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麒麟、玄师、螣蛇……前两者似乎离她很遥远，但螣蛇……她隐约记得龙首原上挥着双翅真身腾空的大蛇，还有那个面目不清的高挑的男人……这段记忆为什么会缺失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仅有的一点印象又渐渐混乱，搅合成一团，变成茫茫的灰白。
她越是说得直白，他心里的欢喜反倒越少。渐渐明白过来，炎帝的话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是打算一口气解决了他的多情叨扰，然后他该升天便升天，她该领罪认罚，就领罪认罚吧。
他欲发作，但长情在场，只得勉强按捺，别ี开脸道：“你说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
长情鼓起腮帮子，怨怼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很崇拜天帝ຓ，但我就是要这么เ说。天帝打算杀鸡儆猴，我就是那只鸡。既ຂ然早晚都得死，在我临死前骂他两ä句，让我死得其所一点，不可以吗？”
一声厉啸传来，远处长着巨大倒钩๗的蛇以万夫莫敌之势冲出了界ศ门。那蛇可能是世上最难看的怪物了，外形像蜈蚣，每一个肢节都生着尖刺。凡它所经之地，冰面都如被犁耕过似的，碾成了细碎的粉末。
结果他大约听见了，转过头来问：“道友说什么？”
上苍可怜她，没想到เ这龙神这么เ讲道理，不因她办了蠢事，而把罪过一股脑儿全记在她头上。她本来以为自己้没救了，见不着一个ฐ大人物，还被雷神追着劈。结果就是那么เ好命，龙神慈悲为ฦ怀，可以给她补救的机会。
“蛇鱼是什么？”长情始终闹不清那些水族的种类，“蛇和鱼生出来的后代？”
长情摇头不止，“龙神不是给你划ฐ了结界吗，你离不开渊海，永远上不了岸。”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探了过来，那手的主人嗓音如清风，徐徐划ฐ过她耳畔，“没事了，有我在，什么เ都不用怕。”
撑伞的人终于到เ了面前，上下打量她，“应该是我问来者何人，上我凶犁之ใ丘有何贵干？”
他的话里完全没有挽留แ的意思，这让凌波仙愈发的羞愤气恼。她抬起手，悲怆地指向他，“我不想成亲？分明是你不想！你为ฦ何大婚之夜还要眺望龙首原？你等了那ว么多年，难道龙源上神不现身，你就永无止尽地等下去么？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你可满足了？这五百年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她，你为ฦ什么เ还不告诉她！”
长情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穿不穿鞋，因为ฦ神不怕冷，要不是不着寸缕有碍观瞻，她甚至连衣裳都不想穿。但这条鱼，真是过分温柔了，哪怕暂时弄不清他的所求，也让人对他讨厌不起来。
主角：宋长情、云月┃配角：┃其它：he
她鼓着腮帮子翻眼瞪他，“况且什么？”
“况且俗世滔滔，混人太多，我在上界ศ提心吊胆，如何还能ม办正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是一片赤子之ใ心，听得她险些当真了。天帝陛下果然唱作俱佳，如果不为引出天同来，还会留แ她一命吗？恐怕不是手起刀落，就是像对待伏城一样，扔进阴墟沼泽里去吧！
她仰起唇角虚与委蛇，“看样子渊海ร君是当真心仪我啊，怕我被人抢去么？其实你多虑了，我在人间一千年，连条狗都没看上我。”
云月脸上顿ู时一僵，“你何必妄自菲薄。”
长情愣了下，忍不住大笑起来，才发现口无遮拦，把自己้和天帝ຓ陛下都给损了一通。不过这少年天帝有时候真是不经逗，她一手搭上他肩头，吊儿郎当问他：“小云月，你这辈子可经历过女人啊？”
显然从未有人敢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脸色都变了，一口咬定：“没有。”
长情啧啧咂嘴，“不管怎么เ样也活了五百年，难道就没有虾姑蟹婶小青鱼对你表示ิ好感？”
云月很尴尬，回首这万余年的人生，从入白帝门下到登上天帝之ใ位，这期间示好的女神女仙自然不少，但他心里并无儿女私情，甚至对这种感情甚为排斥ม。
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帝，立威แ时顺ิ便将自己的情路彻底断ษ绝了，他以为ฦ一辈子都不会放低姿ู态，去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即便将来必须ี迎娶天后，也不过是为ฦ了绵延子嗣，谈不上爱与不爱。
后来他自罚下界，这种孤僻的性格再一次发生了毁灭性的作用。前两世无一不是孤独终老，直到这一世，在遇见那双温暖的手前，他也还是心如止水。入渊潭后，像她说的，围绕他的水族并不少。他遇见过湘江水君，也遇见过龙女，最后都被他婉拒了而已。
他一直以为洁身自好是美德，结果到了长情这里，竟然变成一种可供她嘲笑的谈资。可见女人当真不能在这淫靡的世界里逗留太久ื。但说不清为ฦ什么，他又很喜欢她的世故和痞气，觉得她和九重天上那ว群进退有度的女人不一样。是他见识浅薄么？自然不是。他只是喜欢她，于是看她诸样都好罢了。
他抿唇微笑，“我情路孤苦，没有人看得上我。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知情为何物，不知那些人爱得死去活来，究竟是为ฦ了什么เ。”
长情听后，放眼望向殿顶春光，叹息着：“据说爱情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可是求仁得仁的很少，求而不得的很多。然后一去经年，再多的深情也欲言又止，最后不了了之ใ了。”
他沉默不语，不喜欢这样的解读，总觉悲观的成分太大，越是悲观，便越容易一语成谶。
“你我不会。”他垂眼道，“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笑吟吟的，却没有应他。收回手跳下床，站在地心伸了个ฐ懒腰，问何时出发，“走前容我回一趟龙首原吧，那里有我的朋友，这一别ี恐怕不能ม再见了，我得回去同她告个别。”
云月有些迟疑ທ，“这位朋友是男还是女？”
这小心眼子，亏得没有定亲，否则ท恐怕有男人的地方就不准她喘气了吧！
长情觉得好笑，做戏做得入木三分，难怪人家能当天帝。她很好奇，是不是每一代天帝ຓ都有极佳的表演天赋？白帝ຓ当初ม信誓旦旦悲天悯人，结果转身便挥师月火城，毁了麒麟族半壁江山。这位呢，似乎ๆ擅长谈情，那么เ曾经不遗余力棒打鸳鸯，究竟又是什么缘故？
既然人家爱演，她当然要配合，“我若说是个男ç的，你便不准我去么？咱们还没立下婚约呢，你这小鱼也太霸道了。”
她说完便仔细留意他的神色，他脸上倒是淡淡的，但谁也不知平静的面具之ใ后是怎样的狂澜滔天。
长情忙讪笑，“算了，不逗你了，我这朋友是李唐的长公主ว，幼年丧母，中年丧ç偶，膝下无子，别人和她走得近些，都怕被她克死，所以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如今我要出远门了，无论如何要给她个ฐ交代，顺便告诉她一声，她家龙脉往后无人看守了，请他们自求多福吧。”
她这么เ说，无非是想看看天帝ຓ陛下的反应，在他治下的某个ฐ王朝如果面临覆灭，他会给出怎样的对策。可惜这件事对他毫无触动，或许是因为九州ะ之上帝ຓ国众多，他似乎并不认为区区生州ะ的一道龙脉有多重要。只要能让他达成目的，这种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他道好，“既ຂ然你想辞行，那就去吧，只是不宜久留，略作停顿必须ี随我离开。”
长情很高兴的样子，亲亲热热抱了一下他的胳膊，“云月真是个ฐ好人。”
脚底抹油不必耗时太久，有那一时半刻就足够了。昭质和她心意相通，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该使什么坏。作为天帝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世道大乱ກ，所以龙脉ำ安定还是会继续维持的。而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去阴墟救出伏城，然后找到月火城旧ງ址安葬自己，迎接始麒麟回归。
女孩子的俏皮温存，对于男人来说是一剂麻沸散。她愿意和他亲近，天帝ຓ那颗冰封万年的心，便有春暖花开的迹象。不管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敷衍，他对这种细微处的托赖有洞察微毫的能ม力。即便只是游丝一缕，也可品出由衷的快乐。
他将手覆在她手背上，笑容里有辞章的况味，“长情欢喜便好。”
从尘世重返天庭，没有任何行李需要准备。渊潭少了一位水君，自有新人接替，也不必向任何人辞行。两人从殿内出来时，引商已๐经在门外等候，见了云月拱手长揖，“君上归位的消เ息碧云仙宫已悉知，天门外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君上回銮。”
云月未应，只是低头向长情一笑，“早ຉ点回去，还能赶上晚膳。天庭的膳食比渊潭的好万倍，到เ时候我命人变着花样做给你尝。”
要是换作平时，说起好吃的长情可以连命都不要，但今非昔比，那些东西再也打动不了她了。她只是装傻，仰头笑道：“一条观赏鱼回天池，也弄得这么เ大的阵仗，可见你很受宠，是天帝ຓ的心头肉吧？”
他眼中微茫一闪，没有正面回答她，不过寥寥笑了笑。
水底与陆上，仅仅是一转身的距离。当双脚๐踏上堤岸，才惊觉枝头开始抽芽，新发的嫩草已๐能拱着裙裾。天枢的倾斜并未影响到这里，长安的春，还是来得轻快从容。唯一不足的，大概是九州共有的这片天，忽然失去了往日的蓝ณ，逐渐变得有些浑浊了。
长情深吸了口气，“短短几日而已，不知怎么เ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