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隐达早就看出这种决策程序貌似民主和科学，其实还是一言堂。因为看上去到会的各位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似乎体现了充分的民主；然后最高决策者集中ณ大家的意见，做出决定。一些决定全局的大事就这么เ定下来了。好像谁也说不出这决策过程的毛病。这是民主ว集中制啊！事实上不是这么เ回事。会上决策的事情，事先大家并不一定都接触过，情况不清楚。到会的除了县级领导，就是各部门的头儿，大家不可能熟ງ悉各行各业的工作。只是会上临ภ时发个ฐ材料给你，你一时还没吃透材料，你却要发言了。有时会议准备得仓促，材料都不一定发一个。
这天晚上，儿子学校开家长会，陶陶去了。通通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关隐达独坐在书房里。电话铃响了好多次，他不去接。他把手机也关了。向在远已๐失踪五天了。
周述是个ฐ一米八的大胖子，眼睛时常红红的，总像刚喝过酒。这人看上去像个ฐ山大王，没有一丝斯文气。向在远很干瘦，同周述并排坐着，就显得有些滑稽。关隐达觉得向在远同周述太亲热了，有些不是味道，就常借故出去敬酒。向在远却总是说：“老关你不能跑呀！”
小武带他到了田部长住的房间，向在远和田à部长都在那ว里。小武给各位倒了杯茶，就出去了。向在远先开腔：“隐达同志，你来黎南两年多，各方面工作都不错，与同志们共事也很好，在下面也有威แ望。这次代表们自发提议你作为县长候选人，这就是最好的说明。但根据地委意见，对你会有新า的安排。等会儿田部长还要说的。所以，地委的意见，是要尽量维护组织的选举意图。这需要你来配合做做工ื作。”
于是都说关书记辛苦了，休息吧。
一天下来，真有些累人。关隐达上床不久ื，就睡意朦胧了。却模模糊糊想到เ了那ว张明信片，他猛地清醒了。他同夫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可是年深月久ื，他又越来越想念那ว位远在北方的女人。他同肖荃有缘无份，同学们至今还在感叹。关隐达后来有了陶陶，又官运正旺，肖荃在他心里慢慢的也就淡了。他不到三十岁，任着县委副书记，眼看就要接县长，过几年又是县委书记。成天都有许多的事要干，也无暇顾ุ及儿女情长的事。人一现实，便觉得感情上的事太浪漫，几乎是小孩子们玩的把戏，倒有些好笑了。两人音讯渐绝。不到เ几年，陶凡退了下来，张兆林接地委书记，关隐达开始在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兜圈子了。他岳母曾感叹说，他是成也陶凡，败也陶凡。他有一段心情很灰，便又想起了肖荃。这时他才发现，他同肖荃是什么เ话都可以说的，而同陶陶却不可以。他便怀疑自己是不是仍然深深地爱着这个ฐ女人？他不想存有这么危险的念头，便想这也许就是妻子与朋友的区别ี吧。但他的确想知道她的消息。她现在怎么样了？却不知她的下落了。后来偶尔在报纸上看到เ她的一篇散文，写的是想念一位朋友。他熟悉肖荃的文笔，更熟悉她写的那桩桩往事，她的那ว位朋友就是他！他连读了几遍，相信这个肖荃就是他这几年常常想起的那个ฐ肖荃。“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原来肖荃也在找他。关隐达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一定要找到她！后来，经过了许多周折，才找到เ了她。
“有事才可以找你？你答应我可以随便找你玩的。”
可如今编顺口溜的人灵感来得特别ี快。西州一边在大肆宣传贯彻“两ä走工程”，一边就有人讲怪话了。说什么เ：“两ä走不两ä走，原地踏步走；工作往下走，领ๆ导往上走。”
小孟听到เ这些，便明白马师傅一定是有什么เ重要事情要说了。他客气道：“哪里哪里，张书记的水平才叫水平，我当他的秘书，只要不误事就了不起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呀。”
几天后，张兆林在一次会议上严å肃指出：“广大干部，特别是各级领ๆ导，一定廉洁自律。我们对廉政建设一定要有一个ฐ正确的估价，要看到绝大多数干部ຖ是廉洁奉公的，腐败分子只是极少数极少数。决不允许把干部作风看成一团漆黑，决不允许不负责任的瞎议论，瞎指责，那样只会涣散人心，影响工作。这是极其有害的。”
第二天上班，关隐达向刘培龙告知了陶凡的到来。刘培龙马上说：“刚才兆林同志打电话来，说陶书记来我们县了，要我搞好接待工作。我刚准备上你家去。”
陶陶正好想回去看看父母，就一同去了。两ä人回到西州城，在街上买好花圈，直接奔灵堂去。理事的都是地委办老同事，见了关隐达，免不了客气。可毕竟在办着丧ç事，不便热乎ๆ，就握握手，脸上露出说不清的表情。陈永栋两ä儿一女，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不怎么เ懂礼ึ数，倒是躲在一边。等地委办的人叫他们，才过来同关隐达握手。关隐达见了他们那漠然的样子，说不出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只说陈老书记是个ฐ好人。围观的人很多，都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几天后，书法比赛揭晓了。关隐达获第一名，刘平也获了个ฐ纪念奖。
刘家厚嘿嘿一笑，出去了。陶凡想这老干活动中心的事，真是个麻烦。有条件的话，可以考虑，无非就是建栋房子。但是西州太穷了，捉襟见肘啊。再说陶凡对建老干活动中心是有看法的，觉得这种工作思路有些怪异。他在北京街头看到เ那些中ณ国妇女什么中心，中ณ国青少年什么เ中ณ心，中ณ国工ื人什么เ中ณ心，心里就犯疑：在北京修栋房子，挂上“中ณ国”的牌子，全中国的妇女、青少年和工ื人阶级就享福了？荒唐！西州的老干部该有多少？在地委机关里修个ฐ活动中ณ心，就意味着关心全地区老干部了？
司机刘ถ平，就因为伺候过好几位地委书记了，说不出的傲气。首长司机好像都是这个脾气。起初ม刘平对关隐达也是不太在乎ๆ的。不知从谁那ว里开始的规矩，地委书记上下班，必须ี是司机同秘书一块儿接送。其实地委领导的家离办公室不远，从山上抄近路，走过那条鹅卵石小径，只需几分钟็。每天早上七点五十，刘ถ平就在关隐达楼下使劲儿按喇叭。关隐达下楼略๓微迟了些，刘ถ平就沉着脸。关隐达也不计较，心想司机嘛，就这个修养。
五十三
孟维周任地委书记不久，西州ะ地区改作西州市。孟维周从县委书记走向市委书记，只用了四年多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背地里叫孟维周孟公子。据说全省有四大公子，都是最年轻的地市委书记。孟公子最小，还不到四十岁。人们只在私下里叫他们公子，都因公子二字意蕴太丰富了。西州叫市了，老百姓跟着兴奋。尽管工ื人仍是没事儿干，尽管农民仍被城管队赶得满街跑。老百姓外出打工ื，说起自己้是西州ะ市人，自我感觉好多了。
最幸福的大概是农民，他们大清早ຉ醒来，突然就由乡巴佬变成城里人了。老百姓自顾自己高兴着，没想到官场的人们因为ฦ地区改作了市，比任何时候都忙碌了。孟维周经常强调，西州ะ要紧紧ู抓住地改市这个大好机遇，加快发展。孟维周的指示，大小官员们算是心领ๆ神会了。平时官场的人惯用的问候语是：“忙吗？”
西州ะ最近变了规矩，很多人见面就说：“抓住机遇！”彼此还得客气：“哪里哪里，你抓住机遇！”知己้的朋友碰了面，表情就更加神秘：“这回你可要抓住机遇哟！”也有人调侃别ี人：“你抓住机遇啊！”对方就以牙还牙：“他妈的你调戏老子，你才抓住机遇哩！”
原来地区改作市了，各级领导班子都会有所调整。很多人吃过晚饭，就急不可耐地看手表，等着天黑下来。偏是夏天，天黑得迟。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他们就一溜烟跑进市委机关。他们爬上桃岭，尽量低着头。桃岭早ຉ已๐不见一株桃树，桔树已๐长得很茂盛。人们却仍习惯叫这桃岭。这大概ฐ是给老地委书记陶凡留下的惟一纪念。桃岭的路灯很灰暗，桔林黑漆漆的。可上桃岭的人仍嫌一路上太亮堂了。他们恨不能变成土行孙，钻进地里丝溜溜地跑，突然就在孟维周家客厅里冒了出来。桃岭上这些行色匆匆的人，就是上市委领ๆ导家去抓机遇去的。哪里都有喜欢c心的人，专爱讲些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有人发现，自从地区改市的消息越来越明确了，往孟维周家跑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孟维周的脾气就越来越大，有次在会上发了火：“有些人，天天往市委领ๆ导那里跑。有什么好跑的？共产党的官是哪个可以跑下来的？”但是，桃岭一直就没冷清过。有人讲得夸张，说到了晚上，往桃岭跑的人，多得就像蚂蚁搬家！孟维周是接周一佛的。他刚当地委书记，有人担心他压不住台。他毕竟太年轻了。
可是没想到，他坐上这把交椅，居然很能ม服众。有些老干部怎么也想不明白，孟维周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高的威信？他们忘记建国初ม那ว会儿，自己当上地市级领导也才三十出头。年轻干部却很佩服孟维周，他们对五十年代干部ຖ年轻化不清楚，倒是知道西方很多国家元首年纪都不大，就说：“孟书记要是生在美国，这个ฐ年纪当上总统都说不准！”
这种人多半碰不着孟维周的面，他们遗憾自己้没法当着孟书记说这些话。西州ะ有句很世故的俗话：欺老不欺小。意思是说，得罪谁都行，别ี得罪年轻人。年轻人谁说得准？弄不好明天就发达了。孟维周三十二岁就是县委书记了，不到三年就出任地委秘书长，一年之后任地委副书记，又过一年就是地委书记了。有人便说：“都说谁谁爬得快，人家孟书记可不是爬，而是在飞！”
西州ะ人都料定孟维周还会飞得更高的。西州本来就早被省里干部ຖ叫做机场了。说这里是省级领导起飞的地方。省委副书记张兆林、副省长宋秋山、省委组织部长周一佛，原先都是西州ะ地委书记。最近四任地委书记，只有陶凡就地退下来了。外地人不服气的，就说难怪全省人民富不了，省里领导都是从贫困地区来的。有些干部背地里竟把省委叫做西州ะ省委。孟维周好像更牛市，光是他的年龄，别人就竞争不过，更不用说他上面有张兆林。
早ຉ些年，谁上头有人，别人当面不会说他什么，私下里会说这人不过就是抱了条粗腿。现在变了，谁上面有人，反让人高看许多。没人做思想政治工ื作，大家也都想通了：朝中有人好做官，本来就是国粹。孟维周他们体重多在一百五十斤上下，可他们到了省委领ๆ导眼里，似乎ๆ都成了微缩景观。省里说研究干部，习惯叫定盘子。据说西州的盘子还没有正式定好。那ว一个个ฐ彪形大汉，都想成为省委领ๆ导盘子里胡萝卜雕的凤凰，或是一片小火腿肠。
西州市的盘子省里定，西州各县市和部门的盘子孟维周几个ฐ人定。好几个月了，西州ะ上上下下很多人都在跑。跑西州、跑省里、跑北京。只有市委书记孟维周和代市长万明山没怎么เ跑，他俩早就定在盘子里面了。有天晚上，市财政局长王洪亮跑到孟维周家。孟维周见他敲门进来，就发火了：“洪亮，你还要跑什么？我早就同你说过，你不动。”王洪亮笑笑：“孟书记，我想汇报个想法，请你能够同意。”孟维周说：“这话怎么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就先要我同意。除非你想当市委书记，我让位就是。别ี的，我不敢笼统就同意了。”王洪亮仍是笑：“孟书记尽开我的玩笑。我何德何能ม，敢觊觎这个ฐ位置？我是想辞职。”
孟维周吃了一惊，问：“洪亮，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洪亮说：“请孟书记听我汇报清楚。我有个同学，在国瑞证券当老总。他鼓动我多年了，要我去给他帮忙。只因孟书记你太关心我了，我不敢答应。这次他又找我，我就不好意思了。”
孟维周问：“他准备怎么安排你？”“给他当副总。”王洪亮说。孟维周笑笑，说：“洪亮啊，你是宁为j尾，不为ฦ凤头！”王洪亮红了脸，说：“孟书记，不瞒你说，他开的薪金高，我就动心了。”“多少？”
孟维周问。“年薪五十万。”王洪亮说。孟维周淡然道：“也不高嘛。”王洪亮不好意思似的，说：“我想改变一下生活，试试自己้的潜力。”
孟维周说：“本来，我不该劝你留下来。干部想出去闯闯，这是好事，组织上得支持。但是，你毕竟是党培养多年的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ຖ。你不想想，市委任命个ฐ财政局长，是儿戏吗？”
王洪亮说：“我知道孟书记对我非常器重，所以一直不敢开这个口。但是，我也反复考虑好长时间了，我的这个选择是慎重的。”
孟维周说：“既然你去意已๐定，我就放你走。但是，洪亮，你也先别ี急着辞职。你先过去干半年再说。半年后，要开人大会了，政府组成单位要定盘子了，你再最后考虑去留แ。”王洪亮双手抱拳，打拱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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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ๆ不多想跪下去了：“孟书记，我非常感谢你！你太关心我了，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只是，我怕让你为ฦ难。这事怎么c作？”
孟维周说：“人是活的，还怕想不出办法？我同市委几个头儿研究一下，派你去外地企业挂职学习半年。我们需要很多真正懂经济工ื作的干部啊！”两人说完这事儿，就随便聊天。感觉就不像上下级了，而是兄弟似的。孟维周笑道：“你发了财，可别ี忘记老朋友啊！”
王洪亮说：“正像我那位同学说的，有财大家发。我怎么เ会忘记孟书记呢？”孟维周忙摇手道：“洪亮你误会我意思了。你以为我在向你索贿吧？我只是要你莫忘记老朋友啊。”
王洪亮故意把样子做得很难堪，说：“孟书记这么เ说，真让我无地自容了。洪亮没这意思。”
五十四
关隐达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悠闲。他一p股坐在教委主任的位置上，六年间再也没动过。关隐达的性子早已๐熬得不温不火。他从不发脾ຆ气，却是说句算句。像教委这种业务机关，领ๆ导换来换去，干部ຖ却总在里面呆着。几十年下来，人际关系难免很复杂。
关隐达刚去时，有人建议他整顿一下机关作风，重点解决内部ຖ不团结的问题。关隐达听了只是笑笑。他从来就不相信所谓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神话。这条被大家奉如圭臬的优良作风太天真了。批评也好，自我批评也好，除了激化或公开矛盾，不会有别的收获。大家也许场面上会讲得漂亮，私下里该怎样还会怎样的。他的看法是，多数时候，公开矛盾，不如回避矛盾。
关隐达的策略是只谈工作，不谈别的。他头次主持机关干部ຖ会议，只讲了三十分钟话，就宣布散会。干部觉得奇怪，似乎ๆ这样子不像开会。可是干部ຖ们很快就发现，关隐达原来是位极干练的领导。他讲话不讲究起承转合，总是硬邦ะ邦几条。他一讲完，各科室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分头落实就是了。
关隐达原本很会讲官话的，现在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很烦那ว些大话套话。没多久ื，教委的干部ຖ们竟然发现：机关人际关系好像融洽多了。有人终于感觉到关隐达的高明，奉承说：“教委机关几十年的老大难问题，关主任不费吹灰之ใ力就解决了。”
关隐达听了也只是笑笑。他知道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不让它暴露出来。关隐达心想，有个ฐ道理是明摆着的，却没人注意。机关干部，再怎么เ复杂，他们也不敢在工ื作上乱ກ来。所以只需抓严了工作纪律，该谁干的事就得谁干，这就行了。机关也像一个人，你不让他坏的东西有机会表现，看他坏到哪里去。教委机关百多干部ຖ，都长着张嘴巴。总有几张嘴巴๒喜欢说话，关隐达的能耐就传得天远。况且他的书法、文才早ຉ就名声在外。早ຉ年当上县长，又是人大代表硬推上去的。而他如今对待官场又格外的淡泊。种种机缘或因素，都丰富着关隐达在民间的形象。人们说起关隐达，都很敬重。
关隐达并不觉得自己忙，夫人陶陶却老是说：“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最重要。”她今天要关隐达吃冬虫夏草，明天又要他吃高丽ษ参。只要听说什么方แ子补身体，她就会想方设法弄来。上级银行好几次想任命陶陶当市中ณ心支行行长，她都婉谢了。她说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管好丈夫和孩子就足够了。了解她的人都说，只有陶凡的女儿才会这么散淡。儿子通通已๐上初二，眼看着就要上高中。最近陶陶又听说，六味地黄丸ฤ男人要长年服用，就像女人要长年服用妇科千金片。星期天，她打发丈夫和儿子吃过早饭，就要出门去。交待关隐达：“你管着儿子做作业，我给你买药去。等我回来，再去看爸爸妈妈。”
一家人每周要上桃岭一次，陪老人家吃顿饭。每次都是星期天去，星期六通通学校要补课。关隐达自己是教委主ว任，一年到头强调不准加重学生课业负担，可是自己儿子照常补课。放假时，严令不准补课。可是学校自有办法。他们化整为零，每次补二十几个ฐ学生，还让家长轮流值班，守在教室里。只要上面来人检查，家长就出面纠缠，说补课不关学校的事，都是家长们强烈要求的。他真拿着这事没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门口就有药店，没多久陶陶就回来了。她进屋就说：“这药又不贵，又没副作用。养生药。我买了五十盒。”“这么เ多，当饭吃？”
关隐达就像很听话的孩子，连说明书都懒得看，只问，“吃几颗？”陶陶抢过药瓶，说：“你怎么开交哟，就像三岁小朋友。”她怨着丈夫，心里甜蜜而满足。她故意淘气，大声念道：“药物组成，熟地黄、山茱、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功能ม主ว治，滋y补肾。用于头晕耳鸣，腰膝酸软，遗精盗汗……”
关隐达忙压着嗓子叫了声：“陶陶！”陶陶吐吐舌头，笑了起来。通通在里面做作业，关隐达怕孩子听了不好。“儿子听不懂的。”陶陶继续顽ื皮，“口服，一次八丸，一日三次。规格，每八丸相当于原药材三克。批准文号……”关隐达一把夺过药瓶，说：“拜托了，文号就不要念了。我一天到晚看文件，听说文号就条件反s，头痛。”
陶陶倒来温开水，递给关隐达，说：“你还得修炼。你什么เ时候有老爸那种心态，就自在了。”关隐达吞下六味地黄丸ฤ，说：“老爸能够有个ฐ好心态，巴不得。但我总怀疑他的淡泊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不把什么เ都看淡些，又能怎样呢？”陶陶叹道：“做官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关隐达笑道：“是没有意思。所以人就要想通达些。我见识过省里一些老领ๆ导的秘书、司机，想来真是心寒。那些老书记、老省长，当年谁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钻到他们身边去，哪怕给他们擦p眼都愿意。他们的秘书、司机，都风光得不得了。如今他们退下来了，就谁也嫌弃了。他们仍然配有秘书和司机。这些秘书、司机就恨自己运气差，等这些老家伙没用了，他们才轮到这份差事。他们当面叫人家某老某老，背地里都叫人家老东西。只要哪个ฐ老领ๆ导病了，他的秘书、司机就暗自高兴，巴不得人家一命归西，他们就可以解放了。陈副省长快八十岁了，身体还很健旺，他的秘书就成天在外面对别人摇头，说怎么เ得了，哪天是个头哟！”
陶陶听着很生气，说：“这些老人家自己้也不争气，他们的儿女也不争气。我爸爸若是省级干部，他只要退下来，我坚决不要人家配什么司机、秘书。自己儿女天天守着老人家，多好。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关隐达笑道：“你还真生气了。人没到เ那ว步，到那步就会那ว样的。老领导照ั样比秘书、比司机、比房子、比车子。他们生病了，有儿女守在医院他们不会满足，宁可让秘书守着。这叫享受待遇。”
陶陶摇头道：“官场真是害人，把人都弄成疯子了。”关隐达笑笑，不再议论这事了。他想官场就是如此，谁也拿它没办法。关隐达琢磨过孟维周对他称呼的变迁，就很有意思。孟维周刚ธ参加工ื作那会儿，见了关隐达就叫关兄；过了几年，孟维周当了县委副书记、县委书记，就叫他关老兄了。“关”和“兄”中间加个ฐ“老”字，意思没变，意味却不同了。关兄是那ว种刚ธ入仕途的年轻人叫的，显得斯ั文、拘谨、恭敬。
孟维周开始叫关老兄了，老成多了，同关隐达就是平辈之礼ึ。孟维周当上地委领导后，第一次见了关隐达，就直呼老关了。通通作业完成了，揉着眼睛出了房间。陶陶说：“我们看外公外婆去。”通通点点头，不多说话。陶陶就说：“儿子你怎么了？比你外公还深沉。”
儿子仍是不说话，面无表情，等着爸爸妈妈叫出门。关隐达就想儿子让没完没了的作业和考试弄得没朝气了。他摸着儿子的头顶，说：“我们走叫吧。”从教委去市委机关要坐两ä站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