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f住在一间房子里，我是个ฐ男人，而且且不是伪君子，但我对她秋毫无犯。本来我会继续秋毫无犯，但是后来我变了主意，在床上和她做起爱来，不止不休，而且还是大天白日的。开头她还以为ฦ这是个ฐ好现象，而且很能欣赏；后来就说：你今天是怎么เ了？你不是有病吧？但我还是不休不止，直到她说：歇歇吧。我才停了下来，抽了一支烟。后来我又要干，她就说：能ม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说：不能。事实说明f很有耐心，她跷起双腿，眼看着天花板，偶尔说一句：你这是抽风。然后她说，要去洗一洗。回来以后让我告诉她，我怎么了。等她问来以后，我又抓住了她。她说：你得告诉我为ฦ什么，否则我要喊了。我说：我没有什么เ，挺正常的。她说：你真是讨厌啊！这时天快黑了，屋里半明半暗的。这一回做着半截爱，她就睡着了。我把这件事做完，回来拥着她躺下。这时她醒了，翻身坐起，说道：你今天抽的是什么风啊？我嬉皮笑脸地说：猜猜看。她想了想说：你吃错药了。我说：你乐意这样理解也成哪，我可是要睡一会儿了。
我从uk使馆偷了一本书，它是我自己写的，书名叫做《我的舅舅》；扉页上写着xx兄惠存，底下署着我自己的名字。很显然，它是我那ว天晚上题写的几十本书之一，书主ว把它放在餐桌或者沙上，我就把它偷走了。按我现在的经济能力，的确买不起什么เ书，不管它是不是我自己写的，有没有六折优待。我回家时，f正平躺在床垫上，手里拿着那本书。她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片刻，说道：你回来了。我没有回答，坐在椅子上脱掉皮鞋，心里想着，无论如何要弄双轻便鞋。后来她说：这书很好看。过了片刻๑又说：很逗。出于某种积习，我嘴答道：谢谢。她就坐了起来，看看那书的封面，说道：这书原来是你写的——真对不起，我看书从来不看书名。这种做法真是气派万千——把世界ศ上所有的书当一本书看，而且把所有的作者一笔抹煞。我觉得演员或者时装模特儿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派，对她的疑ທ心也减少了。那天下午上工ื之ใ前，我就把卫生间的门装上了。
作为一个史学家，我马上就想到了“这我们就管不着了”像什么——它像上世纪六十年代林彪说自己是天才的那句话：我的脑แ袋特别ี灵，没办法，爹妈给的嘛。“这我们就管不着了”和“没办法”是一个意思，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自豪心情，使我气愤得很。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骂几句。在汽车里不能骂，在uk使馆更不能骂，那ว儿的人对“cນao”、“bi”这类的音节特敏感，一听见就回答“fuckyou"，比听见“ho9doyoudo”反应还快。我忍了一口气，在招待会上狼吞虎咽，打饱嗝，而且偷东西。这后一种行径以前没有练习过，但是我现这并不难，尤其是别人把你当个体面人，不加防备时。我共计偷掉了两ä个镀金打火机、四把刀叉、四盒香烟，还偷了一本书。公司陪我的人只顾听我在说什么，一点没看见这些三只手的行径。不幸的是我吃不惯那些cນheese，回来大泻特泻。我觉得自己้嫌回来了一点。既ຂ然我的一切，包括体面都归你们所有，那我就去出乖露丑。
我就这么一瘸一拐地扛着椅子走回家来，现那张破床垫上坐了一个女人，梳着时髦的短头，大约二十四五岁，长得也很时髦——也就是说，里然细胳膊细腿，但是小腿上肌肉很达，看来是练过——但是穿得乱糟糟。上身是件碎玻璃式的府绸衬衫，下身是条满是油渍的呢裙子，脚下是一双皮带的厚底鞋，四边都磨起了毛。她看到เ我回来，就拿出一张窄行打印纸来，问这里是不是4๒07。我把椅子放下来，坐在上面说：把这破纸条扔了吧，现在没有用了。而且我还对她说：你原该穿件旧衣服的，现在天凉啊。
我和我舅舅不同的地方是我有点驼背，皮肤苍白，胸前只有一些肋骨，没有肌肉。这是很不体面的，所以我加入了一个健身俱乐部，到那里去举哑铃，拉拉力器。练了一天，感觉肌肉酸痛，就再也不去了。夏天我也到海滨去过，在那里的沙滩上晒太阳，不过我又没耐心在沙滩上躺太久。所以我的皮肤还是像一张白色的无光纸。惟一像我舅舅的是那杆大枪，我师妹见了这个模样就捂着嘴笑起来说：师哥，你真是逗死了——快收起来吧。我不是我的舅舅，我师妹也不是f。我觉得她有点喜欢我，因此很放松，嘻嘻哈哈的，再加上她老叫我“收起来”，所以什么เ事也搞不成。因为这个原故，后来我就没当成出版署的公务员，也没当上我的师妹夫，这后一种身份又称“出版署家属”，非常好的护身符。我还拿着打了两ä个洞的哲学家执照鬼混——用它还能ม把我舅舅的故事写完，以后怎么办，再想办法吧。
我给我舅舅写传记，事先做过一些准备工作，不是提笔就写的。比方แ说，我给他过去留แ学时的导师写过信，问我舅舅才情如何。那位老先生已๐经七十岁了，回信说道：他记得我舅舅，一个沉默的东方人，刚ธ认识时，此人是个天才，后来就变得很笨，我再写信去问：我舅舅何时是天才，何时很笨？他告诉我，我舅舅初到เ系里当他研究生时是个天才，后来回中国去养病，就变笨了；经常寄来一些不知所云的paທper，声称自己证出了什么定理，或者明了什么体系。其实这些定理和体系别ี人早就现了。这老先生说，你舅舅怎么把什么เ都忘了？开头他还给我舅舅寄些复印件，告诉他，这些东西都不新า鲜了；后来就不再答理我舅舅。因为我舅舅的现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换言之，他先现高级的和复杂的定理，再现简单和原始的定理，最后现了数学根本就不存在；让人看着实在没有意思。考虑到收信人是他所述那位先生的外甥，他还在信尾写了几句安慰我的话：据他所知，所有的天才最后都要变成笨蛋。比方说他自己，原来也是个天才，现在变成了一个“没了味的老屁”。这段话在英文里并不那么难听，是翻成中文才难听的。如此说来，从天才变老屁是个ฐ普遍规律，并且这个事件总生在男ç人四十多岁的时候；具体到我舅舅这个例子，生在他和小姚阿姨结婚前后。这件事也反映到了他的小说里，结婚前他写的小说里“□”很多，婚后“□”就少了，到เ他被电å梯砸扁前几个月，他还写了一篇小说，现在印出来一个“□”都没有。当然，这也要看是什么人，从事什么样的事业。有些人从来就证不出最简单的数学定理，写的小说也从来就不带“□”，还有些事业从来就显不出天才。女人身上也有个ฐ类似的变化，从不穿衣服更好看，变到穿上一点更好看。这个事件总生在女人三十多岁的时候。当然，这也要看是什么เ女人和什么เ衣服，有些女人从来就是穿上点好，有些衣服也从来就是穿了不如不穿。原来我打算以此为主ว题写写我舅舅和小姚阿姨，但是有关各方，包括上级领导、《传记报》编辑部，还有我舅舅小说的出版商都不让这样写，他们说：照我这个ฐ逻辑，大家不是已经变成了老屁，就是从来就是老屁；不是已经变成了“遮着点好”，就是从来都是遮着点好。现在四十多岁的男ç人和三十多岁的女人太多了，我们得罪不起，因此我就写了我舅舅和f这条线索。谁知写着写着，还是通不过了。早ຉ知如此，就该写小姚阿姨ถ。作为ฦ我舅舅的遗孀，她一点都不在乎ๆ我把我舅舅写成个ฐ老屁。对于这件事，她有一种古怪的逻辑，根据这种逻辑她说：这么一来，我们就扯平了。
2假命题真值蕴涵一切命。
现在该谈谈f在我舅舅那里时生的事了。他去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然后还站在门口。f用余光瞥见了他，就说：老站着干啥，坐下吧。我舅舅就坐在床上，两手支在床沿上。后来f的右手做了个招他的手势，我舅舅就坐近了。f换了个ฐ姿势：跷起腿，挺起胸来，左手拿住手稿的上沿，右手搭在了我舅舅的右肩上，眼光还在稿纸上。你要是看到เ一个像我舅舅那ว样肌肉达皮下脂ฦ肪很少的男子，一定会怀疑他吃过类固醇什么的。我敢和你打赌说他没有吃，因为ฦ那种东西对心脏ู有很大的害处。f觉得我舅舅肩膀浑圆，现代力士都是这样，因为脖ๆ子上的肌肉太达。她顺着他肩膀摸过来，一直摸到脖子后，现掌下有一个球形的东西，心里就一愣：怎么喉结长在这里？后来又现这东西是肉质的，就问：这是怎么了？我舅舅也愣了一下才说：挑担子。有关这件事，我有一点补充：我舅舅不喜欢和别人争论，插队时挑土，人家给他装ณ多少他就挑多少。因此别人觉得他逞能，越装越多。终于有一次，他担着土过小桥时，桥断了，连人带挑子一起摔进了水沟里。别ี人还说他：你怎么了？连牲口都会叫唤。总而言之ใ，他就是这么เ个倒霉鬼。但是他的皮肤很光洁。f后来把整个ฐ手臂都搭在他脖子上，而我舅舅也嗅到了她嘴里瓜子的香味。我已经说过，我舅舅从来不吃零食，所以不喜欢这一类的香气。
四
我现在想到：在我舅舅的故事里，f是个ฐ穿黑衣服的女人，这一点很重要。那一年夏天，有个奥地利的歌剧团到เ北京来演出，有大量的票卖不掉，就免费招待中学教师，小姚â阿姨ถ搞了三张票，想叫我妈也去，但是我妈不肯受那ว份罪，所以我就去了，坐在我舅舅和小姚â阿姨ถ中间。那天晚上演的是《魔笛》，是我看过的最好的戏。我舅舅的手始终压在我肩上，小姚阿姨的手始终掐着我的脖子，否则ท我会跳起来跟着唱。等到散了场，我还是情绪激昂，我舅舅沉吟不语。小姚â阿姨ถ说，这个ฐ戏我没大看懂ฦ。什么เ夜后啦，黑暗的侍女啦，到เ底是什么เ东西？我舅舅就说：莫扎特那年头和现在差不太多吧。他的意思是说，莫扎特在和大家打哑语。我也不是莫扎特，不知他说的对不对。总而言之，那个ฐ戏里有好几个ฐ穿黑衣服的女人，舞姿婆娑，显得很地道。我还知道另一个故事，就是有一家讨债公司，雇了一帮人，穿上黑西服，打扮得像要出席葬礼，跟在欠账的人屁股后面，不出半天，那人准会还账。我说f穿了一身黑衣服，很显然受了这些故事的启迪。但是这些人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我们欠了他的账，也不是人家要杀我们，而是我们不知他们想干什么，而且他们是不可抗拒的。f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坐在我舅舅的椅子上看他的手稿，看着看着举起杯子来说：再给咱来点水。我舅舅就去给她倒了水来。她把开心果吃完了，又摸出一包瓜子来嗑，还觉得我舅舅的手稿很有趣。凭良心说，我舅舅的小说在二十世纪是挺好看的。但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
我舅舅在派出所里吸了一口烟，喷出来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个长久不吸烟的人乍抽起来总是这样的。他还觉得胸ถ口有点闷。f在椅子上躺好了，说道：我要睡了。天亮了叫我。就一声不吭了。我舅舅吸完了那ว支烟，侧过手来看表，当时是夜里三点。他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把头抱住，直到第二天早上人家把他放出去。那ว天夜里的事就是这样的。
后来那人又拿出了剃刀，把她的体毛全剃๙光，在此期间红拂还是不说话。只是在那人刮她的阴毛时哼了一声，这是因为当时他用手指撮起她的小阴唇，碰到了敏感的地方แ。而那ว人又捻了几下，她就不吭声了。然后那ว人又拿出很多小绳子，把她仔仔细细地捆起来，使她好像掉进了蜘蛛网，一点动弹不得。这些绳子有粗有细，粗的用来捆手臂、手腕、脚๐腕、膝盖、大腿、小腿，细的用来把大拇指、大脚趾捆住，并且在绳扣间连结。最后套上罩袍，袍外用丝绦勒了三道。这时他说：皇上吩咐说，叫你多受点罪，你今天可要难过了。你坐起来吧。红拂就坐了起来。据那ว人说，红拂坐着的样子仪态万方。
当皇帝的都有一点另外的考虑，他说：咱们这样把她捉了来，又关监又用刑é，就让她回家去说吗？内臣们说：这还不好办，您就赐她一死好啦。反正是她自己要死。当皇帝的又都有点幽默感，所以他说：死也不能让她好死，好好修理她，以儆后来。这种说法的实质是皇帝ຓ不觉得红拂想自杀是一件吉利的事。大唐皇帝还是非常仁慈，这要是换了大明皇帝ຓ，非把红拂打进教坊司当妓女不可。
据目击者说，李卫公夫人殉节时，一身缟素，脸上施了淡妆，显得美丽非常。她从卧室出来，身穿白色睡袍，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捧着她的三丈青丝，走得非常快，径直上了平台。那平台上有不少伺候的人，底下的人摇动绞车，平台升了起来。那时虽是午夜，但是四下里灯火通明。席棚里人山人海ร，这是因为大唐卫公夫人殉节，各国使节都来观礼。红拂说，这么多人来看，真不好意思。也不知招待得好不好。刘ถ公公说，这事不劳节烈夫人操心——您老人家的任务，就是死掉。说话之间，他就掏出了御赐的白绫，在红拂脖ๆ子上绕了三匝。这时红拂斜ฒ眼看了一下铁ກ钩和横梁，说道：我怎么看怎么像吊猪的。说话之间，台子四周搭起了黑纱帐，院子里的人就看不见他们了。然后的事情相当复杂，等到เ一切停当，刘公公问道：节烈夫人，您老人家有什么遗言？红拂答道：我操你妈，快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