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厚，不要说出来！”汪先生蒙太太这样密切地嘱咐，又舒适了，说：“你们明天来了，自然会知道。别看得太严重，借此大家叙叙。假如两位毫无意思，同吃顿饭有什么关系，对方แ总不会把这个作为ฦ把柄，上公堂起诉，哈哈！我倒有句忠言奉劝。这战争看来不是一年两ä年的事，要好好拖下去呢。等和平了再结婚，两位自己的青春都蹉跎了。‘莫遣佳期更后期’，这话很有道理。两位结了婚，公私全有好处。我们这个学校大有前途，可是一时请人不容易，像两ä位这样的人才－－娴ຒ，我不是常和你讲他们两ä位的？－－肯来屈就，学校决不放你们走。在这儿结婚成家，就安定下来，走不了，学校借光不少。我兄弟呢－－这话别ี说出去－－下学期也许负责文学院。教育学要从文学院分出去变成师范学院，现在教育学主ว任孔先生当然不能ม当文学院长了。兄弟为个ฐ人打算，也愿意千方แ百计扣住你们。并且家眷也在学校做事，夫妇两个人有两个ฐ人的收入，生活负担并不增加－－”汪太太截断ษ他话道：“寒碜死了！真是你方才所说‘一点浪ฐ漫都没有’，一五一十打什么算盘！”汪先生道：“瞧你那样性急！‘浪ฐ漫’马上就来。结婚是人生最美满快乐的事，我和我内人都是个ฐ中人，假使结婚不快乐่，我们应该苦劝两位别ี结婚，还肯做媒么เ？我和她－－”汪太太皱眉摇手道：“别说了，肉麻！”她记起去年在成都逛寺院，碰见个ฐ和尚讲轮回，丈夫偷偷对自己说：“我死了，赶快就投人身，来得及第二次娶你，”忽然心上一阵厌恨。鸿渐和辛楣尽义务地恭维说，像他们这对夫妇是千里拣一的。
假使留下的这几根胡子能够挽留แ一部ຖ分的运气，胡子没剃的时候，汪处厚的好运气更不用说。譬如他那ว位原配的糟糠之ใ妻，凑趣地死了，让他娶ດ美丽ษ的续弦夫人。结婚二十多年，生的一个儿子都在大学毕业，这老婆早死了。死掉老婆还是最经济的事，虽然丧葬要一笔费用，可是离婚不要赡养费么？重婚不要两ä处开销么？好多人有该死的太太，就不像汪处厚有及时悼亡的运气。并且悼亡至少会有人送礼ึ，离婚和重婚连这点点礼金都没有收入的，还要出诉讼费。何况汪处厚虽然做官，骨子里只是个文人，文人最喜欢有人死，可以有题目做哀悼的文章。棺材店和殡仪馆只做新死人的生意，文人会向一年、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陈死人身上生。“周年逝世纪念”和“三百年祭”，一样的好题目。死掉太太——或者死掉丈夫，因为ฦ有女作家——这题目尤其好；旁人尽管有文才，太太或丈夫只是你的，这是注册专利ำ的题目。汪处厚在新丧ç里做“亡妻事略๓”和“悼亡”诗的时候，早想到เ古人的好句；“眼前新妇新儿女，已๐是人生第二回，”只恨一时用不上，希望续弦生了孩子，再来一“先室人忌辰泫然有作”的诗，反这两句改头换面嵌过去。这诗至现在还没有做。第二位汪太太过了门没生孩子，只生病。在家养病反把这病养家了，不肯离开她，所以她终年娇弱得很，愈使她的半老丈夫由怜而怕。她曾在大学读过一年，因贫血症退学休养，家里一住四五年，每逢头不晕不痛、身子不哼哼唧唧的日子，跟老师学学中国画ฑ，弹弹钢琴消遣。中国画ฑ和钢琴是她嫁妆里代表文化的部分，好比其它女人的大学毕业文凭。汪处厚不会懂ฦ西洋音乐，当然以为ฦ太太的钢琴弹得好；他应该懂得一点中ณ国画ฑ，可是太太的画，丈夫觉得总不会坏。他老对客人说：“她这样喜欢弄音乐่、画画ฑ，都是费心思的东西，她身体怎么会好！”汪太太就对客人谦虚说：“我身体不好，不能ม常常弄这些东西，所以画也画不好，琴也弹不好。”自从搬到这小村里，汪太太寂寞得常跟丈夫吵。她身分娇贵，瞧不起丈夫同事们的老婆，嫌她们寒窘。她丈夫不放心单身男同事常上自已家来，嫌他们年轻。高松年知道她在家里无聊，愿意请她到学校做事。汪太太是聪明人，一口拒绝。一来她自知资格不好，至多做个ฐ小职员，有伤体面。二来她知道这是男ç人的世界，女权那样达的国家像英美，还只请男人去当上帝，只说he，不说she。女人出来做事，无论地位怎么เ高，还是给男人利ำ用，只有不出面躲在幕后，可以用太太或情妇的资格来指使和摆布男人。女生指导兼教育系讲师的范小姐是她的仰慕者，彼此颇็有往来。
“——我本来英文是不行的，这次教英文一半也因为刘先生的命令，讲错当然免不了，只希望刘ถ先生当面教正。不过，这位同事听说跟刘先生有点意见，传来的话我也不甚相信。他还说，我班上那ว三个傍听的学生也是刘先生派来侦探的。”
“好，我不跟你辨，谁不知道你是讲政治学的？我问你，这位专家怎么เ说呢？他这次来是不是跟明天的会议有关？”
孙小姐道：“我死也不肯教他们了。我真想回家，”声音又哽咽着。
辛楣虽然觉得这句话中ณ听，这不愿意立刻๑放弃他的不快：“你这人真没良心。吃了人家的饭，还要管闲事，探听人家阴私。只要女人可以做太太，管她什么เ美国人俄国人。难道是了美国人，她女人的成分就加了倍？养孩子的效率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