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姐又道:“你也看到了,神经内科的床位很紧张,如果……”
沉默中,离门口最近的中年男子率先出声:“你找谁。”
她已经同一个位置绕两圈了,方向感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真是强求不来。
话里带着不满,多少是怪她擅作主张。
熙熙攘攘的走廊不比病房里清静。
穿过一排排加塞的病床,径直来到เ了楼道尽头的“吸烟角”,靠墙的不锈钢垃圾桶顶部堆成小山的烟蒂。
“你奶奶病糊涂ิ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什么要求,说答应就答应。”
人还没站稳,劈头盖脸的责备就落了下来。
顾希安默不做声,知道还没结束。
“帕金森,治不好的知道吗,她现在连站着都费劲,还让她一个人回家住,谁来管。”
“我管。”
答复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看着他,眼里透着坚定。
顾征轻哼一声,显然没有将小孩子的意气用事放在心上:“这么大了,做事多点思虑,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老年医院真的不错,医生护士很专业,护工ื都是有经验的。你也该帮忙劝劝你奶奶,她从小把你带大……”
确实,顾征和廖玲离婚前,在那ว段漫长又短暂的岁月里,顾ุ希安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后来廖栩出生,后来父母离异,后来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回了阳城的外婆家,后来……
“所以啊,我来管她。”
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她很认真。
踏上回国之路的每一秒,飞机上,动车上,所有能静下来的时刻,一个个解决方案在脑แ海里生成又被划掉,无数种可能性,如果她情况稳定,她会怎么เ做,如果她情况不好,她又该怎么做。
反复又反复,直到她从护士口中得知了真实现状。
顾ุ希安大概ฐ猜到顾征来医院是为了什么,或许在昨晚,他就想把心里的盘算说出来了,只是被突然到来的她打乱了阵脚。
“帕金森综合症并非不治之症,如果干预得当,恢复正常生活也不是没有可能ม。我已经联系了a市京西医疗中心,国内最顶ะ尖的神经内科和专家团队给出治疗方แ案,相信对奶奶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
“开什么玩笑。”顾征只当她是痴人说梦,话还没听完就打断了,“你奶奶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下床都困难,你还想把人送去a市,怎么想的。再说了,我们人都在本地,你堂弟明年要结婚了,你叔叔一家更抽不出空陪护,不可能的事。”
待他说完最后一句否定,停顿了两秒,顾希安缓缓开口。
“并不是玩笑。沟通过了,院方愿意派救护车协助转院,京西医疗中ณ心的床位已经安排好了,等入院后,诊断报告和治疗进度会实时相告,你们人在与不在aທ市并不会耽误任何。”
将所有规划ฐ整合复述出来,说话时,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淡而从容的果断。
她并不是在和他商量,是告知。
“你……”顾征愣了愣,竟不知道从何驳起。
“我会管她,也能照顾ุ好她,爸爸。”
阔别多年的父女,从见面到เ现在,从疏ຕ离到เ冷然,终于在最后两个字里,找回了几分人情味。
办好出院手续,顾希安借了一辆轮椅,推着奶奶下楼等救护车,刚出电梯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人。
他长高了,像男子汉一般挺拔英朗,穿着看上去并不暖和的短风衣,跑过来的时候,刘海被风吹起一片,露出饱满亮堂的额头,笑起来眼角扬起,带着小镇男ç孩的清爽感。
“姐。”呼喊里是疾跑后的气喘吁吁,缓和了片刻๑,他又重复道:“姐。”
顾ุ希望是叔叔顾仁的独生子,与她相差ๆ一岁。
在顾希安的记忆里,从前的顾希望并不甘愿喊她“姐姐”,习惯了直呼其名。
长大后才慢慢领ๆ悟,原来越生疏才越礼貌,越亲昵反而可以没大没小。
“我们多久没见了。”男孩的声音听得出欣喜若狂。
顾希安附和道:“是很久ื了。”
“爸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现在见到了才算。”视线落在她手边的行李袋,犹豫着问:“又要走了吗。”
“不走,阿囡陪我回家,希望也一起来,奶奶给你们炖鸡蛋羹,一人一碗,都有。”老太太迷着眼,像是看着他俩,又像是在回忆过往。
顾希望看了一眼姐姐,又看看奶奶,最后轻声“嗯”了一句。
救护车到了,顾ุ征办好了相关手续,第一次去,最后决定跟车前往。
上车前,顾希望喊住她:“姐,我明年要结婚了,你来吗。”
顾希安沉默不语,不止是撒谎编瞎话,连敷衍和搪塞她都不擅长,尤其是未知数。
“你一定要来,必须来。”顾ุ希望耍赖似的说,满脸的没得商量。
思索着该与不该的同时,在少年迫切的瞳孔里清晰可见那ว一片真挚的炙色。
“知道了。”她点头应允。
京西医疗中心是一家享誉海ร内外的叁甲â综合医院,无数病患与家属不远万里前来应诊,出了名的一“号”难求。
十个小时的车程,老太太再迷糊也觉出了不对劲,半道上就不肯走了,非要下车,好说歹说哄了一路,终于挨到เ了目的地。
办好了住院手续,又和主治医生简单沟通后,顾ุ征在a市陪了两晚,等到年初七才走。
临走前,顾ุ希安送他下楼。
“你上班怎么办。”都要工作,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