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天在客房坐了一会,确实觉得不如自己的卧房暖和,索性把被子一卷,把她卷成了蚕宝宝一样往肩上一扛就从客房搬到了他的房间。
“你没吃晚饭?”看她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忍不住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只是那笑,并没有他自己料é想中的那么冷。就像他踏着风雪而归,却还是被这一室的温暖融化。
她侧身向床上一倒,歪着头看他。乌ไ黑如墨的长发落在肩头——睡衣滑落了一角,暖暖地睡了一夜后她的两颊绯红,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我也要下去见客?”
韩念踮脚环抱了他一下,贺东言的身上是淡淡薄荷香,她眼底倏然有些发涩,狠眨了几下才压了回去,“照顾好我儿子啊!要是少了根头发我和你没完。”
“我只是随便看看。”他迈步继续往下走,从她身边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回忆里,不光只有你。”
韩念曾经在j市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这个世界向来如此,锦上添花,或是,落井下石。只是想看她的笑话,门票很贵,不过她今天打算义演。
韩念努嘴,示意杨嫂关上门。杨嫂忍不住说了一句,“贺先生真是个有耐心的好男人啊。”
可唐亦天目光平视,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
下雪夜的火锅,感冒时的汤……她永远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他想要的东西,虽然那ว些规则可能都是她定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习惯了规则的承受者。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那些完美到近乎刻意的体贴而打败。
他不是不怀疑韩念的目的,也不是完全猜不到เ她的意图,只是有些事,也许终究是他亏欠了她。哪怕她口中那ว句重新开始,只有1%的真实,他也觉得无妨。
物是人非的沧桑,精心谋划的欺骗,甚至是日后揭开伤口时的鲜血淋漓都比她离开后的日子好过许多。那样的日子,足以让他无惧与她再次靠近。
只是他有些不舍,不舍这份难得的宁静,因为彼此都很清楚,他们此刻๑的深情都不复当初ม,再多的温情也藏不住利刃,终究会有流血的一日。
只是……他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惨淡,狼外婆想喝汤了。
韩念一边撸着鼻子一边炖汤,陈婆在一旁念叨,“你们这俩孩子哟,折腾个ฐ什么劲……”
“陈婆,你孙子多大了?”韩念随意地问她,转移了话题。
“三十多,还不生孩子,可把我急死了。”陈婆叹了口气,“哎!亦天今年也要三十了,你们啊……”
有些话题躲也躲不过。韩念竟有几分庆幸自己在j市没有什么亲戚,不用在过年时被严刑拷打。
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爷爷奶奶和外婆外公的印象,小时候他们就很少来看她,韩念将这点归因于老年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后来他们陆续离世,韩念也没有太多的悲痛。
韩念的母亲是独女,j市人,远嫁到了西南。她从小是掌上明珠,婚后与丈夫琴瑟和鸣,十指不沾阳春水,活得优雅极了。就连最后的离世都那么与众不同——抑郁症自杀离世。
她在韩念二十岁那年吃了安眠药静静入睡,甚至都没等自己容颜苍老,至死都优雅美丽。
韩念至今都不知道,母亲为ฦ何抑郁。
韩念父亲的亲戚大多在云南,父亲升迁到เ了j市后就来往不多,加上后来出了事就更没什么เ亲戚会来找她了。
因为从不曾热络,韩念倒没有世态炎凉的感觉,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所以陈婆算是她身边唯一熟ງ悉的老人,也只有陈婆给予过她慈祥的感觉。
她伸手抱住陈婆,窝在老人家的怀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安宁。有长辈可以依靠的感觉是幸福的,哪怕他们已๐然苍老,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可他们的存在却让你有依托和勇气,无畏前行。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你不得不成长,不得不支撑起一切。再不会有人说你是孩子。
小火慢炖的汤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了,唯独唐亦天没什么反应。因为韩念端汤进房间时,他已经睡着了。
她把汤搁下,坐到了床边。他没有换衣服,衣衫整齐的就睡着了,领带结紧扣,光是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她以为他已然睡熟,伸手就去解,动作大了几分,拉扯中他忽地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啊……”韩念当即叫出声来,却见他并未醒来,而像是在做梦。
他的眉心皱成了川字,似乎做的并非美梦。她疼得直抽气,挣扎着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越攥越紧,看着他因为使劲而发白的骨节,韩念真有些怕他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了。
“唐亦天……”她叫了他一声。
他却使劲一拽,她整个ฐ人面门朝下一栽,鼻头撞上他硬实的胸膛,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韩复周……”他低沉而阴郁说,“我会让你偿命的!”
每一个字都包裹着鲜血淋漓的恨意,深深地刻๑在骨头上。然后他的手慢慢松开,韩念抽回已经青紫一片的手,火辣的皮肤包裹着彻入骨髓的冷,痛感在一瞬间消เ失,一切感官都麻木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本就猜到他不会罢休,她也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眼泪几欲流出,她咬着牙把它逼回去,逼着自己้镇定。
一阵冰凉舒适的感觉把唐亦天从噩梦中ณ拽了出来,他迷糊地睁眼一看,是韩念在他的额头上贴了张退烧贴。
“你比我还严å重,都三十九度了!”她嗔怪了一声,“看来也不光是我传染了你,还有你自己的原因。”
他撑着坐起来,韩念塞了个枕头让他靠着。他已经有半年多没生过病了,倒真没想过会在她面前生病。转念一想,他都不曾想过她会回来,怎么会想到เ在她面前生病呢。
也许从重逢的那一个时刻起,就有太多的想不到。
韩念把汤热一次,端了过来。“没放盐哦。”她说着轻吹了两口,递了过去。
喝汤不喜欢放盐是唐亦天的习惯,他坐在那里,鼻腔塞住了一点气味也闻不到,但是仍能感觉到那碗热汤的味道,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微挑了下巴仰脸看她。
韩念笑了笑,侧身坐在床边,净白的瓷勺轻搅了几下,舀起一勺黄澄澄的热汤,送到他的嘴边,唐亦天张口慢慢喝了下去。
微烫的热汤下肚,从喉咙到胃都被熨ຖ帖得舒服极了。他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额角布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赶紧睡下去焐焐……”韩念扶他躺下,小心地掖好被子。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拽到เ自己้的额头上贴着,那ว里又烫又暖。
他极浅地笑了一下,“你也焐焐。”目光放柔,笑容里竟然几分往昔的神韵。韩念想,他是真的病得不轻了。
唐亦天闭上了双眼,眉心似乎还留有方才紧皱时的印记,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宁静的睡颜。他的眉目长得好看极了,眉浓而不粗,一笔勾勒而出,鼻梁的线条深刻而硬朗,就连闭着眼都让人觉得有些不怒而威。
当然那些人里是不会包括韩念的。
她两脚一提就坐上了床,把没穿袜子光溜溜的双脚伸进又暖又软的被褥里。唐亦天伸手一捞,就握住了冰凉的小脚,他的掌心有些薄薄的老茧,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脚底,又麻又痒。
韩念又往里钻了几分,和他一个ฐ床头一个床尾地对着睡下。他把她的脚放在腹部,那里最暖和。轻踩了几下他结实的腹肌,韩念觉得脚感很不错,动了动身子选择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紧紧地贴着他,足尖的暖意像星火蔓延到了全身。
她轻喃了一句,“亦天,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多好,你说对吗……”
她说完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唐亦天坐起身来,却发现她已然睡熟。
长发垂散,和衣而眠。他抬头把她的长发别到เ耳后。然后替她脱开外衣,把她抱起放到เ自己的怀中。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多好……
清早韩念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他的怀里,他的手相当安分地搭在她的腰上,掌心的温暖熨帖得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