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我一连几天都不敢碰电å话机。它像一部散着高压电的机器，看一眼都会悄悄地刺激着我的心。另一方面，车站的工ื作已渐渐熟习，恒建先生是个不错的师傅，教导人很有耐心，就是过于严å肃，不太爱笑，有时候一个ฐ人对着空白的墙壁默然地思考事情，那种肃穆沉重的气氛使人觉得不可能ม想他所想。
他仿佛在用薄而坚硬的膜包裹着自己，隔离了整个ฐ世界。
恒建先生的家与我的寓所相邻一条街。房子和院子都很阔落，种满了绣球花。我有次去拜访，他执意送我一盆。
“妻子去世后，花也没人照顾。”他说。我只好把花领ๆ回去，放在院子里。我其实也不太照ั顾花，偶尔想起才浇水，但那花却始终没枯萎。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关于恒建先生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妻子在两ä年前去世，一身的病痛拖了十几年。曾经有个女儿，但在十五年前的火车出轨事故中丧生。如果没死，如今应该三十三岁了，比我大一年。
“恒建先生真是个ฐ可怜的人。”我跟泰文提及恒建先生的事情，他然后这样对我说，略带感慨叹息。这是分别ี一周后我第一次和他通话。我一边抓着话筒，一边幻想着他也许正处于澳大利亚的荒原上，面前是一群以奇怪姿势奔跑的袋鼠。
“袋鼠倒有很多，可是没有拍下来。”他说。
“为什么เ？”
“相机坏了。”
我觉得这真是够逊的理由á。难道泰文连买新相机的钱也没有吗？除非他父亲的公司频临破产了，或是在澳洲被人半路劫个精光。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于是问他有没有出事。
“倒没有出什么事。我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ฐ恐怕还得一段时间。不过，摄影展的事情你得记住帮忙。”
“等你回来再办也不迟。”
“如果回不来你也得帮我办呀。”
“这个当然。”我随口道。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做回不来？
通话完毕，我把话筒放回去时又想起了亚步家的电å话号码。再拨一次看看吧。我这样引诱自己说。手指已๐经不听使唤地拨通了那个号码，耳朵置于一片虚幻无声的空间。
我等待着。
“喂。喂。找谁？”五天不见的声音。
我犹豫片刻才出声：“你是亚步吧？”
“呃，我是。”
“今年几岁？”
“唔？”她对这个唐突的问题吃了一惊，“十七，正在上高一。”尔后她说。
十七岁，显然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或者她的女儿。但这个女生跟亚步同名也让我颇感意外。我抿住唇角沉默一阵。对方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谁？”
“哦。”我想了想，如实相告：“我以为ฦ你是我的一个朋友。你的名字跟她一样。”
“喔。”她说，“那真够奇妙的。”
确实如此。我想。十五年前我曾经跟十七岁的亚步通电话，十五年后我居然还在跟另一个十七岁的亚步通电话。世事冥冥之中是个ฐ循环。我心里莫名的愉悦起来，生疏ຕ地激动。像丢弃在很久以前的一段感情，被我重新拣起来，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尘，它轻微亮。
缘分就此开始。每到เ夜晚十一点，我便和这个亚步通电话。我告诉她我是铁道员，在此之前是出版社编辑。仅此而已。我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名，也不问她的全名或者家庭地址。我是把她当作我认识的那个ฐ亚步来交谈。
有一晚，亚步对我说起明天要从城里来一个转学生。她想跟他做朋友，却不知道如何做是好。我对此也毫无经验。两个ฐ人沉默地思考着同一问题。稍倾，她问我：“你的好朋友叫你什么？”
“哲仔。”我说。
“很好。”她出笑声。“作为ฦ出版社编辑，你能ม为我推荐一本好看的书吗？”
我就此思考起来。好看的书倒有很多，但我向她推荐了屠格涅夫的《初恋》，因为我只钟爱这一本。
“呃？《初恋》呀。”她出轻叹的语气。我似乎闻到哪里飘来青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