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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李红旗六点起床,然后跑步。他沿着一环路跑一圈,算下来是四公里。跑步结束,他在叔叔家边上的早ຉ点摊上买上三份早点,另外两ä份是给叔叔和婶婶的。回到家,就着叔叔早已๐烧好的开水,泡了茶,吃了早点,正好七点二十分。然后出门。他不骑车,走,边走边看看风景。当然也看看人,特别ี是那些打眼的女孩子们。他少不得会多看上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又何妨?
走到县委大门口,七点四十;进门到办公室,七点四十八分。司机办公室的门基本上都是关的。不是说其他司机没上班。而是司机工作的特点决定的。有些要趁早ຉ办事的领导,司机就直接到家中去接;没安排八点前出车的,司机就不会太急,不踩着八点的趟儿,他不会来。待李红旗将办公室收拾了一遍,又打来开水,吴坤和毛旺也过来了。
吴坤说:"红旗,吃了吗?去买点早ຉ点。出门向东,那家的油条好。"
李红旗笑着,"我刚吃了。"
吴坤道:"๙吃了?那算了,毛旺,你去。"๙
毛旺嘟哝着:"๙我以为ฦ有新人接班了呢,还得去。"๙
不一会儿,毛旺就拿着油条回来了。吴坤接过来,连声谢谢也没说,张嘴就吃,李红旗也没看见吴坤付钱,心里纳闷儿,却不好问。吴坤是县委副书记叶能文的司机,这叶书记好像很少出去。吴坤因此早晨上班到办公室的时候也就多些。他有时还发牢骚,说叶书记自己不动,把他也给干死了。这干死了是什么意思,李红旗是后来才明白的,就是没什么好处,没什么油水的意思。
吴坤牢骚归牢骚,做事却利索。吃了饭,他上去转一圈。据毛旺说,是去向叶书记问安了。问完安,他下来。如果叶书记上午出去,他就在办公室等。如果不出去,他自己้就出去了。
毛旺背后对李红旗说:"吴坤做生意,忙!"
往往是到了上午九点,司机办公室就剩了两个人,李红旗和毛旺。这样,两个人便聊起来。
毛旺比李红旗大一点,他自己说是二十九,去年刚刚结婚。没别人的时候,毛旺也有牢骚:"他妈的,不就是我没送礼?让我给办公室打长差。凭什么不让我给领导开车?"
李红旗望着毛旺,毛旺继续道:"๙都是吃这碗饭的,哪与哪,这有什么不一样?"๙
"那倒是。"李红旗笑道,然后递过烟。毛旺抽了口,说:"๙这烟有点紧ู了,还是你老叔的吧?"๙
李红旗一下子红了脸,烟确实是叔叔的。都是叔叔退下来前人家送的。虽然放在大冰箱里,但还是有点干油了。毛旺一口就试出了味,这让他有些难堪。好在毛旺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到เ了县委办,烟不用愁。连烟都没,还算县委办的?别ี看我们是司机,出门一样代表着县委办的形象。人家说领导司机,就是半个ฐ领导。你信不?"๙
"๙这个…信!当然信!"๙李红旗道。
"๙唉,不过你刚进来,还得挨啊!我刚来时,挨了半年。天天抹桌子,倒茶水。给他们买早点…"毛旺把刚才的烟用两ä根手指给捏熄了,又从自己้袋里拿出烟,递给李红旗一根,道:"现在都三年了,还在打长差…&ุquot;
"早点?"李红旗问道。
"๙啊,早ຉ点嘛ใ。是这样,你新า来,我给你说说。这小车班就是这规矩,最后来的要给老司机们买早点。不仅仅要买,还要贴钱。你才来,所以我不难为ฦ你。不过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可就得看你的了。"
"还有这规矩?就像老兵对新兵蛋子了。"
"其实就是一样。还有呢,以后慢慢学着。&ุquot;毛旺正说着,保密室副主任胡约过来喊:&ุquot;毛师傅,出去一下。&ุquot;
毛旺朝李红旗笑笑,出去了。
李红旗一个ฐ人坐下来喝茶,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婶婶在别的事情上不大方,可在这烟上,却大方极了。叔叔退下来当天,便宣布了无限期戒烟。婶婶立即将所有烟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一部分送到了一个熟人开的烟酒店,另外剩ທ下的六条时间长一点的烟,就统统给了李红旗。李红旗前一阶段抽着,感觉还好。这几天抽,也觉得有问题了。他决定那些烟只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抽。另外再买上几包新鲜ຒ的中华,专门用于应酬。
到县委办一个星期了,方แ向盘连摸也没摸过。说起来是司机,司机不摸方แ向盘,还有什么意思?李红旗好几次想上去问问姚和平主ว任,又怕不好。既ຂ然领导同意你进来了,领导自然有安排。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光急有什么用?
好在办公室里有报纸,李红旗就着一杯茶,慢慢地看报纸。一张报纸从第一版报眼看到第四版报屁股,大大小小的新闻,他全都看。看着看着,他也知道一些国际国内形势了。很复杂啊!这是他总体上的一个ฐ印象。特别ี是股市,他看得也真切。从六千点往下直跌,都到了二千四了。好家伙,多少人哭了,多少人要自杀了。李红旗觉得这炒股也有意思。不过他没钱。转业安置的那点费用,找人花得差不多了。
中午时,李红旗正要关门下班,毛旺打电话过来,说:"过来吧,乐่怡。&ุquot;
"乐怡?"这一下子吓了李红旗一跳,随即他就明白了,乐怡是个饭店的名字。毛旺说:&ุquot;乐่怡三包,快点儿。&ุquot;
李红旗先是推辞了几句,然后便爽快地答应了。出了县委大门,他一直往西,走了十来分钟,就看见乐怡大酒店。进了门,他直奔三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胡约在,毛旺在,还有几位他都不认识了。
"๙红旗,坐!"毛旺说着向大家道,&ุquot;๙这是县委办新า来的师傅,姓李,叫李红旗。"
"李师傅好!"马上就有一个中年人站起来,招呼李红旗坐在上面。李红旗往下面坐,这中年人道:&ุquot;๙今天你是领导,你得坐上面。"
"๙我哪是…"李红旗说着,可转念一想,胡约正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毛旺也坐在主ว人的旁边,这阵势分明就是请县委办的了。既ຂ然这样,他也就不再推辞,坐到了毛旺的边上。大家开始喝酒。毛旺和李红旗都只喝啤酒,胡约说中午不能喝,有规定的。主人道:"规定还不是从县委办出来的?既ຂ能定,也能动啊!&ุquot;
"贡局长,话不能这么说,"๙胡约笑道。
贡局长也一笑:&ุquot;其实是说着高兴的。谁不知道县委办规矩最严?不过今天没关系,我已๐经给整风办打报告了。口头报告,口头报告了。"๙
"那ว就好。"๙毛旺说,"要不是下午出车,我也得喝上两ä杯。红旗喝一点吧,你反正也不动车。"
"这可不行,我不能ม喝酒。&ุquot;๙李红旗推道。
&ุquot;不能ม喝?咋张嘴说瞎话呢?我听翟大头说,你一次能喝一斤。&ุquot;毛旺望着李红旗。李红旗心想:这个ฐ翟大头,怎么短短几天,什么เ情报都给卖了?
胡约又介绍说李红旗就是交通局老局长李一然的侄子,贡局长说原来如此,不然我想谁能轻易地就转业进了县委大院?中午更要喝了,也算是环保局为ฦ李师傅接风嘛。
李红旗坚决不喝,其他人拉了一会儿,也就算了。胡约好像跟贡局长很熟,喝着喝着就上劲儿了。五瓶白酒露了底儿,胡约有些糊涂了,说话开始往大的方向走了:"你们知道吧,秦书记要…"๙
"秦书记?秦书记怎么了?"贡局长马上往前凑了凑。
"不能说,不能说。反正省里有人正在搞秦书记…正在…&ุquot;胡约打了个酒嗝,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贡局长还在等着胡约往下说,胡约却没声音了。贡局长端着杯子道:"别吊大家的胃口,有事就说嘛!你个ฐ胡秘,深,深!"๙说着将杯子同胡约面前的杯子碰了下,&ุquot;我们再喝,喝完了再听。"
胡约抬起头,向贡局长眯着眼:&ุquot;喝,不就是喝嘛ใ!喝!"一仰脖ๆ子,酒下去了。李红旗看着,知道胡约多了,这种最英雄的喝法,往往就是醉到极致的做派了。
李红旗脑แ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说:&ุquot;๙胡主任,不行,我来喝!&ุquot;๙
胡约朝李红旗也飞快地瞟了眼:"๙不用,不用。贡局长的酒,哪里用得着你代?"
贡局长朝李红旗道:"๙李师傅不知道,胡主任好酒量哪。我哪是他的对手?"๙
酒喝到下午一点半,终于收了场子。胡约被贡局长派人送到เ了楼上的房间里休息。毛旺和李红旗,还有一个环保局的师傅小钱,加上环保局的办公室主任小王,四个人坐在包厢里打牌。打到两ä点半,毛旺说要上班了,大家撤吧。于是撤。临出门时,王主任塞给毛旺和李红旗一人一包中华烟。毛旺说:&ุquot;就这点?"๙
王主任笑笑,从包里又给每人加了一包。李红旗稍稍迟疑ທ了下,毛旺说:"收着吧,烟还得抽。他抽你抽,不都是为ฦ国家做贡献?何况少让别人抽支烟,也是对别ี人的健康负责。是吧,红旗?"
"๙这倒是,"李红旗想这歪理还真有理,将烟装ณ进口袋,两ä个人往县委大院走。李红旗问:&ุquot;秦书记到底?&ุquot;
"啊,在省里被人告了。秦书记到湖东来才半年,原来是省发改委的能源处处长。听说是因为当处长时的事儿,不过都是听说,听说。你可别…&ุquot;๙毛旺笑道,"在县委当师傅,最重要的就是耳要听得进,口要守得严。"
&ุquot;这个我明白。&ุquot;李红旗点点头。
回到办公室,黄炳中正在发火,薛茵科长站在边上,红着脸。黄炳中说:"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一个新兵蛋子,才来三天,就要我让?"
李红旗听出来了,这事看来涉及他。
果然,薛科长道:&ุquot;李师傅,姚主任安排你给他开车,黄师傅这不正…"
"那ว黄师傅呢?&ุquot;李红旗冒了句。
"黄师傅年龄大了,以后就不再专门跟领导了,待办公室。"薛科长说完,黄炳中的嗓子又大起来:&ุquot;我待办公室?哼,我什么也不待了,回家!"๙
薛科长也不再解释,出门去了。李红旗站在黄炳中对面,一时尴尬极了。毛旺递了根烟给黄炳中:"๙抽支,消消气。这事再说,再说嘛。不是还没最后定吗?也是,县委办七个司机,五台车子,怎么行?现在又多了一个,麻烦不就大了?唉!&ุquot;
黄炳中骂道:"不管什么人也想在老子头上动土?不就是姚和平嘛?一个主ว任,算什么?他凭什么这么เ定?&ุ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