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青在哪儿?我要找她,找她有事。”我四处环顾,跳着,踢着腿,不时踢在自己屁股上,“这他妈曲子这么เ长,咱们到外边说去。”
“你认为刘炎会不会还记得那些事?她若也像你一样全忘了那就有好戏了。”
“那ว么说,这事还是和当年发生过的事有联系?”
“王爷是谁?甭想对付咱们,心里明镜似的。”
“好吧。”我把第二套谎话端出来。“她是我姐姐。十年动乱ກ中我父母双亡,我给寄送到เ外地的一个亲戚家,姐姐去东北农村插队,从此失去联系。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一点音信也没有。只剩ທ下这张照片不知道是哪年照的。要不是这张照片我连她模样也记不住了。我想她这些年一定很苦,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四处飘泊,天下哪有那么เ多好人。一想起这些我就心酸。”
“你的姐们儿、那个什么เ丰姗不在家?”我在干净、充满女性温馨的床边坐下,“怎么没跪迎出来?”
“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在这儿就先跟大家永别了!我举着酒杯笑着说。大家也笑,唯独李江云不笑。我喝了酒坐下再斟ต再喝——碰杯,火辣辣地盯着李江云笑,忽然我明白了什么เ,开始在身上的兜里乱摸。
我进这个小院时是晴朗的中午,那块手帕大小的天瓦蓝,但我出来时天已๐经暗了。我好像并没有在那间屋里多久,只打了几圈牌。说了一会儿话。我沿着黑黢黢的夹道在一连串ธ的套院里穿行,成排的房屋门窗紧闭,不时从黑暗中传来嘈杂的细语。我感到这个地方非常陌生,我从来没走这么เ曲里拐弯、黑咕隆咚的路,我甚至觉得那间灯光惨白的屋那些脸色苍白的男人以及刚才打的那几局扑克都是不存在的,就像那蹊晓的女人不存在一样。我来到豁亮的大时井院子,这种陌生感才渐渐消เ失,我仍摆脱不了这个院子带给我的熟悉感。
张莉笑着,悄悄摸了摸我冰凉的手:“你最近干嘛ใ呢?东奔西跑的。”
“刚ธ上来。”汪若海ร勉强笑。他已๐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嘻嘻哈哈的汪若海,长时间的服刑使他变得相当苍老,精神也很萎靡。当我们从地铁ກ站上来走在街上时,我看到เ他对嘈杂的人群和车流露出不惯和惊惧,这使他步僵硬。
“哎,”我说,“你。”
“噢,有两ä个人找你在隔壁屋。”刘ถ会元说,“不是警察,估摸是‘明松’差来了那对宝贝儿,你不接人家,人自个杀来了。”
“你就牛x吧,大枪顶脑门你丫也忘不了牛x。”
我乐่着去找列ต车时刻表,查出那次列车到เ站时间——还有一小时就到เ了,忙去穿鞋换衣服。
“你过去是什么样儿?”
“据说,从种种迹象看,我过去是一个很有些无情的匪徒。”
“你有那么精彩吗?我看不出来。”
“是呵,经过这么เ多年,我看上去是很普通了。”
“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那ว人真是你杀的?”
“我不愿讲过去的事,那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人总不能一辈子疯疯颠颠,年轻的时候该闯该打可以闹些事情也算痛快过,上了年纪就安安静静地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饱经沧桑的人说的。”
“我是饱经沧桑。想当年,我们一群朋友从部队刚复员,那ว真是风华正茂,精力正旺盛,没不想干的事,没不敢干的事,那ว才回国家的主人呢。想爱就爱,想祸ຖ害就祸害,谁也拦不住。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落草为寇了;退几十年,哥儿几个ฐ也割据了……睡着啦?怎么不吭声了?”
“嗯,我都睡了一觉,你抒情把我抒迷糊了。”
“精神点,我就怕你睡着,所以才说个没完。那ว会儿我可不像现在,受了气也就忍了:挨了耳光还得冲人笑显得宽厚不计较。那会儿,嘁,一个眼神不对,菜刀就上去了,没客气;哥们儿犯着了,该急该拼也照样儿。”
“你觉得有意思吗?”
“什么เ?怎么没意思?咱这儿唠着磕儿动弹着哪儿都不闲着,身心多愉快。”
“我给你划ฐ块特区吧。”
“别动别动。”
灯亮了,我和李江云都坐了起来,倚在床头,李江云打量着我。
“别,别,别假装特激情,特陶醉。”
“我很惭愧,我的颠峰时期已๐经过去了;过去别人在事后总是极为幸福,意犹未尽。”
“别难过。”李江云抚摸着我说,“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谁也不能ม一辈子独占鳌头,谁都有完的那一天。你已๐经活得很有点豪杰的味道了,不是杀过人就是奸过人,占上哪条都够人尊敬的,都算没白活。瞧瞧别ี人,有杀人比你杀得多的,好人不比你奸的少的,现在不也都安分随时地打着大极拳,跳着‘的士高’,小酒喝着小觉睡着,冷眼看上去也就是糟老头子一个。拿出点末路英雄的劲儿。”
“可我手脚还利索ิ,我还想有所作为ฦ。”
“可以啦,都让你一个人‘作为’,别人不全闲着了?‘作为’就像一块蛋糕,一人一块还有很多轮不上的,吃了还去切那就算多吃多占了。”
“你的意思我这辈子这么เ着就算交待了?再活也是瞎活?
看来这人要不是我杀的我还冤了。“
李江云瞅着我,一笑。
我看着,半天,“唉”地叹出一口长气。
“别别,你可别叹气,我见不得别人叹气。”
我看着李江云,不再叹气,只是看着她。
“怎么啦?”李江云笑着问,“干吗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