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萧云川拖过一张小凳子，落座，道，“你不知道么เ？”
“还送猪肉啊？能塞得下吗？”臧保管艰难地挪着步子，唧咕，“一个劲地送来，不消耗，塞得掉个屁股都困难。”
“就是呀，有关系改造就顺ิ畅，我他妈的也想找关系，可到哪里去找呀，他妈的口袋也没银子啊。”杜龙喷着口头禅，却始终没有暴露一点愤愤不平，心平气和地说道，“所以我说啊，老萧改造比我们幸运。你也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和你一样，大家都能是会计，心里都有一本账。”
“我说调度，有高档香烟自己独享啊。”魏大账从墙壁返回座位上，目光利钩๗般捕捉了邬调度收藏的香烟，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了，主食组的人该干活啦，要不然，匆匆忙忙的，花卷是死面疙瘩，比咽砖头还艰难。”
萧云川这才想起塑料被遗忘在晒台上，便返身取了送回号房，无精打采地游荡在走廊上。停留娱ຉ乐大厅门外，抛了一眼给那些翘聚精会神观看电视的数个后脑แ勺，又向前走去，在敞开的内务组办公室前终于收住懒散的脚๐步，迈入门槛ນ。
“天……道……酬……勤。”负责监房内务担当维监大任的雷仁大组长扬着手中的狼毫，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忘情地念叨。
“哟！雷组长练习书法呢！”萧云川一眼就扫到了台上的书法，走近雷仁，说道。
“啊？哦，是老萧啊。”雷组长得意地指着墨迹未干的宣纸，说道，“写得如何？”
“嗯……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有神韵！”萧云川俯瞰四个大字，念道。
“果真？”雷组长笑露抬头纹，说道，“写得不好哦！”
“加个落款就是一副完整的艺术品了。”萧云川ษ说道。7788小说网
“好的，这就来！”雷组长挥毫在砚台里舔尖了笔锋，提笔认真书写了“雷仁于戊子年秋”字样，喘着气，问，“萧会计，点评一下。”
“雷仁，雷人？”萧云川ษ撩起眉头回望雷组长，绽放眉间纹，说，“雷组长真的是雷人啊！”
说雷大组长雷人是有出处的。雷仁捕前系地税局局长，涉嫌案值一千余万，定贪污、受贿罪被判ศ刑十六年，服刑六年，减刑é三次，共减刑é五年六个月，据他本人介绍明年二季度又将有减刑资格。设计好的改造，一帆风顺ิ，这本身就很雷人。因监狱对外宣称文明执法，前任组长因喜好动粗而引起公愤被撤职，监区就将雷仁推到了内务组长的位置上。按照犯人私下之说，该君文斗舌头生花，武斗单挑壮汉也不含糊。瞧雷大组长那气度那威严，谁都能看得出他来自官场，一般犯人对他是望而生威。萧云川从没亲眼见过雷组长动过手，怎么เ也不会相信出身处级局长的人竟也是一个粗人。但萧云川ษ欣赏过雷组长的咆哮。雷组长声如洪钟，眼如灯泡，如同一头愤怒的雄师。那怒的场景的确雷人。
“雷人？哈哈，过奖啦！”雷仁听着很受用，搁下毛笔，答道。
萧云川此时夸雷组长雷人只有他自己明白。去年秋天，雷组长心血来潮突然想起了要练习书法，于是煞有其事地添置了笔墨和宣纸。雷组长钢笔字是一塌糊涂ิ，形同小学生字迹。毛笔字如何，人们以为雷组长有书法专长，至少练过书法。谁知，等雷组长艰难地画出第一字，围观的犯人都傻了眼了：这是软笔书法？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涂鸦出来的都比他强啊！但现场却是一片赞赏声。于是，雷组长每天无聊的时候就会写上一通，写完了就挂墙上自我陶醉。奇怪的是，来巡查的民警仰望墙壁上的字都不表态，惟有陈教导员说：“堪比当今书法泰斗ç！”当时雷组长惊喜万分，也没忘记谦虚。萧云川听说后差点晕倒，就没想明白陈教导员何以睁眼说瞎话。至少没在官场中ณ混过的萧云川ษ不得不服雷组长的过往和现在，搜刮ุ肚肠，也只能用“雷人”一词才能形容心中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