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伯年认为，平原地区农村的“大锅饭”照样应该砸烂。为此，他通过答省报记者问的形式，号召平原地区仿效山区的榜样，大规模实行生产责任制。没有人公开反对新า政策，但实际工ื作中抵抗的大有人在。他们采取的是口头上拥护实际上对抗的方法。这些人在会议上一口一个要坚持贯彻“上面的精神”，而在私下里，在和老婆睡觉的时候，在和知己们下棋打扑克的时候，却用一种嘲弄的口气讥讽所有的改革。而严重的是，这些人往往领ๆ导着一个ฐ几百万人口的地区或几十万人口的大县份。一年来，乔伯年为ฦ改变这种局面，改换了中ณ部平原几个地区的领导班子——这些地区的农村已经渐渐处于一种急剧变革的状态中……小暑前后，乔书记想起应该到เ山区去看一看情况。近一年多，他忙于平原地区的工作，对南北山区的目前情况摸得并不透。
他想过，正因为她结过婚，她也许就更知道怎样关怀男人；而正因为他没结过婚，她也不可避免在他面前有点难言的自卑，因此会对他的感情要求热烈响应，他就不必象姐夫那要饱受心理和生理上的折磨了。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不会因为她结过婚并且带着前夫的孩子，就用世俗的眼光低看她一等。不，他多么爱她！她现在看起来要比高中时更漂亮。虽然穿一身农村妇女的衣服，但掩饰不住那ว丰满而苗条的身材和没有丧失掉的文化教养。最使他心旗摇动的是，她是一个ฐ各方แ面都成熟了的女性——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立刻就能满足他那ว饥渴的男性欲望！
“但是”，他又想，“难道我就这样甘愿让痛苦的火焰把自己给毁了？不该啊！正因为我如此痛苦，我才要争一口气！不仅要好好劳动，还应该好好学习！小丽ษ，我总有一天还要此见到你，你等着看吧，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他这样想着，牙齿便在嘴里咬得格崩崩价响，两ä只物也不由得握成了两ä只拳头。年轻人的血液ຂ又在他周身沸沸扬扬，一种新า的意识终于在他的头脑中苏醒了。
苦命的人，常常是雪上加霜！红梅已经完全相信这是命运的惩罚。命运如此残酷无情，是不是在报应她曾偷过那ว几块手帕？或者是报应她爷爷在旧社会欺压过穷人？报应之烈焰啊，如果是这样，你什么เ时候才能ม在罪孽之ใ人的头上熄灭？
起先他们都默默无语地这样行走着。后来，两个人坐在了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朗朗的黄原河水就在他们脚下流淌。河对岸是一片密集的灯火；灯火后面是黑黝黝的麻雀山。弯弯的月牙儿象一柄银镰，悬挂在乌蓝ณ的天空。
她用两只手在冰冷的水井中捧了一掬凉水，低下头喝一口，把药粉冲下了肚子。
由á于心灵受过创น伤，这个人现在变得有些孤癖。除过工ื作以外，一般很少和别人交往；甚至也不常去好朋友杜丽丽ษ那ว里。武惠良现在是团地委书记，他和丽丽ษ都了解她在婚姻上的波折，因此很想让她去丽ษ丽那里玩一玩，散一散心。但他并不知道，润叶最不愿意看见他们之间的那种甜蜜关系了。不能说我们的润叶心理已经逼aທntai。不，她并不妨嫉朋友的幸福；她只是怕因此而勾起自己的难过。
她吃完香喷喷的烙饼和米汤，从墙上摘下小提琴，神采飞扬地拉起来。琴声和窗外的风声雨掺和在一起，使这沉静的夜晚变得热烈而激昂。
“我婶子好着哩？”少平问候。
对于孙玉亭来说，眼前的生活仍然象一般不可思议。
在这静悄悄的夜晚，他的思绪象泛滥的春水一般。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在脑子里杂乱ກ地搅混在一起，皎洁如雪的月光洒在窗户上，把秀莲春节时剪的窗画ฑ都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一只卷尾巴的小狗，两ä只顶ะ架的山羊，一双踏在梅花枝上的喜鹊……少安猛然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少安只好和根民一块挤过人群，跟他往公社走。一路上，他估摸不来根民要给他说什么เ事。既然根民先不说，就说明街上不能议论，他也就不问。是不是他又犯了错误？犯了什么错误？他想来想去，也没做过什么出格事。至于责任组，现在这是上面出主意搞的，更何况又不是他孙少安一个人搞——不会是这事！他很快排除了他再一次面临批判的可能性，于是精神便松宽下来。
两个人立刻象兔子一样窜上车，汽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孙少平对二爸说：“我的事你不要管！”
“那你说就这样白白叫人家糟践？”
一路走着的时候，向前尽管已经受了点打击，但并不沮丧。他反而又责备起了自己้：是的，这么几步路，他不该打电报让润叶来接他。说不定润叶有事忙着，或者正在家里给他准备洗脸的热水和饭菜……他终于走到了自家的门前。心狂跳着，把两ä只皮箱放在脚下，然后举起微微抖着的右手敲了一下门。
今天母亲又给奶奶蒸了五个白面馍，秀莲竟然给他拿出来一个ฐ！他们家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奶奶的白面馍；就连猫蛋和狗蛋，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吃他老外婆的干粮！
啊啊！原来是这！
两个呆若木鸡的人这才明白过来：县上的领导比周主ว任的官大！
众人乐得哄堂大笑，孙少安只好摆脱村民们这些出于好意的恶作剧ຕ，红着脸就走。是的，他现在还顾不上热闹，而许许多多随之而来的难肠事正困扰着他，需要他在很短的时间内马上解决；快乐和苦恼在他心中象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绳索ิ，乱ກ翻翻地找不见各自的头绪。
过了一会，少平突然又问：“我哥怎跑到เ山西去看媳妇哩？”
唉，他们等于什么也没说，就被田à福堂的一声喊叫给冲散了……
第17๕章
田à福军在厨房里一边炒菜，脑子不由想着前几天常委会上他和世宽的争吵。为了在全县开展赛诗、赛歌、赛唱革命样板戏的运动，世宽他们竟然决定，要全县每个ฐ大队除过自己队搞这“三赛”外，还要抽十个男青年，十个ฐ女青年，十个老头和十个老婆集中到公社赛。公社ุ赛完，每个公社再选拔四十个ฐ男ç青年，四十个ฐ女青年，四十个老头和四十个老婆到县上来赛。他在会上指出：虽说政治运动不能不搞，但这种搞法太过分了！影响农业学大寨不说，这么多老年人折腾下来，说不定还得抬埋两个人哩！而世宽却反驳他说，这样搞正是为了促进农业学大寨！并且还指责他得了“政治幼稚病”。他当时就笑了。谁得了这种病？是他吗？当然，由于他的反对，是否这样搞，会议最后也没定下来。可会一完，管政工ื宣传的李登云就完全按冯世宽的意见给各公社布置下去了。他没有办法制止这种荒唐的做法。岂止是这种事哩！目前多少事使他在内心里充满了痛苦！但他是gcນd员，而且是一个县的领ๆ导人，他也不得不做他反感的许多事！什么叫痛苦啊？这就叫痛苦……“爱云，你尝这个菜怎样？”田福军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炒好的一盘肉丝夹了一点，送到他爱人的嘴边。
为了让大家安静，准备大脾气的杨高虎立刻站起来——没想到坐在另一头的孙玉亭，由于板凳失去平衡，一个马趴栽倒在了地上，把桌子上的一杯茶水都打翻了。全场人于是一齐哄笑起来。
老太太一想到她的孙子被枪打死了，就在后炕上放开声哭了：“我那ว苦命的安安啊！我那没吃没喝的安安啊！我那还没活人的安安啊！叹——哟哟哟哟哟……”
他突然停止了咀嚼，然后看着一位女生来到馍筐前，把剩下的那ว两个黑面馍拿走了。是的，她也来了。他望着她离去的、穿破衣裳的背影，怔了好一会。
正因为这里有煤ศ，气贯长虹的大动脉ำ陇海ร铁路才不得不岔出一条支脉拐过本省的中ณ部平原，把它那ว钢铁触角延伸到这黑色而火热的心脏来。
无疑，铁路给鄂尔多斯ั地区南缘这片荒僻的土地带来了无限生机。同时，也带来了成千上万操各种口音的外地公民。如今，杂居在这座煤城的就有全国二十四个ฐ省市籍贯的人——其中以河南人为最多，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河南人迁徙大西北的历史大都开始于一九三八年那次有名的水灾之后。当时他们携儿带女，背筐挑担，纷纷从黄泛区逃出来，沿着陇海铁路一路西行，踪迹直至新疆ຆ的中苏边界ศ——如果没有国界的拦挡，河南人还可以走得更远。不过，当时这些灾民大部分都在沿途落了户，至今都已๐繁衍了两代人了，成了当地的“老户”！河南人豁达豪爽，大都直肠热肚，常用震无价的吼声表达自己้的情绪。好斗ç性，但拳脚๐之争常常不诉诸国家法律的仲裁，多由斗ç殴双方自己้私了。由于他们有着艰难的生存历程，加之大都在铁路和煤矿干粗活，因而形成了既敢山吃海喝，又能勤俭节约的双重生活方式。
铜城除过河南人之ใ外，从北方黄土高原和南方平原地区贫困县漫流来的乡民也是它的重要组成部ຖ分。自从有了煤炭业，这里就成了中国西部的阿拉斯加，吸引来无数寻找生活出路的人。
在这个口音五花八门的“联合国”里，由于河南人最多，因此公众交际语言一般都用河南话。在铜城生活的各地人，都能操几句河南腔，哼几句嗯嗯啊啊的豫剧。
这城市四周全是山梁土峁。山上石多土薄，不宜耕用，农业人口远比不上黄土高原腹地稠密，更不要说和拥挤不堪的中部平原相比了。因为事农者甚微，加之此地又不缺乏็燃料，这些山山峁峁竟然长起了茂密的柴草，甚至还有一些树木梢林，显得比黄土高原其它地方แ更有风光。每当入秋之时，有些山上红叶如火，花团锦簇似地夺人眼目……山梁土峁间，由于地层深处挖掘过甚而形成空洞，地表时有下陷，令人触目惊心的大裂缝，往往斯破了几架山梁，甚至大冒顶造成整座大山崩塌陷落，引起周围里氏3ji左右的地震，大山以北一二百华里处就是黄河，它带着成千上万吨泥沙沉重地喘息着淌向东方แ……城市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只能摆下一条主街。那ว商店铺面，楼房街舍，就沿着这条蜿蜓曲折的街道，沿着铁路两ä侧，沿着那条平时流量不大的七水河，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密集如蜂房蚁巢，由南到北铺排了足有十华里长。火车站位于城市中ณ心。一幢长方形的候车室涂成huaທng色，在这座沾灰染黑的城市里显得富丽堂皇。除过南郊军民两用的飞机场、火车站不大的广场也许是市内最为开阔的地方了。
火车从这里向南，穿越绿色的中部ຖ平原，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省城。而向西、向东、向北，都有公路伸出，一直可以通往邻近几个ฐ省份。这个火车站每天上下午分别和省城对开两趟快慢客车，其余就全部是运煤车了。
从陇海铁路岔出来的这条支线，它的最后一节铁轨并没有在这个车站终止。这钢铁阶梯又在这里岔出两股，一路爬坡穿洞，沿途串起了东西两面二十多个矿区。
外地人提起铜城，都知道这是个ฐ出煤的地方，因此想象这城市大概ฐ到处都堆满了煤。其实，铜城边上只有一两ä个产量很小的煤矿，其余的大矿都在东西两面那ว些山沟里。
当你沿着铁路支线拐进这些山沟，便会知道那里有着多么庞大的世界。这些相距只有十来里路的煤矿，每个ฐ矿区都有上万名工ื人，连同他们的家属，几乎都过了一个山区县城的规模。密集的人口，密集的房屋，高耸的井架，隆隆的机声，喧嚣的声浪ฐ，简直使人难以置信这些小小的山沟山湾，怎么能承载了如此大负荷？
可是，你看到的还仅仅是这个世界ศ的一半。它的另一半在大地几百米深处。在那里，四通八达的巷道密如蛛网，连接成了另一个世界。大巷里矿车飞奔，灯火通明；掌子面炮声轰响，硝烟弥漫；成千上万的人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轮番๘在地下作业。他们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用强度的体力劳动，把诗人们称之谓“黑金”的东西从岩石中ณ挖掘出来，倒腾在飞转动的煤溜子上。于是，这黑色的河流就源源不断从井下流到เ井上，从地面流上车箱，流向远方，然后在某个地方精灵般地变为看不见的电流，使得机器转动起来，使得我们的生活和整个世界都转动起来……当我们在辉煌的灯火下舒适地工作和学习，或搂着女伴翩翩起舞，尽情享受生活的时候，的确，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些荒凉的山沟里，在几百米深处的地下，这些流血流汗、黑得只露两ä排白牙齿的黑人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他们的创น造是多么惊人！远的不说，仅铜城矿务局三十年间掘进的巷道，就相当于三条铜城到北京的地下隧道；所开采的煤炭装上三十吨位的火车皮，可以绕地球赤道两圈还多——而每百万吨煤ศ同时要献出两三条人命啊！
是的，煤ศ矿无异于战场，不伤亡人是不可能的。他们对这一切都视为平常，不会组织个什么เ报告团，在鲜花和锣鼓声中给世人夺耀他们的功绩。更不会幸运地收到爱慕英雄的少女们写来的求爱信——恰恰相反，再没有比煤矿工人找对象更难的了！
但是，没有煤ศ，我们这个ฐ世界就会半瘫而跛行。因此，无数的人一代又一代献身于这个ฐ事业。眼下，仅我国国营煤矿就有四百六十多万职工，加上他们的家属已达一千万，相当于保加利亚的全国人口。
铜城有煤ศ之说，在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山海经》中ณ就有记载。据考古掘证明，早ຉ在新石器时期，生活在这里的先民们就已利用精煤制ๆ作煤玉环等装饰品。到了西汉，这里竟然用煤冶铁了。造物主看来偏爱铜城。这里不仅有煤，还有石灰石、陶瓷粘土、水泥配料黄土、耐火粘土、铝矾土等。因为用煤近在咫尺，这个ฐ城市的陶瓷、水泥和耐火材料的生产业都颇具规模。其中水泥制ๆ品在六十年代不仅为我国之最，而且雄居亚洲之。至于陶瓷业，早在唐、宋、金、元各个时期都已๐建有名扬天下的十里窑场。铜城周围甚至还有仰韶、龙山、商周各个时斯的文化遗存。在商代遗址中掘出土的就有鬲、盆、豆、罐、尊、毂等陶器。这对研究中部平原的商代文化，直至追溯先周文化的渊源，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铜城历史的兴衰变迁，都和煤ศ分不开。
此地最早ຉ设县制在北魏年间。但这个城市真正的兴起和展是建国不久ื的五十年代初。那时，中苏关系正处于密月时期，有许多苏联煤ศ炭专家为这里帮助建矿。以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蓝ณ眼睛的“老大哥”便在中途撤走了。至今，在某些矿井的岩壁上，还留存着几个勾起人复杂情绪的俄文字母homＢａcນ顿ู巴斯ั。
现在的铜城行政建制为市，级别相当于一个地区。除过市区本身，另外还管辖着周围两三个ฐ县份。铜城矿务局是“国中之国”，和市政当局没有隶属关系，级别也与其相等。这两家机关互有所需，也互有所嫌，因此关系有和有争，有好有坏；要是打起官司，往往得各自的上级机关省政府和煤炭部ຖ来出面调解……
铜城及其周围的矿区，就是这样一片喧腾不安、充满无限活力的土地。它的街道、房屋、树木、甚至一棵小草，都无不打上煤的印记；就连那些小鸟，也被无处不有的煤ศ熏染成了烟灰色……
这就是孙少平要来的地方。
第02章
从黄原起程的时候，孙少平和他同伴都知道，他们是属于铜城矿务局大牙湾煤矿的工ื人。
至于大牙湾是个ฐ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一无所知。有一点他们深信不疑：那一定是个ฐ好地方。
和他一块出的四十来个ฐ人，全部是从农村招来的。由农民成份变为工ื人成份，对这些人来说，可是自己้人生历史的大转折。毫无疑问，未来的一切在他们的想象中都是光辉灿烂的。
但是，虽然同为农村出身，别ี人和孙少平的情况却大为不同。在这些人中，只有孙少平一个人是纯粹的农民子弟。其他人的父亲不是公社领导，就是县市部长局长。在黄原各地，男人在门外工作而女人在农村劳动的现象比比皆是。中国的政策是子女户籍跟随母亲。因此，有些干部ຖ虽然当了县社ุ领导，他们的子女依然是农民成份。即是他们大权在握，但国家有政策法规卡着：如今不准农村招工ื招干。这些人只能ม干着急而没办法。现在好不容易煤矿破例的农村招工，当然就非他们的子弟莫属了。吃煤矿这碗饭并不理想，但好歹是一碗公家饭。而大家都知道，公家的饭碗是铁ກ的。再说，只要端上这饭碗，就非得在煤ศ矿吃一辈子不行？先混几天，罢了调回来另寻出路！有的人自己้的子弟刚招工还没有到เ矿，就开始四处活动着打探关系了——对他们来说，孩子到เ煤矿那仅仅是去转一圈而已。
孙少平就是和这样一群人一同从黄原起身的。
这是九月里的一个早ຉ晨，天气已经有了一丝凉意。在黄原城还没有睡醒之前，东关这个旅社ุ的院子里就一片熙熙攘攘了。两辆大卡车已经动起来，这些即将远行的青年，纷纷和前来送行的家人告别，然后兴奋地爬上了前面的空车。另外一辆卡车装载着这些人的被褥箱子，垒得象小山一般高。
没有人给少平送行。哥哥把妹妹送到这里后，已๐经返回了双水村。晓霞和兰香、金秀，都先后走了省城，去投奔新的生活。本来朋友金波说好送他，但昨天单位让他去包头出公差——他刚正式上车，不敢耽误工ื作。
这没有什么。对于一个已经闯荡过世界ศ的人来说，他并不因此而感到孤单和难受。不，他不是刚ธ离巢的小鸟作第一次飞翔；他已经在风雨中ณ有过艰难的行程。此刻๑，他的确没有因为ฦ无人送行而怅然若失，内心反而弥散着欢欣而温馨的情绪。是的，无论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总归又踏上了人生新的历程。
他也没什么เ行李。原来的旧被褥在他一时兴奋中，索ิ性慷慨地送给了可怜的揽工ื伙伴“萝卜花”。晓霞送他的那床新า被褥，他也给了上大学的妹妹，而只留แ下一条床单以作青春的纪念。就连揽工时买的那只大提包，他也让哥哥带回家里了。
现在，他仍然提着初走黄原时从老家带出来的那只破提包。这提包比原来更加破烂了，断系带上挽结着几颗疙瘩，提包上面的几块补钉还是阳沟曹书记的老婆险些成为他的丈母娘给他缝缀的。
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只烂黄提包里装着——几件旧衣服，几双破鞋烂袜。当然，晓霞送他的床单也在其中ณ，叠得整整齐齐，用塑料纸裹着；这显然已经不是用品，而是一件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