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皇上就愿意殿下一辈子被困禁，被束缚么เ？殿下是视富贵如草芥的人，皇上若为你高兴，就应该放你出去，远走高飞！”
“飘絮……”
镜氲抿着唇，只是哭。
这个姿势直如拥抱过来，小七如饮蜜酒，哪里还懂ฦ得疼？魔障般摇了摇头，心中一暖，笑容便漫了开来，两粒小虎牙闪着淘气的光，看着飘絮的目光充满了柔情蜜意，这一刻只想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心口，心中咚咚直跳，却又不敢。
流域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他可以为飘絮死，但却无法肯定自己้能为ฦ她做到如此地步，而这份不知，又是多么的真诚，多么的不可作伪，流域若是飘絮，只怕也要感动了。
其实是不敢轻易放了他，清风冷笑一声，“你放了我，我回去后一字不提。”
“怎么会呢，瑾暄姐姐陪伴了大人十年，虽未有婚契，已๐如夫妻！”
小七含泪默然不语，他又何尝舍得和清风一刀两ä断？只是，师父和他的恩怨又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镜氲心中一动，他们这个联盟的目的是推翻秦制，重新复国，大秦立国不过十载，这期间修驰道，筑长城，广修宫室，骊山陵墓耗民甚重，加上严å刑峻法，焚书坑儒等裸的血腥的统治，老秦地自商君变法百年来，严苛的律法深入人心，老秦人自不以为然，但六国故地早ຉ怨声载道，蠢蠢欲动。他们这些还掌握着大量财富声望和人口的老贵族，旧王室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小七心中大震，强定了心神，急道：“为什么？”
皇帝今日摆下的是战国时期召见名士的礼数，正宫大殿，座下摆着靠近皇座的短案，皇帝ຓ一身朝服端坐等候，除了下座亲迎，已将召见名士该有的礼数做尽，而高渐离却没有一句慷慨之言。秦律禁私议，难道此人已在十六年的逃亡生涯中磨尽了本色光华？
飘絮凝神听着外面吵杂的议论，忽然脸色一变，忙对芫茗道：“你去把他叫回来！”芫茗巴不得这一声，欢快地跳下车，叉着腰大叫道：“小七，你快给我过来！”镜氲翻了翻白眼：这死丫头装腔作势连我都自愧弗如！
镜氲伸手在小七眼前晃了晃，“小七——你想什么呢？”
太阳一落，那地上积累็了一天的暑气慢慢的便洑起来了，到เ得这个时辰，上半身所触是凉凉的空气，带着渭水的湿气迎面而来，下半身却缠绕着温温的热气，带着白日滚滚大道中的奥热尘土。咸阳几乎没有夜市，夜来游荡的孤客和异乡人在咸阳住的久ื了，才知道哪里有消夜的简陋酒肆，咸阳的夜来得特别ี的早，初ม更才过，街上早已冷冷清清。
小七猝然頽倒，在胡亥面前扬剑又有何用？小七从来没有如此的颓丧，无助感紧ู紧攫住他的心，虚弱是一种羞辱！胡亥看着他，金属质感的声音摩挲着他的鼓膜：“李流域和我，从小到เ大重伤无数次，她从来不曾这样来看望，你何德何能，竟能如此？”
那大将连呼不敢，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公主不必难过，太子在上郡ຉ一日就有一日平安，焉知皇上如此不是对太子殿下的疼爱？”
“为什么？”
“不是这样的人，要是这样的人，如今也不会蜗居在阿房宫。不愿说，飘絮也就不问了。”
李斯抿紧ู单薄的双唇，半日方แ无奈地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飘絮眉头微拧，右手缓缓握住了剑把，小七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些人骂皇帝，难怪殿下会生气……
飘絮和他说话便转成了笑脸，温声道：“同样的话，有些人说得，有些人却说不得。”太子扶苏在秦王大怒之下被派到了北方上郡，如今皇帝最宠爱的便是容貌性情和他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胡亥。朝中有不少大臣认为这皇座未必是嫡子继承，但还有一些大臣满心希望扶苏继承大位，一扫如今抑郁的朝堂之气。
飘絮不解道：“曾是父皇御前猛将，父皇对您一向器重有加，却为ฦ何偏偏要到此任小小禁宫侍卫长？父皇年迈，大哥远在上郡，若早日回咸阳宫，他日大哥登基，也好有个坚实的臂膀。”
“公主殿下！”小七大惊失色，慌忙行礼，“原来是公主殿下，小七无礼！”
流域目送她远去，缓缓道：“你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你若真不喜欢我，为什么เ不干脆让皇上取消เ了婚约？我想他也会答应你的。”
前面的打打停停，万万想不到后面还有追兵，小七一声畅快淋漓的暴喝，扬了裹着破布的长剑击打而来，势如破竹，那些兵器如豆腐一般被分了开去。小七心情大畅ม，哈哈大笑着就要去拿那花球。胡亥转过头来，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传入耳膜里，感觉像是在摩擦着人心，让人无端的慌乱和恐惧，虽然才十七八岁，但那ว面容神情，简直就是秦王的翻版，连眼神中的戾气和冷漠都有几分神似，“那人是谁？没听说哪家的王公大臣有如此寒酸的公子！”
“当年……荆轲死于我手，我痛了十六年，但是，我不曾后悔，他为ฦ燕而来，只为履行对一个人的承诺，我杀他，也只为我对这个国家，这个君主ว的承诺！我们，只是各为其主。”
高渐离笑道：“何必说这些呢，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动手吧！你我二人此生最后一次交手！”
两道寒光迅的交汇，火光大盛，遥远的战场似乎传来沉沉的鼓声，天地一片晦暗，一种暴怒似乎要席卷天地。两人的剑架在一起，这一刻๑不求输赢，不讲技巧ู，只拼手上的气力！高渐离亮若秋水的剑尖上映出他安静闲逸的脸，那是一张琴师的脸，不属于任何的杀戮，或许，这就是当年荆轲宁可带秦舞阳那莽夫也没有带他前来的原因吧。清风眼里有熊熊的战火，也有清冽的水，在流下来之前，两人极默契地同时撤手，没有一方乘势而追。
只一瞬，两ä剑又交在一起，寒气，火光，交绘着一幅流动的画面，剑啸起，甲â士们只看见两ä人踩着凛冽的青龙，一黑一白，如两只大鸟在书房翻飞，青龙撞倒了书架，划ฐ破厚厚的书简，竹简哗啦啦滩涂一地，宛若一声声叹息。高渐离手里拿的只是一把平凡的剑，就是这样一把剑，躲过了秦军军士的搜查，在严苛的宫闱中躲过了数不清的眼线，今日锋芒毕露，任何的利器，到了他的手里，就不再是寻常的利器了。皇帝随身所佩的，自然不是寻常之物，剑虽不宽，入手却极沉，凛冽的寒光，带着专属皇者藐视天下的霸气，一道道透明的冰龙，擦过高渐离的身边，丝丝断无奈地飘舞，悠悠而落。
地上的竹简因两ä人扫出的剑风再一次飞起，不可抗拒地片片而碎，逼人的剑气之ใ下，无数的碎片犹如被细丝吊着，悬浮ด在二人身旁。碎片迷了清风的眼，时间被拉的很长，高渐离的脸逐渐看不真切，这是一场还未开始就注定了输赢的决斗。高渐离是瞎子，没有任何东西能ม阻碍他，一声轻啸，铁剑呼啸着，青龙破开那已极碎极碎的竹木碎片，带着尘世所有的风，所有不肯忘记的过往，袭向清风胸口。火光闪烁，铁ກ剑斩断，剑入人体沉闷的声响，清风不顾一切的撒手撤剑，抱住高渐离的身体。
清风死死地睁大眼睛，牙关紧咬，水光在眼中滚来滚去，清风以为ฦ离这种液体远了，当年杀了荆轲，他痛苦却不曾流泪，他以为再也不会流泪了。这是一场还未开始就注定了输赢的决斗，高渐离只身而来，没有一个国家的期望，没有别ี人的血为他铺平的道路，没有详尽的一国地图，没有人为他高唱易水之歌，没有价值连城徐夫人的匕，甚至连双目都没有了。他注定了要失败，他注定了要死在他手里。没有悬念，没有别的可能，清风斩断了他的剑，也斩断了自己生的心，剑入人体，清风没有看，撒手撤剑，是知道他完全可凭借半把铁ກ剑和他同归于尽。
高渐离没有和他同归于尽，那ว半把铁剑穿过清风腋下，软软的横在空中，高渐离凌乱ກ的，粗而乱的呼吸在他颈边，那把王者之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几没入柄，鲜红的血水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顺着他修长的指婉然流下。剧ຕ痛之下颤抖的手，握住剑柄，猛然间抽剑离体，踉跄而退，清风抱不住他的身体，眼看他半倚靠在柱上，血流如注，清风再也无法掩饰任何的痛苦。
高渐离喘息着，那ว已๐倒映不出任何的目望向皇帝ຓ的方向，唇角微勾，竟是笑了，似是遗憾ย，似是解脱，双目一阖，口中喃喃，似有所言，最终倚着柱身，缓缓的滑下去了。
飞鸟哀绝，三日三夜，萦绕宫殿悲鸣不已๐。
皇帝蓦ย然拍案而起，殿上众人吓的心神俱裂，惊惧地看着皇帝ຓ，只见皇帝大步而至，一把提起委顿ู于地的高渐离，怒冲冠，怒视着那双已不能视物的眼。
高渐离虚弱一笑，皇帝ຓ蓦地松手，高渐离重重地摔在地上，拂袖而走，“将此狂徒，悬挂示ิ众三日，尔后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