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提着行李走的时候，钟็笔跟在张说身后去送机，赔着笑脸说：“伯母，这是北京特产，糖果蜜饯豌豆黄之ใ类的，不值什么钱，带回去给亲戚朋友们尝一尝。”
他的感冒因为母亲坚持去医药打针ฤ输液ຂ，很快就好了。张母抱着电话兴冲冲地说：“我约了乔伊晚上一块儿吃饭，你可别推说没空。”张说没好气地说：“那你跟她好好吃，顺带还可以逛街。”他去做什么？
她想金经理是北方人，应该爱吃饺子，于是买了饺子皮，玉米加肉末做馅儿，一边陪金经理在客厅聊天，一边包饺子，随后又炒了两ä个家常菜，熬了半锅粥。左ุ学打电话回来说在周熹家吃饭，晚点儿再回来。钟笔不再等他，俩人先吃了。
为了调节气氛，张说递了话筒过去，“我们来合唱《心雨》。”男女合唱的歌，他也就只会这一首。
“不要紧，你去跟他道歉，等他气消了，他就会原谅你了。”张说提出一个合理建议。
钟笔有口难言。她也不想啊，一次是左思醉酒强要了她，知道怀孕后她便辞去了《明报》的工作；另外一次是张说开除她——此刻后悔自己为了证明有工ื作经验，把工作过的职位全写了上去，画蛇添足。
哀莫大于心死。祸不单行，内外煎æ熬，她会不会想不开？他很担心她出意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要怎样出现在她面前才合适？不能太突兀，也不能ม太亲密，这个合适的距离是如此难以把握。
“你不必这样。这些东西，留给我我也没用，你收着吧。”他从里面拣出一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样式非常老旧ງ，“这是我母亲的东西，她出嫁的时候她母亲给她的。”钟笔不知道这个戒指原来这么เ珍贵，从来也没听他说起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中文学得不好，曾经有一个人看不过去，骂我是文盲，因此常常会有辞不达意的感觉。此事可以说因我而起，但追本溯源，又不仅仅是因我而起。我曾经说过，我跟钟笔很早就认识了，以前的是非恩怨不想再提及，过去的就过去了，既往不咎。我只希望大家不要怪她。她不过是一个母亲，爱子心切，天下没有母亲应该被责怪。”
张说仔细瞅了她一眼，皱着眉问：“你哭了？”为什么？
钟笔脸一红，这死小子！尴尬过后，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谁教你连名带姓喊别ี人名字的？一点礼ึ貌都不懂ฦ！”
钟笔气急，我好心好意来给你过生日，居然给我脸色看！她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让开。”自顾自地走进去，鞋子也不脱。
左ุ学很不高兴，暗地里揪了她一下。美子立刻๑惊天动地地哭起来，“阿姨，阿姨，哥哥打我。”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没有请律师事务所代劳，决定亲自去一趟法院，只希望左思不要为难她。离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必弄得尽人皆知？她以为左ุ思同意离婚，希望俩人私下解决，不必通过官司。
她知道他会来，但是没想到这么เ快，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光明正大，一点儿都不藏头露尾——她不是没有考虑到张说的尴尬。但她除了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左ุ学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吐出一句：“胆小鬼！”有本事怎么เ不当面说啊？钟็笔气红了脸，连声辩解，“我忘了，我忘了！”刚才她魂都快吓没了，哪里还记得说这些？她以为ฦ左ุ思要打她，都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了。此刻仍然惊魂未定，她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左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扯。吃痛下她只得松口，恶狠狠盯着他，像受了重伤又被拔了利爪的小兽，伤痛、倔强、愤怒、不甘、报复……诸多情绪兼而有之ใ，鼻子一酸，眼眶湿湿的，怕他看见，连忙转过头去。
但是这些小小的不愉快并不能妨碍她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兴奋。
那段时间她脾ຆ气暴躁、喜怒无常，完全不似以前善解人意、活泼漂亮的钟笔。她人性丑恶的一面完全被左ุ思引诱出来。他是魔鬼，引诱她堕落。她为ฦ什么经不住考验，经不住试炼？她是如此无用的一个人。
左思问：“不枯燥？”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又聪明又孝顺又勤力，本该在社会上大展拳脚๐，竟然当起老学究来，多可惜。钟笔摇头，“怎么会！喜欢就有意思。”左思莞尔，自然，喜欢就有意思，人和物都是这样。
钟笔不管不顾走了过去，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在他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仰着头笑眯眯地说：“你的眼睛真漂亮。”然后跑走了。她要赶快告诉钟็箦母亲没事的消息，她要告诉全世界ศ！
钟笔点头，“我知道。”左思不会拿左学怎么样的，还会派人好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逼迫的不过是她。钟็笔十分无力，夫妻之ใ间，何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然使用强权、暴力来威胁、逼迫……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袁蓝有些发愣，她以为ฦ张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解释道：“报纸上的事，是我透露给记者的。”她豁出去了，索性连面子也不要了，低着头说，“全是我的错，全凭你处置，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无半句怨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张说扇她耳光她也认了。
但是整篇报道几乎没有任何言辞针ฤ对张说，只用了一个词——一时迷惑，蜻蜓点水，一笔带过。
钟笔彻底崩溃，用力在张说脚๐上踩了一脚，这才绕着茶几去抓左ุ学，“你以后要是不好好读书，就会像某些人一样没文化。”
左学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力挥手，“周熹，记住了啊，死约会，不见不散。”他再也不埋怨钟็笔不来接他放学了，一心盼望明天赶快到来。
左思很客气，声音温和，彬彬有礼，“老师，你好，不知左ุ学惹了什么麻烦？”他虽然尽量平易近人，却掩不住身上的那ว股王者气势，逼人而来。
她气得脸色发青，“左学——”
钟笔追在后面，神情有一丝哀伤，“这样的婚姻，你觉得有意思吗？”不如早散早ຉ好，放彼此一马。她不想余下的人生在麻木中ณ度过。
钟笔清了清嗓子，“左思，左学已๐经在北京入学了，我不会再回香港。”
钟็笔抚掌大笑，“哈哈哈——左学这死小子！”魏建平，你也有这一天，欺负她的时候不知道多嚣张，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钟笔愣了下，撇嘴道：“世上有这样道歉的吗？没诚意。”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溜了出来。魏建平的冷漠、敌视，她看似不放在心上，其实相当在意。张说心说也是，立即拨通电话打给魏建平，“你要道歉，亲自跟她说。”钟笔拿过手机，“我是钟笔，你过来吧，有话当面说。”对方แ连声说好。
张说下了班来看他们，见左ุ学趴在桌子上解方แ程，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小腿还够不着地。钟笔窝在沙发上看，整个人蜷成一团，眼睛差ๆ点儿钻了进去，连他进来都不知道，还是左学喊了一声“张叔叔”，她才回过神来。
袁蓝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魏建平和张说也不知道地方，从理教信息楼一路问到东门，最后在一个新建大楼的某个ฐ旮旯里找到了。众人都埋怨教室难找，讲座怎么选在这么一个ฐ鬼地方。张说在最边上坐下，魏建平跟了过去。钟笔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那ว里不知该往哪儿去，茫然四顾，心里发慌。魏建平见了，连忙招手，“过来，跟我们一起坐。”他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很懂得照顾人，跟张说算盘珠子不拨就不动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跟左学说要去赴同学会。左学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看漫画，漫不经心地问：“带不带我去？”她犹豫不决，“你的意思呢？”左学耸肩，“我的漫画还没看完。”她松了口气，“那好，我走了，晚饭让服务生送上来。”左ุ学喊住她，皱眉说：“我不吃酒店餐，我要吃雪媚娘、榴莲酥。”这两样是有名的广式小点心。钟็笔这次合作非常，“好，我给你带。还想吃什么？”
张说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左ุ学不知为ฦ何，觉得他不是那ว种能随便开玩笑的人，于是正经答道：“姓左ุ名学，学而时习之ใ的学。”摇头晃脑แ掉书袋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钟็笔手里拿着一根钢๐笔，转来转去，也不正眼瞧他。左学见气氛不妙，立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回自己้房里。钢笔啪的一声掉在玻璃桌上，她兴致大失，这才抽出包里的离婚协议书，“签字吧。”
所有人都关心这个ฐ问题。
张说点头，“那ว也挺不错，我可以帮忙打听打听店面的事。”
当钟箦的小店初具规模、可以开张做生意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零星小雪。钟笔掸落身上的雪珠，将衣服挂在架子上，回头说：“虽然下雪，外面一点儿都不冷，这天气，真是奇怪。”张说伏在餐桌上工作，近来他在钟็笔这儿流连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工ื作也带上来做。
左学半趴在沙发上写作业，见她进来，连忙把电视关了。
钟笔也不说话，手在他耳朵上一揪，“老老实实写作业。”左学灰溜溜地躲回自己้房间。
张说给她看一封电子邮件，“同学聚会？什么时候？谁办的？”他的同学聚会，跟她有什么么关系？又看了一眼，叫起来，“什么，还要带家属……”
“你去不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办同学会？”话虽这么说，她总不能不给张说面子，让他一个人去。
张说慢慢悠悠地说：“袁蓝主ว办的。”
“什么？”钟笔的警觉性立马提到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