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同志把几只旅行包全放在床上，掏出所有衣物，乱翻了一气，进卫生间洗澡。招待所的热水只放两ä小时。从七点到九点。毛同志洗到九点零五分，突然从卫生间伸出头来惊呼：“怎么เ是凉水啦？”
我说：“您好。”
“早上好眉小姐。”
乘๖客中一些男ç人比王先生着急，说：“快说结尾快说结尾。”
王先生恍然大悟。“可以理解。完全理解。”
我说：“谈不上指导。”
“今年夏季的补休我现在就给你。三个月十二天。我再奖你八天休息。一共二十天。二十天工资奖金误餐书报费一律照发。去北京玩吧。”
我语塞。人们并不认为我漂亮，领ๆ导却敢当众肯定我，这不能ม不使我感激。我嘴唇动了动，什么เ也没说出来，只由舌尖推出一个透明的水泡；我轻轻用力，水泡飞了出去，飘落在会议桌上，破了。群众明显失望。
我倒在床上休息。我想老阿山当个编辑都极不称职，错别字连篇，怎么เ导戏？难怪我们的电å视剧ຕ绝大多数不能ม看。
毛同志天黑进门。跛着累坏的脚๐，用湖南普通话向我大声控诉北京的一日几游，旅๓游车巧立名目收很多钱，但每个ฐ景点只让旅客蜻蜓点水一样点一下就走。而且所有的参观门票还是游客自己掏钱买。毛同志一会儿说游了三处，一会儿说游了五处。都气糊涂了。
“小眉你是不是也到北京旅游来的？”
“是想好好玩一下。”
“好好？现在谁会让你好好地玩？告诉你，你千万别ี坐游览车！”
“也许我是不会去坐。”
“没有也许，就是不坐！”毛同志搬起赤脚๐在台灯下察看水泡，硬逼着我答应她决不去坐北京的游览车。她说：“我是前车之ใ鉴。你看看！看看！钱花了一百多块，玩没玩好，吃没吃好，脚上还打了泡，导游小姐像撵兔子一样撵你，能ม不起泡？你千万别ี上他们的当。你说呢？”
毛同志把我逗笑了。我说：“对。我决不上他们的当。”
毛同志也笑起来。
毛同志洗了澡，躺在床上，大叹一气，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这么搞下去，我们中ณ国还得了？”
我扭头望毛同志。我在北京这几天也不如意，可我压根就没由此考虑国家前途人类命运。我感到เ湖南人了不得，天生博大的革命胸怀。
我问：“毛同志您是韶山冲人吗？”
毛同志答：“长沙人，和毛主席是大老乡。”
毛同志睡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披上衣服靠在床架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打瞌睡。毛同志说：“小眉你先睡，要不我打鼾吵你睡不着。昨天我是坐火车坐得太累了。”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儿喜欢毛同志了。
事态变得严峻起来。我到北京干吗来了？就是旅๓游来了嘛。我来北京多次，从来没有机会认真地看看那ว些名胜古迹。这次是下决心要看的。这次时间有了，钱也凑合，可没有朋友陪着。没有朋友，一个人乱ກ逛，不好玩。没有人，再好玩的地方แ也没意思。人是景的一个ฐ组成部分。我傻看那ว些飞檐碧瓦干什么？没来的时候，北京的朋友好像都在等我，来了才发觉不是那ว么เ回事。旅๓游车显然是不能ม坐的。和朋友，拿一点小零食，在故宫在长城，随心所欲瞎逛，拍几张照片，谈许多闲话。说说笑笑走遍北京城——我就这理想就这心愿。可我现在看出我这理想心愿似乎下错了车站。
早上毛同志出门之ใ后我躺在床上有些茫然。
王先生来了一个电å话问我在于什么，我说：“在虚度光阴。”就把电话挂了。
我又摊开电å话号码本，审视一个ฐ又一个ฐ朋友的面孔。到吴琴心这儿我拿起了电å话。
“吴琴心，我是眉红。”
“呀眉红！你在哪儿？”
我说了招待所的名字，吴琴心更惊喜：“呀太棒了！离我家很近。你等着，我半个ฐ小时后到เ。听着，今天中ณ午我请你吃饭！”
到เ底是同学。感觉就是不一样。
吴琴心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敲门。我们高兴地拉着手转了两个ฐ圈。女人一见面便是典型的妇女话题。
“眉红，你还这么年轻！”
“你可比从前漂亮多了！”
“去去，腰围二尺二啦。”
不管吴琴心腰围多少尺寸，她确实比从前漂亮。她读大学时穿什么เ，一身化学纤维。现在穿什么？真丝裙，真皮风衣，与风衣配套的长筒皮靴。
“小姐请你摘下墨镜好不好？”
“当心吓坏了。”
吴琴心取下墨镜让我瞧一眼随即又戴上了。她的下眼睑烂得赤红发亮。
我说：“天！你怎么เ啦？”
“割眼袋了。手术才一星期，按说是不应该出门的。”
“那你快回去，别感染发炎了。如果发炎了那可怎么เ好？”我望着吴琴心发呆，我明白我与朋友携手游览京城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吴琴心掏出香烟，问我：“抽吗？”
我说：“抽。”
我取过一支细长的褐ຈ色的摩尔女烟，夹在指头上玩弄了一番๘。吴琴心送过火来，我怕烧了眉毛，赔着嘴唇去点烟，被吴琴心轻轻拍了一下脑แ门子。
“不会就不会，别ี装ณ会好不好！”我说：“好。我是不会。”
吴琴心取出一支烟。不是夹着而是两ä指头拈着。蓝色火焰升起来了。让它在耳侧静静燃烧少顷。点烟。轻轻吸一口带一声轻轻的“吧”旋而往沙发上一坐。一条腿搭在
另一条腿的膝盖头上。真丝裙无声地滑开。红唇里的烟雾徐徐送出。我为这性感的妇女风韵鼓掌叫好。
吴琴心说：“来来来，咱哥俩好几年不见了，畅谈一番怎么เ样？”
“那ว就畅ม谈吧。”
“先谈男ç人？”
“好。”我发笑了。
“笑什么เ笑？真谈！”吴琴心望我脸这边喷了一口烟。
“真谈吧。”我这次没笑。
畅谈很快就变成了吴琴心主ว谈。她已经离了婚又结了婚现在关系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