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你在哪儿？
苏南傻在那里。长久ื以来让他觉得闪闪烁烁若有若无，让他在直觉上始终不安的原因终于找到了，他确信他没看错，他也确信沈小令肚皮和大腿上那东西肯定就是妊娠纹，虽然他并没有彻底看清楚。
“这样……不公平！我都明说了，将来我的财产归你们，小令家一半财产也归你们，孩子姓沈，你不吃亏！你一点都不吃亏！”
假若照着沈妖婆的设计路线，苏南是不可能不在电视台里青云直上的。那ว时他年富力强，好学肯干，有成绩有名望，还有资历学历，谁能ม不服？他也明白，只要这么按部就班的走，和沈小令结婚，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根本不用再担心什么。如果不出意外，沈妖婆还会往上提。她提了，他势必也跟着提。
沈五：歧视女性，封建残余，大男ç子主义，心理变态。
沈利达说：“这两栋楼ä，那一片菜地都是俺家的。一栋自己住，一栋出租，不久要拆迁。自己้住的那栋将来拆迁赔偿归小五上面四个姐姐分，出租那ว栋将来的赔偿全归小五，俺们都定好了！”说罢，神情中流露出一些骄傲来，与沈利文颇有神似。苏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噢”了一声，递烟给沈利达抽，沈利ำ达接过来，说：“年轻人不要抽太多烟，结完婚生完孩子后再抽，现在少点的好！”苏南点头称是，替沈利达把烟点着，自己้那根又放回口袋。
这三年当中，苏南家发生了诸多变化。一，爷爷过世，家中只有妈妈妹妹相依为ฦ命，所幸未闻闹鬼消息；二，他爸好几次声称工ื厂将要倒闭，自己随时下岗，苏南必须ี为家里提供必要的支持；三，他妹妹小丫ฑ是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女孩，这让他妈很头痛，说将来可能ม得靠苏南了；四，他弟弟在郑州读完大专，工作久久ื未曾落实，流浪ฐ于郑州，多次向他伸手要钱。这些变化综合起来，意味着苏南必须ี不断地为这个ฐ家庭供血，他手中始终存不住什么钱。
苦熬到第二天早上，辅导员来到宿舍门口，说：“跟我走吧！”
“我不清楚什么เ叫！总之ใ不见你的时侯，就会想你。”
大理石雕洁白如玉，完美无瑕，但它只是在我眼前一闪。
陈玉玲扎好了头发，回头问：“咦？对了，你是不是没钱了啊？”我说：“不不不不，我怎么会没钱呢？我有，我有！”“那你还有多少？”她问。我说：“我还有好几百呢。”“好几百？你这人真是，才刚开学，离家这么เ远，你才只剩好几百，这怎么过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她抓起钱夹子，把里面剩余的钱加上桌面上那点一股脑递过来，说：“你拿着先用吧，我回学校再给你寄！”“我不要，我不要！”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钱推了回去，她又塞过来，我接到เ手里，又重新า装ณ她钱夹子里，填入她的背包。
“我！”我拖沓着拖鞋系着扣子一边拔拉着头发，“请问高老师有什么指示？我立刻执行！”
她以手点指，直冲我面门。“警告你啊，再跟着我当心我让人揍你！”又是马尾辫一甩下巴一扬扭身接着走，小红凉鞋踩在地上卡卡直响，清脆ะ响亮。
他也赶紧站起来，急走两ä步赶上来，我们俩拥抱在一起，彼此眼中ณ都不觉涌出了泪花。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原以为十几年前他和郑梅去厦门后再无音讯，我们也不可能再见到面了，不想却会在这里碰面。他变得又黑又瘦，瘦得甚至有些病态。问他什么原因，他指指自己的腹部ຖ，告知胃不好，问：“你忘记了？”
“我也是，一强迫自己้早睡，反而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我说。
整理麦冬留下的东西，发现了一张画和一封信。那ว张画ฑ就是我们收割小麦时，他坐在麦田树荫下画的郑梅像。那ว封信则ท是那夜被打后他坐在桌前所写，信里只说他实在不想呆下去了，但也不清楚能到哪里，希望我能ม考上一中考上大学，有机会的话去帮忙找一找他姐姐麦英。我将郑梅那ว张像塞进了我家相框后的玻璃内，那封信我刚将其烧成灰烬。他留แ下的作业和课本被当成破烂卖掉，衣服送给了邻居。事关麦冬有形有质的东西一一消失不见，但他的身影却深深刻๑在了的我心里。这是一种奇特的记忆，你永远做不到像删除一个ฐ电脑แ文件那样将其一击而除。
郑疙瘩也退学了，他开始正式学习木匠，经常夜里上山偷着砍树，拿回家里练习手艺。
“那么，你再看看，这幅画又是谁？”她又拿出一幅画ฑ来，打开了展到我的面前。
她合上眼睛，微微调整呼吸，过了一会儿，呼吸变得绵而长，整个人凝然不动，做侧耳倾听状。又过了一会儿，脸上浮ด现出淡淡笑意，说：“我已经开始听到เ天空传来的乐่声了，你仔细听着，我先敲给你听，你尽量记住。”
“你父母都好吧？”我没话找话，想打破僵局套近乎ๆ。
我们来到赵缨家门口，她打开房门，转身对我说：“你先等一会儿，我看屋里有没有人？”她进去看了看，说了声：“你们谁在？告诉你们，我有朋友来啦，以后请你们不要再过来打扰了。”转身对我说：“你一来，便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他们可能是惧怕你身上的那ว股气。”
我追上一朵莲花，将它捧在手里送给父亲，可父亲却说我手中什么也没有，他更是什么也没从我手中ณ拿到。大约认为我只是小孩子的想象，他假装ณ接到了莲花配合我。从那时起，父母开始怀疑ທ我是否天生有病。
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身子陡然松软，不再做抵抗，说：“你太聪明了……只是我害怕……不知道结局，我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趁她不在之际，我把那ว盒避孕套和那ว盒西班牙苍蝇拿卫生纸包紧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筒，然后在无地自容中继续等待。赵缨几十分钟后归来，手里拿了大包小包不少东西，一一掏出来。它们分别是：新า的沙发套，几打新袜子，几打新内裤，几套新鞋垫，几件新衬衫，一套功夫茶茶具。
她肯定是住在八楼ä，我暗暗记住。到เ三楼我凌乱不堪的狗窝里取了笔记本电脑后我立马返身下楼ä，让小黄赶紧赶往公司，大宋小宋正在会议室里等。小黄一加油门飞速前进，我心里即仍然挂念着刚ธ才那ว个宛如桃花般的纤丽ษ背影。
没有郑梅，也许就没有陈玉玲。没有陈玉玲，也许就没有高老师。没有高老师，也许就没有沈小令……等等，等等，这里面怎么เ似乎ๆ有一个因果链呢？它们怎么是一环扣一环的呢？最明显的是从高老师那里开始，是高老师让胡主任帮助自己认识了沈妖婆，是沈妖婆介绍了沈小令……他让高老师怀孕而人流，然后因高老师的相助，他一步步结识了沈小令，但沈小令被他人弄大了肚子做了人流……
事情转了一个ฐ圈，又转回到了他的头上。巧合？必然？
他看了一眼自己从寺里带回来的书，上面一句话映入眼帘：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他又看到เ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胜。是啊是啊，是这样啊。我以前怎么不懂？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意识到呢？人生不苦么เ？人生处处是苦啊。伟大的佛祖，你怎么เ说得这么准确这么เ明白无误呢？
下面怎么办呢？只有二种选择了，和沈小令继续，或和沈小令终止，没有第三种选择了。从小学到大学他做过无数个选择题，经常是一个题目出四个以上的答案让他选一个ฐ，他经常选对。现在，一个ฐ问题只有二个答案，他却觉得如此难选。
先说和沈小令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沈小令多好啊，长得几乎ๆ跟韩国美女全智贤一模一样，连身材都接近于相等，他和她并肩前行有多人在羡慕？娶了沈小令，他不仅可以在沈妖婆的帮助下在电å视台青云直上势如破竹，他还轻松获得她家近二十套房子啊，光是租金，一年能有多少？还有沈妖婆那笔价值难估的个ฐ人财产，等她撒手西去，那些东西不就是他和沈小令的了么เ？他不爱沈小令么？不可能ม不爱。他们在一起快三年了吧，朝夕相处，肌肤之亲，还差ๆ一点去登记，不爱她，为什么知道她那ว些丑闻之后他还心疼她？还总是在心里面想到她？
她是打过胎，做过人流。那算什么呢？现在社会，有多少女孩子婚前没打过胎，没做过人流，没有过性经历？为ฦ什么非得抱着处女情结死不放手？为ฦ什么เ非要追求完美，完美这东西除了写在纸上能看见，在现实生活中ณ真的存在么？为ฦ什么非要计较一个人的过去，谁让你不早点出现呢？你觉得吃亏了，谁让当初人家陈玉玲主ว动上门你却拒绝了呢？没人让你拒绝啊，连陈玉玲都说了，人家当时没打算让你负什么责任啊。你又能好到เ哪里去，难到你没让高老师怀过孕打过胎么？为ฦ什么同样的事情你不计较自己，你却那ว么เ计较沈小令？你们的区别，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子宫而已。如果你有，大肚子的就不是高老师，就是你了。
这一切都怪你。这跟沈小令没关系。你必须要接受沈小令，假装ณ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能ม大男子主义แ，不能被封建糟粕束缚你的头脑แ，你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你是时代娇子，时代健儿。你要跨出去，打碎一切中国传统中ณ的腐朽不堪的思想枷锁。你要懂ฦ得人文关怀，要有人本精神，要以心比心，要尊重女性，尊重人格，胸怀宽广，海内百川ษ，总之一句话，就像高老师说的那样：爱是包容，既然你爱沈小令，你就包容沈小令。你要再斤斤ภ计较，你就是小肚鸡肠的狗屎男人。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无话可说。你不需要说，只需要回去，找到沈小令，说：过去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计较，我只要属于我们俩的未来。然后，携手沈小令，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
再说和沈小令结束。为什么要娶沈小令？
你不是处女情结，你没那么老掉牙，没那么封建余孽死而不僵，你只是觉得遗憾，不完美，为ฦ错过青春期时那该有的冲动与浪漫而后悔。在你固守规则坚守底线之ใ后，这个世界ศ忽然变了，你错过这一村就没了这一店，你以后每一步都迟了。和你同时代的女人纷纷成家嫁作他妇，比你小的女人个ฐ个时尚前卫处不处根本不是问题。也就是说，如果你结了婚成了家而又打算将来不胡作非为，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懂得什么叫做处女了。你不是在为ฦ沈小令不是处女而难过，你是在为你的人生不完满而难过，一个ฐ男ç人，如果活到เ死都没弄明白处女是怎么เ回事，他是不是觉得相当的遗憾ย？假若在大学招待所那ว晚上他和陈玉玲“好”过，那么เ现在沈小令是不是处，还会是一个问题么？不会！
你贪图钱财么？你真打算为ฦ了沈小令家那ว十几套房子，沈妖婆那ว点未来的遗产而屈膝投降么เ？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一点尊严？你头脑แ聪明四肢健全，为ฦ什么不自己去创造，而去占女人的便宜？何况，沈小令家沈妖婆的财产，那最终是沈小令而不是你的，假如来个婚前财产公证，那ว些东西与你何干？假如有一天离婚了，你真以为ฦ还能按照ั过去的规则一人一半？没戏了吧！
你能忍受欺骗和忽悠么？从沈小令开始，到เ沈妖婆和沈小令奶奶结束，沈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合着伙做好了套子上你往里钻，你果真就钻了。明明怀八个月身孕才会有妊娠纹，沈小令硬说是三个ฐ月；她硬是不说警察的名字，到底是害怕你和警察大动干戈，还是怕警察那里是另一番说辞？如果警察说在他认识沈小令时就发现她已经堕过胎的话，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她分手的，那问题会不会更严å重？不，你不能ม忍受这欺骗！他们说你善良稳重，实际上就是说你老实可欺！
你能忍受娶了沈小令后天天还关灯么เ？如果不关灯，你能忍受每一次都看到沈小令肚皮上那ว些花纹么？那可是警察在她身上留แ下的痕迹，他污染了她纯洁的子宫，损毁了她雪白收紧的小腹，践踏了她脆弱的心灵，现在，他每天还要继续折磨你的神经，你真的能ม够忍受？你不能！
他的脑袋里有两个ฐ苏南。他们都振振有词，像大学时代流行的大专辩论赛的正反辩手一样滔滔不绝。苏南是裁é判，他们各执一词，在等待苏南的最终裁决。正反胜，还是反方胜？假如有第三种选择，苏南宁愿两ä种都不选，问题是，现在只有两种选择，非此即彼。
他开始背他在湛山寺拿回来的二本小册子。一本叫《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简称《心经》，另一本叫做《金刚经》。它们都是比较知名的佛教经典，他实在看不懂，索ิ性打算把它们全部ຖ背下来，以后慢慢去理解。
二十天后，他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心乱ກ如麻时背一遍，果真能ม让他的心慢慢静下来，不能ม说这不是一种奇迹。
有一天，他正在背诵这两ä部经典的时侯，高老师忽然打来了电话。这是自他毕业以来，高老师主动打的第一个电å话。高老师问他，他和沈小令的事情到底怎么处理了。他告诉她，正在举棋不定。他说出自己脑แ袋里那两ä个苏南的正反两种观点和结论，请高老师帮他做个决定。
高老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要他和沈小令在一起。高老师说，你要知道，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你不能ม再让她受害，她的谎言自然有她的无奈，不得已，她家人的谎言更容易理解，谁愿意主动说出自家女孩的不光彩？和她相比，你一点都不比她高尚，原因自不必讲。关键在于你是不是爱她，如果你爱她，你就能解决一切难题。妊娠纹不是不会消褪的，加强锻炼和美容医生都能ม帮着把它除掉。做过人流跟能ม不能生小孩没有多大关系，真不会生就领养一――你有个妹妹不就是领养的么？
高老师的话就像是天平上的一个砝码，在两边不相上下时，放到哪边，哪边就重了。现在她放在了接受沈小令这边。她这个砝码让苏南心中像是升起了一轮太阳，亮了起来。好，好吧，她是一个受害者，我不应再让她受伤害，既然我是爱她的话。
他对高老师说，好的，高老师，我听你的。我接受沈小令，其实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也偏向于接受沈小令，只是我不愿意面对。那么，你和你老公现在怎么样了呢？
高老师说，没怎么样。但是她在耐心地等，她知道他肯定是要回来的。他的那ว些女情人，只不过看中ณ了他的钱，他的名，她们只是在利用他，而他误以为自己魅力无敌。
“当他一无所有的时侯，他会回来的。那ว时侯他就懂得，爱他的只有我，而那时侯他就明白什么เ是爱了。现在他不懂！”高老师信心满满，“你们男人其实对于什么เ是爱，都天生的晚熟，你们很多时侯只是在满足，你们不知道，或知道但不愿意承认！回去吧，回去找沈小令结婚吧，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南退了房，离开湛山寺，回到了他久违的狗窝。在将狗窝做了初ม步的卫生打扫后，他拔通了沈小令的电话，告诉她，他已经想通了，他希望和她重新开始。他的这番๘话让沈小令悲喜交加。
沈小令在电话里说：“对不起，你没经历过处女，你的人生不完整，我无法弥补你了。假如你觉得吃亏，那ว么เ你现在可以去寻觅你的处女经历，我不计较，我甚至可以帮你，但是，结婚后，结婚以后我请你不要再做任何出格的事了。”
苏南说：“我想通了。一通百通，处与非处，本质上并无区别ี。我不在乎那ว点上的好奇与新า鲜了，人生本来就是不完美，不圆满，跟那点处女经历毫无关系。沈小令，我不再忍心伤害你了，众生皆苦，我们又何必苦上加苦？如果你今晚有空的话，我想请你看电影，假设我们俩是第一次相识，我们没有秘密，我们都是透明的。”
“好，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沈小令在电话那头已๐经泣不成声。
苏南心里洋溢着原谅他人后的幸福和愉悦。是的，原谅一个人确实比恨一个人要轻松得多，释然得多。人们为什么เ不懂ฦ得去原谅和包容一个人呢？为ฦ什么要与之ใ为ฦ敌互相仇恨呢。他很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做了一个关键决定。
他们俩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正好是一部ຖ爱情片，苏南认为自己้看懂了。在此之前，他对爱情片多少有些厌恶，他讨厌这种片子里面男人女人不干正事整天唧唧歪歪。现在不同了，他投入进去了。看来高老师说得没错，男ç人对于爱和爱情，懂得就是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