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活动结束后，另两个女孩识相地先走，许鉴成陪向晓欧去商店买录音机。向晓欧挑了一台两百五十八块钱的三洋二喇叭录音机，又买了一盘李克勤的“红日”，许鉴成建议她再加两个外置的喇叭，向晓欧笑了起来，“算了，我又不是真的要教他唱歌。”
那ว里是公共汽车的起点站，他们到的时候，离发车还有二十几分钟็，还没有乘๖客，一个ฐ神色灰败的司机在驾驶座上懒洋洋地啃烧饼油条，啃几下，兴致来了，气运丹ล田朝驾驶座车窗外大刀阔斧地吐一口痰。
对着那道空落落的墙，他突然意识到เ：爸爸、妈妈，都已经离开了他。
“那ว你、你妈妈呢？”
那一天，允嘉穿件白色圆领t恤，配深蓝色牛仔布背带裙ำ，头发松松地梳成两ä个ฐ辫子垂在前，坐在舞台中央一个大大的、镰刀形的月亮布景上，没有伴舞，全场的目光随着一束锥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倚着月亮的弯弧，脸上挂着一点微笑，神情好像是在认真地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高俊穿着同式样的白t恤和牛仔裤，斜ฒ靠在布景旁边，专注地拨着手里的吉它，月亮的影盖住了他半边脸。远远看去，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汤骥伟摇摇头，换个话题，“我听说你妹妹在初中部很出风头。”
“不要紧吧？”许鉴成蹲下要替她检查脚踝。
“因为我被考过无数次，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被考过无数次，你不相信的话去问你哥，他肯定也被考过无数次。”
“什么话什么เ话？你出息一点，人家老师干嘛整你？”鉴成转过个ฐ弯。
在红色的“艾滋病离我们并不远”和蓝ณ色的“水源是人类的生命线”之ใ间，他想起了允嘉。
允嘉“噢”了一声，有点失望，“有得看，没得吃，那多难受。”
“有钱挣就行。”
“多少钱？”
“一小时两块五毛。”
“那么少？”允嘉嘟็起嘴，“一天八个小时才二十块钱，你可是大学生啊。”
“大学生炸出来的*โ*โ腿还不是一样？对了，他们说每干满两ä百个ฐ小时可以送一张免费的套餐餐券，到时候我请你吃。”
“好啊，我要吃巧ู克力圣代，就是电å视上经常放出来的那种，上面撒一层花生米，还有花花绿绿的糖粒的。”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一言为定噢，”允嘉ล又高兴了，“走，我们吃饭去。”
他们去学校外面一家小饭店，每人要了一份蛋炒饭，允嘉说声“你等一下”，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一小包花生米和两ä个塑料杯。
“还买啤酒干什么เ？”
允嘉指指那ว个ฐ瓶子，“这是要赔给学校的。幸亏你来了，否则ท我真会心疼。”原来，允嘉她们学校规定，练走步，每人可以打碎三个瓶子，以后的每打碎一个ฐ要自己买了赔。允嘉刚才打碎的那个ฐ瓶子，刚好是第四个ฐ。允嘉很认真地说，“我是学了端盘子以后才发现，原来端盘子也挺不容易的，一个ฐ托盘上放八个啤酒瓶，要练好久才能保持平衡。我们老师说，现在放空瓶子，等过一段时间，就要用满瓶的啤酒。”
“我算是不错的了，我们有些同学一下子就打碎好几个瓶子。不过啊，”她一边往塑料杯里倒酒一边嘻皮笑脸，“我心里天天就盼着她们多打碎几个ฐ，最好一个盘子都打翻在地上，然后我就自告奋勇替她们去买酒，瓶子归她们，酒归我。那家店的老板娘现在认识我了，每瓶酒少收五毛钱，还会送点下酒的，太合算了。”
他们就着花生米把酒喝得差不多，允嘉突然问，“你跟向晓欧现在怎么样？”
那天吃完饭，允嘉叫他在她们宿舍楼下等一回，自己้上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牛皮纸信封，献宝一样双手递到他面前，“给你看我拍的明星照。”
“明星照？”
“嗯，”她不无得意地点点头，“我们学校经常有电视台的人来挑群众演员，很多高年级的同学都有一套这样的照片，随时可以拿出去给人家看，我也去拍了一套，昨天才冲出来，你先帮我看看怎么样。”她嘴里说“帮我看看怎么样”，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起码她自己是十分满意的。
鉴成将信将疑地打开信封，抽出一叠七八张五颜六色的照片。照片上浓墨重彩、巧笑倩兮的人像让他愣住了，刹้那间回到了中学时代第一次看允嘉上台唱歌的心情：相片上明明白白是她，又总
有几分陌生；仿佛更加漂亮，却是给人家看的那ว种漂亮，并非他看着长大的那个ฐ赵允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他隐隐约约间总有点不舍，但又说不出究竟舍不得什么。
他一张张翻着允嘉的照片，摄影水平不过中等，但看上去她的确是花了一番功夫的，每张的发型都据背景、服装ณ的变化有一定差ๆ别ี，有端庄文雅型的，有活泼可爱型的，最后一张让他有点吃惊，相片上的允嘉穿了件绿地红花的织锦棉袄，脸上齐齐整整地点着两点胭脂，嘴唇也画得圆圆的，刘海ร尖尖地拢向眉心，低眉顺眼的神态活像个电视里的北方แ小媳妇。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允嘉。允嘉ล好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咬着嘴唇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土？”
他忍不住也笑起来，“你不是最讨厌大红大绿的吗？”
“我这是故意的，”允嘉一副有成竹的样子，“有些导演就是喜欢土，越土越好，你看巩俐，不就土出名堂来了吗？”然后扬起眉毛，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我想下个学期去参加一个业余演员培训班，说不定运气好的话，真的能被挑去拍戏呢，张曼玉就是在大街上被星探发现的。”
“你不好好念书，胡思乱想什么เ？”
“端盘子有什么好念的，”允嘉嘀ถ咕一声，“我都快十八岁了，女人二十一岁的时候最好看，以后就不行了，所以干什么都要抓紧，我还有三年。”说着，她还认真地竖起三个手指。
“你们学校教这个ฐ？”
“当然不教，杂志上说的。”
“那杂志上说男人什么时候最好看？”鉴成有点好奇。
“男人啊，有钱的时候最好看，”允嘉嘻嘻笑着，隔着空气点点他的鼻子，“所以，你现在就很难看。”
“什么เ狗屁杂志。”鉴成“嗤”了一声，不过，允嘉ล刚才那句话的确提醒了他。五年之前，他曾经对自己承诺过，等到เ允嘉ล十八岁，给她买一块像样的手表。买块电å子表。
时间飞逝，从前看着好远的事情，一转眼就在面前；而人事变迁，很多想要的、不想要的，已经都经历过了。
他看看允嘉ล的手腕，还是那ว块米老鼠卡通电子表。那天他身上正好带着三百块钱，是早ຉ上去银行取的，这个ฐ月的生活费。
“走，去给你买件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还有两ä个月呢。”
“离这么远，我不一定能来给你过生日。先把礼ึ物买了吧。”
“你有多少钱？”
“三百块。”
“好，那ว我想要一套‘清妃’彩妆。”
“给你买块手表吧。”
“我要‘清妃’彩妆。”
“还是买块手表，你这块实在太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