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能够想像李二娘是什么样子的——她梳个马尾辫，穿一身白连衣裙，外罩黑色围裙，看上去不仅像一张黑白照片，而且洋溢着青春活力。像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当奸细，实在出乎ๆ我的意料。当然，李二娘不会这样想。她觉得自己在为ฦ上面工作，是很光荣的事。不管什么时候，上面总是上面，所以我对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顺便说一句，她和李靖做爱时那ว么卖力，不是因为得了二十五两银子，而是因为受到领导重视，觉得生命有了价值。打完了架，她又和李靖重归于好，并且冲了一碗藕粉给他喝，并且把他送到了门外，叫他以后常来。李靖出了门，马上就置身于一百二十八名公差之ใ中。那ว些人把他从四面八方围了起来，形成一个ฐ方阵，他往东就一齐往东，他往两ä就一齐往西，所到เ之处烟尘滚滚。李卫公在其中ณ就如一位指挥官，指挥着自己้的连队，不时地出口令——向左转、向右转之ใ类，假如不喊的话，哪里都去不了。不管是谁，遇到了这种情形，都不会想到เ这是自己变成包子的前兆。与此相反，他只会把自己้往好处想，觉得自己้现在就当了官。他就这样到处转悠了一阵，显示ิ他的威แ风，直到天黑了才回家，进了门才现红拂在家里等着他。现这个词是相当恰如其分的，因为那ว晚上他始终没有看到红拂，只是闻见了她，用指尖触及了她，并且猜到เ了她就是那个在路上见过的样子古怪的妓女。红拂来告诉他领导上正在考虑拿他做包子、做砖头的事，以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按说李靖当时自我感觉良好，应当不相信。不过作为ฦ一个优秀的数学家，分辨真伪是他的长处，所以他还是信了。
现在该谈谈我的研究工作了。我最近的一项成果是现了墨子明了微积分，一下子把微积分现的年代从十七世纪提早到เ了先秦。我的主要依据如下：墨子说，他兼爱无等差，爱着举世每一个人。这就是说，就总体而言，他的爱是一个无穷大。有人问他，举ะ世有无数人，无法列举，你如何爱之？这就是问他，怎么来定义无穷大。他说，凡你能列举ะ之人，我皆爱之；而你不能列举ะ之ใ人，我亦爱之。这就是说，无穷大大于一切已知常数。他既能定义แ无穷大，也就能定义无穷小。两ä者都能定义แ，也就明了微积分。我在《墨经》里现了不少处缺文和错简，一一补上和修正之ใ后，整本《墨经》就是一本完善的微积分教程，可以用来教大学生，只少一本习题集。我又现用同样的方法可以把《论语》解释成一本习题集，只是这样一来，我国的两位伟大的思想家孔子和墨子与前苏联的两位数学教科书作者斯米尔诺夫和基米诺维奇的著述就是一模一样的了，也不知是谁抄袭了谁。这种情形说明决不要轻易地相信我。我又把这个结果写成论文寄了出去，马上就登了出来，并且各报纷纷转载，说青年数学工作者王二的研究工作大有成效云云，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出门，生怕遇上一个人啐我一口，说一声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所幸这样的事没有生。其实我那ว篇稿子是三月下旬寄出去的，打算赶四月一号出版的四月号，谁知道阴差阳错，在五月号上登了出来。顺便说一句，我有个ฐ朋友是四月一号出生的，所以我总记着四月一号是愚人节。这件事告诉我说，对别人的幽默感切不可做过高的估计。
我觉得我在很多方แ面可以理解李卫公。比方แ说，有一天，忽然所有的人都不和我讲话了，这是一个ฐ坏现象；每个ฐ月我可以收到เ相当多的汇款，这又是个好现象；还有好多警察跟在我屁股后面，这个ฐ现象的好坏难以判断。要从这些现象中ณ推出我已经害死了半城的人，我就做不到เ。但是每次我摆脱了盯梢，背后盯梢的人就要加一倍，而且以前的熟面孔都不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想逃跑，因为酒坊街有我的老相好，漂亮的李二娘，我要跑去会她。但是这些新来的公差气色越来越不好，甚至显出了忍不住要打我的样子实际上不止是要打，简直是恨不得吃我的肉，寝我的皮，但我还看不大出，我也会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要采取一点应变措施——因为盯梢者按几何级数增长，所以要谋而后动，更何况我还舍不得每月五十两银子——先要做的事是锻炼身体。因为ฦ是在古代，干什么เ都要有把力气才行，跑得快相当于有一辆好汽车，手劲大相当于有把好手枪，能ม抡动一柄大铁ກ锤相当于手里有了一支火箭筒，其余类推。这就是每天早ຉ上卫公都到城边上去跑步的原因，他跑步时，那三十二位盯梢的公差一字排开站在跑道边上，像一支仪仗队。跑完了步，卫公还要练练单杠，那班公差就用环形的队伍把他围起来。除了锻炼，还要注意营养，这一点卫公也想到了，除了多吃牛肉，他还买了好多山羊奶酪吃。那ว种东西难吃无比，但却是高蛋白，吃下去长肌肉。锻炼完了，应该洗桑那浴ภ来袪除疲劳，这一点卫公也想到了，每天练完了他都去土耳其浴室。那班公差也跟着去，穿得衣帽整齐地坐在蒸汽浴室里，常常热得晕死过去。我能想到เ的卫公全想到เ了，只差这一点：我在那种情形下会找些类固醇来吃吃，这种药可以增强肌肉，虽是违禁药物，但我也不想参加奥运会。卫公没想到这一点，是当时买不到这类药。但是当时他比我现在年轻，身体底子也好，终于达到เ了极高的水平，完全可以竞选洛阳城的健美先生。做好了这一切，还是想去找李二娘，在此之前还是要把盯梢的甩掉。假如不能甩掉，和李二娘做爱时，这三十二个ฐ混账家伙就会拥进那ว间卧室，第一排卧倒，第二排跪倒，第三排站立，第四排找凳子，以这样的队形来充当观淫癖。这可不是杞人忧天，每次李卫公上厕所，这班家伙都跟进去，把所有的坑全蹲满了。李卫公这样锻炼身体和摆脱盯梢并不能ม说明他已经和领导上不是一条心，他只不过是多个心眼——我们马上就要知道，他的心眼天生就是特别地多。
我年轻时在云南插队，有一阵子在副业队里，制过瓦。这种工作的烦难之处是要制出上等的泥巴。这种泥要能够在地上垛成矮墙而不倒塌，然后从泥垛上用弓割下一片泥，制ๆ成筒形，等它干了破成三片，就是瓦坯。这种坚韧的泥则ท是要用土和水经反复践踏来制成。这一步可以用老水牛来完成，但是必须ี制止它往泥里屙屎，不管多大的一摊泥，进了一泡牛屎就全完了。好在牛屙屎前要扬起尾巴，在这种时刻你必须ี猛扑过去，按住牛尾巴，把它拖出和泥的现场。而牛在大便时被人打断，脾气则ท会变得非常之ใ坏，完全不肯合作。我常在干这种事时被它们甩出老远，甚至被甩到เ草房顶上。另一种办法是在干活之ใ前找一块橡皮膏把它们的肛门贴住。但是干完了活非常累，往往会忘记把橡皮膏再揭下来。牛感到肚胀时这往往是夜里十二点，它就来找我，撞开宿舍门，挑开蚊帐，来舔我的脸。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眼前一个ฐ硕大的牛头，就会想到เ自己平生所做的亏心事——它们准是我下到地狱，面对牛头马面的原因。我讲这些事是要说明瓦片来得不容易，应当珍惜。因而我要是生在大隋朝，一定也在追打卫公的行列里。卫公已๐经醉了，又被打得晕头转向，就在房顶ะ上飞奔起来，所以追打他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还引起了一场骚乱。这件事表面上是因为李靖自暴自弃，酗酒过度造成的，其实却不是这样。这主要是因为一朝一代，一时一地容不下很多聪明人。举例言之，杨素是大隋朝的聪明人，他建立了隋朝的制ๆ度，建造了洛阳城，李卫公活在其中就觉得格格不入，早晚要在这里招灾惹祸。而杨素า早就知道他要招灾惹祸。这是因为ฦ杨素也爱好几何学，现了几种作图法，但是没有证明毕达哥拉斯ั定理。他也爱好数学，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杨素级数”，但没有证出费尔马定理。因此李靖活着就有危险了。古代就是这么เ糟糕，总共就这几门学问，大家老撞车。相比之ใ下。生活在近代是多么เ幸福。近代的领袖人物都喜欢哲学，那ว咱们就去搞别的学好了。偶尔有个ฐ把斯大林喜欢语言学，喜欢语言学的聪明人可以改行研究化学。现在杨素、李卫公、马克思都死了，我来研究数学并无妨碍。但我绝对不会去碰经济学、政治学，还有社会学，而把它们留给响有身份的人。
李卫公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这一点在大唐人人都承认。大唐皇帝这样说：朕圣明，李爱卿聪明。故而假如有一个ฐ大唐的子民明敢以为自己比卫公还聪明，人们就不仅要说他是个自大狂、神经病，还要把他送官府严办。皇上对李卫公优宠有加，常把红拂召进宫去叮嘱说：你要经常做鱼给李卿吃！鱼补脑。吃鱼吃得李卫公满身的腥味，饭后散步时常有大队的猫跟在身后。除此之ใ外，还有很多让人头疼的事。因为ฦ大家都知道谁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就把一切动脑แ子的事都推给李卫公去干。举例来说吧，连长安城里公共厕所都让李靖去设计。李卫公把厕所设计成了多角亭的样子，每个角里是一个隔间，有八角和六角两ä种，画好了图，交手下人督造。但是手下人没有他聪明，就把八角的做成了男厕所，六角的做成了女厕所。我们知道，长安城里女多男少，因此女厕所马上就不够用了。李卫公只好又设计了一种牌挂在每个ฐ隔间的门上，一面写着“乾ດ”，一面写着“坤”，只要翻过来，就能ม把男厕所变成女厕所，这就叫做颠倒乾坤。为了区区的厕所，就要他操两次心，因此李卫公活得非常地累。为了逃避这些乱ກ糟糟的事，他就开始装睡，做出一个ฐ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假象。在家里和班上，他就是走路时也不睁眼。只是到了不熟ງ悉的地方แ才睁开一只右眼，以防撞到树上。在这种情形下，他看上去好像一个准备开火的狙击手。假如有人看见了，他就可以解释说自己้不但有老年痴呆症，而且患了早期的偏瘫，连左ุ眼都睁不开了。只有在和红拂做爱时，他才把两只眼睛全睁开。他只相信红拂，相信她不会跑到皇上面前报告自己装ณ病不忠。李卫公就是这样装傻装了好几年，也没有被人揭穿。这件事的离奇处就在于，李卫公年轻时玩了命地证明自己้是聪明人，老了又要装傻，前后矛盾。但这也是做一个中国人最有趣的地方แ。
卫公活着的时候，说过他很讨厌长安城，这是因为这座城市方方แ正正，缺少生气。所有的房子都坐北朝南，房顶由陶土预ไ制ๆ板铺成，所以完全是些方盒子。正午时分，所有房屋的阳面全都闪耀着阳光，所有房子的阴面全都有些闪亮的白方块，好像一些晾着的白床单——这是对面墙壁的反光。假如有人走过，还会把人影投到反光里。所有的人都在阴影里走路，因为不必要地走在阳光里是被禁止的，但是像卫公这样的人走在哪里都可以。不论大街小巷๕都是那么干净，除了槐树看不到一点绿色，因为长安城里没有一棵草。最使卫公不舒服的是这种景象是他造成的，因为长安城是他建造的。李卫公不仅建造了长安城，而且建立了长安城里的—切制ๆ度。这都是因为当年皇帝ຓ这样要求：“李爱卿，你去为ฦ朕造一座都城。”自己去造一座城，然后自己住在里面，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自己้屙一些屎，尿一些尿，然后自己在里面沐浴，只有猪才会这样干；而且假如我有一点了解猪的话，还可以说，它们对此并不喜欢。
李卫公证出了费尔马定理之后不久就从洛阳城里逃了出去，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这是因为从来就只有人想方设法往洛阳城里混，没有住在城里的人往城外跑。隋炀帝在位时，常在洛阳城外招募菜人，应募者可以从城外搬到城里住些日子，有吃有喝有房子住。等到他养得肥胖，皇帝大宴各国使节时，就给他脑后一棒，把他打晕，然后剥去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在身上抹上番๘茄酱，端上桌去招待食人生番๘。端上桌时是活人，端下来就只剩ທ一副骨架。有时候碰上那ว些酋长的胃口不好，只把内脏吃掉了，剩ທ下空梆子却活过来，那就是最可怕的事。那ว个菜人从盘子里醒来，抬起头来一看，原来鼓鼓的肚皮只剩了个ฐ大窟窿，总要惨叫一声：“怕的就是这个！”据我所知，每次皇帝招募菜人，应募者都极多，这都是为了在被吃掉之前能在洛阳城里住几天。这一点在我看来很难理解，因为洛阳不过是个ฐ烂泥塘罢了，而且相当招蚊子，但是有好多人并不这样看。对于他们来说，洛阳是宇宙的中心，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洛阳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大城。除此之外，李卫公在洛阳城里还有一间房子，它对他不仅是财产而已。它是他惟一的财产。这种财产最不容易下决心放弃。
红拂永远成不了剑客，这是因为ฦ她不能从剑术的精进里得到เ乐趣。偶尔她砍中了苍蝇，就“啾啾”地尖叫着“砍中了”，扔下剑跑了。她不可能像虬髯公那样，剑尖垂地，认真地察看苍蝇的轨迹。假如那一剑正确地砍掉了苍蝇的脑แ袋，没头苍蝇就会呈螺旋状升上天去。落下来时，虬髯公正好拿出纸棺材来接住它。虬髯公不知斩过了多少苍蝇的脑แ袋，但是再斩时，他还是那ว么เ认真，不管它是绿豆蝇、灰麻蝇，还是大肚子母苍蝇。虬髯公还给红拂表演过斩ล蚊子，但是她打着呵欠说，这不好看。虬髯公还给她表演了斩蠓虫的绝技，红拂却说：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原来她根本没看见斩ล了什么เ。其实只要仔细看，是可以看到的。但是红拂不想仔细看，她只想换衣服去逛大街。女人就是有这种毛病。
红拂当年站在路边上看着泥水飞溅的大街时，她并不住在这里。泥水飞溅的洛阳城并不是全部ຖ的洛阳城，还有一个石头铺成的洛阳城。这两者的区别很大，泥水洛阳里只有娼妓而没有歌妓，石头洛阳只有歌妓而没有娼妓。当时红拂是到了她不该去的地方，看人家在大街上乘拐来去，觉得很新า鲜。石头洛阳里没有泥，也就没有拐。李靖和她分了手，就上了他的拐，好像乘风驾雾，转眼就不见了。泥水里还有好多人来来去去，高高矮矮的好像参差不齐的小树林。除了人，泥水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车。实心轮子的牛车走起来向两边移动；平板小驴车只能坐一个人，拉车的假如是叫驴，看见了草驴就会站下来叫唤。还有自行车，好像装了两个轮子的长条板凳。乘๖车的人把两腿跷在前面扶着把，手里拿了两条棍子撑地前进。除了人和车，泥水里还有死猫死狗。在这些东西中间，有数不尽的苍蝇。而在石头洛阳里，苍蝇很少，领导上就觉得苍蝇应该是可以灭绝的，给每个歌妓、门客、厨子和奶妈各一个ฐ苍蝇拍，以为ฦ靠这些人就能把苍蝇打绝了。而在石头墙里，苍蝇是一种极可怕的动物，当你走在回廊上，苍蝇就“轰”的一声飞了出来，眼睛像两个ฐ车轮，嘴像一把剑，腿上还长着狰狞的毛，恶狠狠向你逼近，这一瞬间如果你不掩面痛哭，就不是一个ฐ淑女。但是在石头墙外就不是这样。这里有这么เ多的苍蝇。苍蝇一多，连个ฐ头都显得小了。
这竟是一种不定方程的解法，叫做韩信暗点兵——我不知道韩信和老树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这说明古时候有不少人像李靖一样淘气。如果我们仔细地研究唐诗宋词，就会现里面有全部已知和未知的现代数学和物理学定理。现在我确知李卫公所写的春宫说明词里包含了费尔马定理的证明，但我没法把它读出来——这是因为费尔马定理的证明应该是怎样的，现在没有人知道，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人能ม够证出费尔马定理。它就如隋时明的避孕套，到唐代就失传了，因此给了洋鬼子机会，让他们可以再明一次。因为它已经失传，所以我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些说明词。最简单的解释是：那是一些性交的诀窍。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应该的原因是有我们存在。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性交的诀窍解释成数学定理，在宋词里找出相对论，在唐诗里找牛顿力学，做这种工作的报酬是每月二百块钱工资。所以我也常像李卫公那ว样想：这样的生活有啥意思。
陈清扬说，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在人保组里，人家把各种交待材料拿给她看，就是想让她明白，谁也不这么写交待。但是她偏要这么เ写。她说，她之ใ所以要把这事最后写出来，是因为它比她干过的一切事都坏。以前她承认过分开双腿，现在又加上，她做这些事是因为ฦ她喜欢。做过这事和喜欢这事大不一样。前者该当出斗争差，后者就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但是谁也没权力把我们五马分尸，所以只好把我们放了。
陈清扬说，她面对这丑恶的东西，想到เ了伟大友谊。大学里有个ฐ女同学，长得丑恶如鬼或者说，长得也是这个模样，却非要和她睡一个ฐ床。不但如此，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要吻她的嘴，摸她的乳房。说实在的，她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但是为了交情，她忍住了。如今这个东西张牙舞爪，所要求的不过是同一种东西。就让它如愿以偿，也算是交友之道。所以她走上前来，把它的丑恶深深埋葬，心里快乐异常。
后来人家把她押出去，后面有人揪住她的头，使她不能ม往两ä边看，也不能低下头，所以她只能微微侧过头去，看汽灯青白色的灯光，有时她正过头来，看见一些陌生的脸，她就朝那人笑笑。这时她想，这真是个陌生的世界！这里生了什么，她一点不了解。
假如我搬到เ一位阿伧大哥那ว里去住，现在准在黑洞洞的铁匠铺里给户撒刀刻๑花纹。在他家泥泞的后院里，准有一大窝小崽，共有四种组合形式：
陈清扬烫了头。她说，以前她的头好，舍不得烫。现在没关系了。她现在当了副院长，非常忙，也不能ม每天洗头。除此之外，眼角脖子下有不少皱纹。她说，女儿建议她去做整容手术。但是她没时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