，赵世番๘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就圈上了她的脊背，轻轻拍打着。
只捂着脸倒在地上，气息不继的哭着辩解，“我不曾掼倒大姑娘……”
月娘便甜美一笑，道“能诳了阿姊再来，也是值的。”
她口舌不便给，只将手中锦盒往月娘跟前一递，黑漆漆的眼睛认真又期盼的望着她，“给你。”
奈何雁卿天资驽钝，口舌笨拙，性子也不机敏，平地走路都恨不能摔个大跟头。是所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林夫人花费多少心血，却总不能ม从她身上得回差强人意的回报，渐渐便焦躁不耐烦起来。
自过了春分，天便日胜一日的温暖起来。
樱桃花行将开败，春日繁盛的花景便也将要展开了。
去岁秋天清风观里送来的两株海棠也开始萌，雁卿仔细分辨那ว萌芽，竟真的让她看到了花苞，可见今年终于是要在春天开花了。雁卿便对那海棠道，“还是要在春天开的。虽秋日开也一般美好，却尚未坐果，寒冬便至。是不是很可惜？须知春华秋实，盛衰以时，才能ม长久又圆满。”
她眼里草木有心，流水含情，院子里下人们倒是都习惯了这痴性。纷纷抿唇而笑。园丁见她格外喜欢这两ä株海ร棠，还特地追了一道肥。
这阵子雁卿一直被林夫人约束在家中，虽依旧ງ如往常般读书习字，听太夫人讲故事、陪月娘下棋弹琴，却渐渐开始蠢动起来。每日里必跑来跑去的在林夫人跟前晃，红扑扑的脸黑亮亮的眼，还有双环上晃来晃去的长流苏，真是扎眼得让人不注意到也不成。
月娘不明白阿姊怎的忽然活泼起来，林夫人和太夫人却明白——雁丫头这是在等着春分演武呢。
这也是燕国公府上的传统——治兵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之说，指的是四时狩猎练兵。落到เ家中子弟身上，便是四季演武。每年春分前后必然在较场上有演武会，好令族中适龄子弟比试骑射。鹏哥儿与鹤哥儿都要参加。雁卿年幼不参加，可去年春天也有了自己的枣红小马，如今已经骑得溜熟。
然而眼看着春分将近，林夫人却连跑马场都不许她去了。雁卿便只好努力在林夫人跟前刷存在感，好让她留意到自己，赶紧想起来。
林夫人……
林夫人确实是故意不让雁卿出门的，也没打算带她去看今年的演武。
雁卿毕竟是得罪了太子，不好再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这些日子太夫人也和林夫人商议着——太夫人想带着雁卿去二郎赵文华那里去住。赵文华远在南郡，除非是即刻便要大举伐陈，不然京城局势也影响不到那里。且荆州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所在，也十分繁华富庶。太夫人的意思是让雁卿在荆州住几年，能ม回京嫁自然最好，不能就直接在荆州ะ说亲。
既要远行，就要早作准备。
行装繁琐是其一——更多的还是舍不得。
荆州再好、赵文华再将雁卿视作亲女，他也毕竟只是雁卿二叔。雁卿在荆州ะ和在父母身边是不同的。做客尚好，久住就叫寄人篱下了。
林夫人思及此处，竟也默默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