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倒听年掌柜说是他东家吩咐打赏的。”
秀莲嘴角满是掩不住的笑意，出了铺子便跟郑天旺道：“都说一个好绣娘能养活一大家子人，果真不假的吧！”
这罗姓两口是个ฐ倔姓，因着十来年前生了一个ฐ闺女后就没了动静，村里村外几家得过罗老汉骂的便常在背后管他家叫绝户。罗氏婆子此时被骂了短，火气只往心口窜，斥道：“赵家的，你指桑骂槐地说谁呢！俺家就是没儿子也比不得你家养了个ฐ败家子，哪天你家赵荣生撇了你娶了小的，看你还能这般咋呼不！”
尽管最后总是被刘氏娘给骂回去，但人家似乎ๆ乐此不疲。
秀莲看着儿子被璧容逗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揽过福哥儿抱在怀里，呵着他的脖颈道：“你可真是个傻小子哟！”
璧容好生相劝，又听得郑天旺一声喝，豆芽才强喝了一碗黄米糊糊，吃完后璧容把她抱进了西屋跟福哥儿一块玩儿，自是想着孩子玩得累了，睡起来也好哄。
璧容心里也是好奇的很，只是没表现在脸上，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悄么么地听着。
璧容一听扑哧一声笑了，也跟着接了句嘴儿，道：“既然二嫂这么เ说了，阿姐也腆着脸麻烦全哥儿给我打几盆水吧，晚上阿姐给你做豆腐汤喝。”
“我就怕啊，怕我哪天两腿一蹬，剩ທ下小虎子没个人照顾ุ啊。”说着，宋母眼泪直流，秀莲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泪，这边也劝道：“大娘啊，要不让王媒婆上远点的村子再问问，把条件放低点，只要姑娘心眼好，能管家就行了呗。”
西坪村养牛的除了地主富户，就只有宋金武家和周瘸子家，往年到เ了夏收时节，大家都会花上五十钱租借两家的牛，或是犁地，或是运粮食。宋家因着就宋金武一个ฐ壮劳力，关系好的几家便等自家收完后，帮着宋金武一块收，届时宋金武便先把牛借给他们，只收一天的草料é。
“哎哟，我亲大娘诶，这可是天旺媳妇指明让我送来的，您可别为难我哟！”
秀莲几人到เ的时候，天业正跟大胖扭作一团打架，大胖比天业小一岁，人不高，但一身肥膘，倒是人如其名，天业站在他面前，反倒像是比他小。
“以后谁家娶了咱容姐儿定是想要享福的！”秀莲嘴上赞着，一打眼瞧见璧容并没有一般闺女的娇羞嗔骂，只是微微一笑，震惊之余不免有些疑ທ问，不过她也没张嘴问，立马扯了别ี的话说：“这豆渣你留着干嘛？”
想到此，郑天旺心里一阵羞耻般的酸涩，他扭过头，不加思索地应和着母亲说着：“像，像。”然后，他再不敢移动目光看璧容一眼，像是生怕看见了亡妹那双浑浊干涩的眼睛。
“不碍的，咱这都是土炕，花不了多少料钱，老二自己动手，工钱也省了。”郑母在旁้宽慰道。
待到把人抬到了炕上，郑母低头一看，毫无预兆，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们新来的这些人统一被分配到了一间屋子，睡在一张大通铺上，满翠正好和她挨着睡。最近，她总是起的比别人早，基本上璧容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妥当坐在院子里绣东西了。晚上，她又总是睡的最晚的一个，而且每天的精神还都很好，不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动不动就哭了。
璧容摆出一副无奈的愁相，叹了一口气，说道：“平日里活多，我刚来手脚又不利索，实在是没时间做这些。”
她试图效仿那些书里的女子去挣扎自己้的命运，可岂料换来的只是几夜冰冷的柴房、难捱的饥饿甚至棍棒下的疼痛。呵呵，自己้终究是没有面对三尺白绫的勇气……
故而，郑母便实言道：“咱们家攒出这五两银子已是困难，若是到这周夫子的学堂去，这银钱方面怕是花不起啊，且说这不过是刚开始学，若是学堂不好，以后考了童生再换也不迟。”
郑母话音刚落，郑天旺便也跟着说道：“那周秀才家里学生连十个都不到，能好到哪里去？而且我前个ฐ儿特地打听了，葛家庄村塾的那位陈先生以前在镇上给大户人家坐过馆的。”
璧容没有出言反驳，只细细听他们说完，才道：“老人常道‘三岁定一生’，念书也是如此，蒙学教育在于养性，起初对儒学的认识皆在童生以前，这一切都要仰赖于蒙师的指引。葛家庄的陈先生虽好，却为人过于迂腐，而且葛家庄的学生多为短学之辈，先生教起来自是也不比长学的用心。我那ว日与大嫂去了顺义แ村瞧了这周秀才，他言谈举止颇有一副刚正不阿的姿态，若细论他落地的原因，我估摸和他傲气不肯低头离不开关系。”
璧容这一说，郑天旺也想起了当年周秀才落地之时，反倒是县里一个ฐ学问不如他的翁家公子中了举，听说这翁家公子当年连童生都没考过，家里替他捐了一个监生才得以考秋闱。这么一想，便觉得这周秀才怕是在县里得罪了什么人。
“可这束脩也太多了些……”郑母虽认同璧容说的，但想到เ家里的状况，实在不能面面俱到เ。
“娘，读书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恪守礼ึ教，这束修六礼原本就是尊师重道的寓意，虽然学费多了一两，不过先生声明了银钱不够可以日后再补，又每日管一餐饭，倒也能看出这有教无类的思想。”璧容见郑母有所心动，便又婉声劝道：“娘上次留给我的一两ä银子，我一直存着没花，本就是打算给业哥儿上学用，如此一来，娘便依了我叫业哥儿去拜周秀才为师吧。”
郑母听了眉头一皱，不悦地道：“那是姐儿自己赚的钱，哪里能ม够和这事混作一谈！”
璧容没想到郑母到为ฦ这么句话较了真，当下连声哄着，玩笑道：“倒是我说错话了。哎，我不过是觉得自己充了业哥儿一个ฐ月的启蒙先生，盼着他日后考了功名，念着他姐姐曾给他掏过一两银子，好翻着倍地报答我一番呢！谁知道娘是打算自个儿做了诰命，不让咱们沾一丁点便宜哟！”
郑母一听又气又笑，直念叨着：“以前咋没瞧出咱姐儿张了这么เ一张利嘴儿，可是理儿都叫她占尽了，倒是弄得老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众人听了也都连声大笑，秀莲道：“咱们可是说不过姐儿，索ิ性结果也定要如了她的意，不如就让小叔去拜了周秀才吧，顺义村离咱们家也近，何况，也躲了钱婆子一家不是？”
郑母一听也是才想起这茬事，想到เ业哥儿若是去了葛家庄念书，指不定钱家再借了什么幺蛾子生事端，如此一琢磨，倒是觉得顺义แ村的周先生与自家小子有缘，因此一狠心，便道：“老二明个儿去村东陈屠户家问问价钱，把家里那头大点儿的猪卖了吧，你媳妇儿明年生了娃，咱家可不能不留些银钱傍身。”
郑天旺闻言点点头，翌日一早ຉ就去陈屠户家的问了价钱，陈屠户乐呵呵地扯了半天闲话，道着大家都是邻居，给3两银子，气得郑天旺差ๆ点没举起杀猪刀骂他两ä句。
心想着自家这头猪养了将近一年，足有三百斤ภ，除去下水、大骨一类，干是肉也能落下两百五十多斤ภ，按照市面上十八文一斤的价钱，怎么也不会低下4两银子。
郑天旺跟宋金武一念叨这事，宋金武拍着胸ถ脯把这事揽下了，只道是自己带着一道卖给镇上的福轩酒楼，绝不会低于他说的价钱，郑天旺方连声谢过。
本来一家子人之所以如此爽快地叫天业去顺义村读书，就是因为秀莲提起的钱婆子一事，恨不得这一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连着上趟来借走的粮食也一并当做施善积德。
谁想，天不遂人愿。
且说这日，宋金武以四两二钱卖了郑家的一头猪，又让宋母事先晾了两条腊肉，拿着银钱一并去了郑家。
临近郑家大门，宋金武碰上了一个穿着荔枝色滚边短袄，下系银红色长褶裙的少女，远远瞧见自己，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仍带着兴奋道：“真是好生之巧ู，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宋大哥呢！”
芳姐儿见宋金武皱着眉头，一脸糊涂，笑着解释道：“宋大哥真是个好人，施恩不求报，我是这家郑大娘的外甥女，家住葛家庄的，今年夏天和我娘、弟弟来这儿串ธ门子，晚上自己偷着上河边玩水，险些掉了进去，是你经过救了我的，大哥可忘了不是。”
宋金武想了半天，约么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具体如何他就不记得了，但听这姑娘道谢，索ิ性便回了句：“也不是啥大事，不过是赶巧碰上了。
芳姐儿听了心里有点黯淡，但很快又笑着问道：“大哥可是也来我舅母家？”
“啊，前日子帮他家卖了猪，来送钱的。”
芳姐儿赞叹道：“大哥这心肠真是没的说，我舅母家挨着你们住可真是得了不少福呢。”
宋金武听着她一个劲的“大哥大哥”，心里有些不耐，便径自上前敲了门，秀莲跑来开门的时候，见着宋金武身后的芳姐儿，脸上一怔，竟忘了请他们进来。
好在宋金武并没打算多做逗留，何况又见人家家里来了亲，便递过银钱道：“昨个儿天旺托俺卖的猪，卖了四两ä二钱，这是银子，嫂子收好了。另外，这是俺娘做的两条腊肉，说是要给业哥儿捐束脩用，东西少，嫂子跟大娘说声别ี见怪就是。”
秀莲闻音连连推脱道：“这哪好意思呢，这么精贵的东西拿回去给小虎子吃，孩子长身体正是得吃点好的补着呢！”
“家里还有呢，这次上山打了一头野猪，卖了几两银子。”
芳姐儿听了惊道：“呀！我竟不知道宋大哥这般厉害呢，自己就能ม打一头野猪了。”这边又略有不满地看了秀莲一眼，道：“嫂子你咋的也不请大哥进去，多失了礼啊！”
芳姐儿的话听在秀莲耳里，就如同吃了颗臭鸡蛋，堵心的要命，可当着宋金武的面儿又不好发作，绷着一张脸不做声。
宋金武见这情形，更是不愿再多留一刻，嘴上道了一句：“家里还有事。”就匆匆走了。
秀莲这才侧过身，让芳姐儿进来，趁着关门的功夫，背过身子压着脾气说了句：“好容易忙完了地里的活，谁家这会儿都忙着歇歇呢，别说走亲戚串门子，孩子都顾ุ不上管了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