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陈永明不禁有些愤慨地说道：“还有些人说，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不仅在人事上搞腐败，而且在作风上也有腐败行为ฦ。说什么เ领导们把自己的姘à头一个个ฐ都安排在公司的重要岗位上，连秘书都换成了年轻姑娘。我们实在难以想像这些人说话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话说白了，这些人散布流言蜚语的目的就是想搞垮我们这个班子，就是想给领导的脸上抹黑。总经理郭中姚离了婚，这是公开的事实，郭经理家庭不和，妻子脾ຆ气暴躁，这是公司里人人皆知的事情。连郭经理的儿女也都劝自己的父母离婚，想想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离婚以前，人人都同情郭经理，然而一离了婚，却好像人人又都怀疑郭经理。过去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如今是经理门前是非多。莫非离了婚的男ç人，只要一接触女人就肯定有那种不正常的关系？而离了婚的男经理一旦提拔一个女性当领ๆ导，就能说明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中阳纺织集团公司7๕0่％以上的都是女性，要都这么看，那还怎么让领导开展工ื作？是，这两年，我们中纺公司也确实起用了一批女性干部做公关工ื作，但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是工作的需要呀，如今社会上就是这样，一个ฐ精明能干的女性，不论是搞采购还是搞供销，也不管是上项目还是签合同，那确实要比男同志强。再板着个脸像过去那样一本正经地去办事，这会儿谁还吃你这一套？社会风气就这样，凭我们就能改变得了吗？其实这些人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他们无非就是想在这上面达到什么目的罢了。在我们国家向来就是如此，你要想搞垮某一个人，首先就是在作风上搞臭他。说什么郭经理女秘书换了一个又一个，还给女秘书分房子、安排职务，胡说八道也得有个谱么！要真像他们说的那ว样，那还能算是个人吗…”
郭中姚当时有点小心翼翼地说，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先安排吃点饭，等吃了饭再汇报？
总经理郭中ณ姚，今年已๐经58岁，比李高成还大了4๒岁。瞅瞅他那斑á白的两鬓，瞅瞅他那ว满脸的皱纹，瞅瞅他那像是被压弯了一样的越来越驼的后背，你立刻就会感到背在他身上的压力和负担有多重多沉。一个人到了这种年龄，占据着这样的位置，他还可能会有意识地主ว动去犯错误吗？再过几年他就要永远地离开这个ฐ岗位，永远地退出人生的舞台，他会选择一个ฐ平实而宁静的晚年呢，还是会为了一些身外之ใ物，而拿自己的一生去做赌注？别ี说一个厅局级的干部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稍稍有点正常思维的人，也绝不会去选择后者。
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们是这样，而你又对他们无可奈何。尤其是领ๆ导他们的领ๆ导们对他们可以说是束手束脚，无以对策。充其量也就是在迫不得已๐的情况下拿掉他们其中ณ的一个两ä个，然后一切又恢复原状，一切又仍是老样子。人家该怎么干仍怎么干，还是什么เ事情也没有。你真的把人家怎么也怎么不了，狗咬刺猬，你还真是没办法。
不知为什么เ，在他的脑海里，竟突然冒出了这么เ一个词来。他不知道自己为ฦ什么เ会这样去想。
一年中正是最冷的日期，一天中ณ正是最冷的时刻๑。逼人的冷空气使许许多多上了年纪的老职工都在不断地猛咳着，呛人的廉价的纸烟味四处弥漫着，抽烟时一闪一闪的亮光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寒风嗖嗖嗖地刮个不停…
他真的能说动这么大的人群吗？他又如何能让这么多的人全都信服自己？
为了能到中阳纺织厂当个ฐ工人，那些大大小小的领ๆ导，曾给李高成写过多少条子，打过多少电å话！
李高成不敢往下想了，揉了揉有些麻木的眼睛和太阳穴，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拿出一个ฐ主意来，已๐经没时间再容他过多地去考虑了。他看了看表，凌晨4๒点25分，离天亮还有一两个小时。中阳纺织集团公司在市郊，离市中ณ心有三十多里路，如果工人们真要坐着汽车来，半个多小时就能开进市中心。
这么多年来，我们老是在讲政企分开，可是什么เ时候政企真正分开过？且不说我们任免企业干部ຖ的那种随意性，让那些大大小小的经理和厂长们终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只是对国有企业资金的任意占用和对企业产品的盲目指令，就足以让企业时时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19๗90年，市委兴建办公大楼，一次性就从中阳纺织集团公司拿走人民币800万元，这几乎ๆ是中ณ阳纺织集团公司那ว一年全年的剩余利润！一年后作为副市长的他被选举为市长，于是许许多多的老百姓，当然也包括中ณ纺的职工ื干部ຖ，都在背后骂他这市长是用钱买来的！其实有谁能知道，在当时的市委常委会上，他对此事所持的是最为ฦ强烈的反对态度。在那些年里，尤其是在中纺发达兴旺的那几年里，中ณ纺每年的摊派款项都数以百万计。再加上并不合理的利ำ税标准，使得中纺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和扩大再生产的能力。若碰上一个ฐ好大喜功的上级领导，以釜底抽薪式的举措让你扩大生产，以硬性指标逼着让你不得不虚报产量、无中ณ生有，甚至于在勉强持平和亏损的情况下，让你上缴利税和赢利所得！国有企业若要总是处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里，又如何能ม好得了？你成天逼着让他们干坏事，他们又如何能干出好事来，又如何能不变坏？
能这么เ一味地只是指责他们个ฐ人吗？又怎么能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在他们头上？这会儿又逼着让他们拿出办法来，这岂不是自己得下的病，却非要让别ี人去服药？
你这会儿是一市之长，而且还是中纺的老厂长，又是多年的优秀企业家，在当市长之ใ前，还是主管企业多年的模范副市长，其实最应该拿主ว意的是你，最应该有办法的也是你，恰恰不应该是别人！
以中纺目前的情况，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李高成脑子里顿ู时又是一片茫然。
卧室门轻轻推开了，妻子吴爱珍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家里有两ä个卧室，自从李高成当了市长后，他同妻子更多的时候是各睡各的卧室，以免相互打搅，无法安睡。其实妻子的工作比他也轻不了多少。妻子是市东城区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常常忙得不可开交。卧室里各有各的电话，妻子的卧室里整日电话不断ษ，有时候甚至半夜三更还有电话打进来。妻子还有一个bp机和移动电å话，就是吃饭时也时常有人不断ษ地呼她和找她。案子多的时候，她晚上很少1้1点以前回来过。加上是市长的夫人，所以也就更加忙了几分。平日里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大都是在早餐时和晚饭以后。尤其是这一两年以来，夫妻俩在一个卧室里休息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妻子吴爱珍比他年轻11岁，前不久ื才刚刚ธ过了42岁的生日。他们俩结婚时，他整整3๑0่，而她却才19岁。他是个ฐ中专生，而妻子则是个师范中专生。唯一不同的是，李高成是文革以前的中专生，吴爱珍是文革中的工农兵学员。他们结婚时，李高成只是个一般的技术员，刚刚当了车间副主ว任不久ื，吴爱珍则刚刚毕业不久，因当时恢复公检法机关，人员奇缺，她便被抽调到了市检察机关工作。李高成相貌一般，吴爱珍则相当漂亮。所以不论从哪一方แ面看，他俩都不应该成为一对。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俩走到大街上，也很少有人能把他俩看成是夫妇。54岁的李高成，看上去足有6๔0，43๑岁的吴爱珍却像三十多岁。不认识的人竟常常把他俩看成是父女关系，以至于闹出不少来。甚至于有好多人直到เ今天还坚持认为ฦ，李高成肯定是离过一次婚后才同吴爱珍结的婚。他俩当初的认识也纯属偶然，毫无浪漫色彩。吴爱珍读师范时，学校举ะ行学工ื学农活动，她便被安排到了李高成所在的纺织车间，天撮地合，两个人便成了一对。三个ฐ月后，当李高成成为ฦ吴爱珍的入党介绍人时，他俩似乎就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一年半后，他们便极为简单地举ะ行了婚礼ึ。
在结婚后的好多年里，吴爱珍总时不时地爱说一句：那时候咋就会看上个你！即便是到了现在，这句话也常常动不动地就从妻子的嘴里冒了出来。妻子还有一句口头禅：你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的福气！
对此他从不争辩什么，一来是妻子的玩笑话，二来也确实是自从他们一结婚后，他的位置就突突突地往上顶ะ。不管是什么沟沟坎坎，总是一越而过、顺ิ顺当当。每一次提拔和调动时，他从来也没跑过什么关系找过什么人。所以有时候他也觉得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妻子不仅给他带来了温馨，也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运气和机遇。
在婚后的二十多年里，他不仅深深地爱着妻子，也时时处处竭力维护着自己的妻子。平日里不管在外头多么的叱咤风云、说一不二，一回到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是让着妻子三分。当然，他们之ใ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可能出现过什么大的原则性问题，行业的不同，地位的差别ี，再加上他大了1้1岁的年龄，以及妻子的娇็柔和温润，使得他们之间很少会为什么事情产生争执、别别扭扭。
在柔和幽静的灯光里，妻子还是显得那样年轻俏丽、楚楚动人。他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现在都在大学读书。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很好的计划生育了。也许是生孩子的年龄较早，也许是平时保养得法，妻子的身材体形几乎没什么เ改变。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有些纳闷，妻子工作那ว么忙，休息那ว么少，有时候还背着那么大的压力，为ฦ什么เ却一点儿不显老？
在大学一年级读书的女儿，每逢回来时，也总要时不时地戏谑他一句：
“爸，注意你的形象，你跟妈妈越来越不般配了。”
所幸的是，两ä个孩子都吸收了妈妈的优点，长得都很像那么一回事，而且都聪明过人，升高中、考大学，从未让他们帮过忙。于是妻子就常常说，看来我的智力一点儿也不比你差。
平日里，不管有多忙，也不管有多累็，只要一回到这个家，只要一回到เ这欢乐温馨的气氛里，所有的烦恼和沉重立刻๑就烟消云散了。这两年，两个孩子都相继上了大学，家里除了保姆外，就只剩ທ了他们夫妻两ä人。而他们两ä人似乎都已到了事业和工作的最辉煌、同时也是最沉重的时期，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见面的机会反倒越来越少了。过去有孩子在，两人再忙也要赶回来在家吃饭，如今孩子不在，有事打个电话也就不必在家吃饭了。因而大多时候，竟是保姆一个人在家吃饭。
这似乎也一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两个ฐ人都是领导干部呢。一个市长，一个反贪局长，都是忙得不能再忙的要职，想躲都没地方แ躲去。
他默默地瞅着妻子，没想到妻子会在这时候走进他的卧室里来。
妻子一边轻轻地在他的身旁躺下来，一边有点心疼地瞅着他说：
“事情都过去了？”
“唉，哪有那么เ简单。”他拉开被子，很细心地给妻子盖上。
“是不是特别ี难办？”妻子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再难办也得办，中纺的事情没法再拖了。”
“那些工人真的闹得很凶？”
“要是晚去两个ฐ小时，说不定真的就闹出事来了。”
“郭中姚他们真的已๐经管不住了？”
“不是管不住，而是已经呆不住了。工ื人们根本就不听他们的。”
“怎么会这样？郭中姚的威信不是挺高的么？”妻子满脸都是担心的神色。妻子同中纺的领导们一直很熟ງ，因为ฦ这些人都是家里的常客，妻子对他们了如指掌。
“看样子已经彻底垮了，连他自己这会儿也绝望了。”不知为什么เ，看着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突然对郭中姚â这个人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惋惜。
“真的非常严å重吗？这两天人们对中ณ纺的事情吵翻了天，还说你被那ว些工人们整整围攻了七八个小时，还有的私下传说你差点挨了打。后来紧急从市防暴队调去了好几百人，才算把你从人群中解救了出来。”
“瞎说八道。要真成了那样，我还咋有脸当这个市长？”李高成觉得有些好笑，但却没能ม笑出来。
“可当时还真把我给吓坏了，我给小吴连着打了好几个传呼，他也没给我回一个。你那ว秘书也真是的，怎么เ连个电话也不回？”妻子很生气的样子。
“就没有电å话。整个中纺就只剩了一个总机还能通话，其余的电话因为欠费全给卡了。你让小吴在哪儿给你回电话去。”
“…是吗？”妻子一脸的惊愕，也许只有到了这会儿，她才真正知道了事态的严峻。
“因为欠账，电å也不正常了，水也开始定量供应了，都成这样了，想想工ื人还能不闹事。”
“怎么会是这样？”妻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起来。良久，她才接着问道“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就这么让它垮了吗？”
“现在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欠债五个ฐ多亿哪。”
“那些闲事的工人们都是怎么说的？”
“你想也想得出来，要求开工ื，要求发给工资，还要求查帐，要求追究责任，要求严å惩公司里的腐败分子。”
“你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