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去敲响了他的门。他在里面问了一声说:“是郁秘书吗?”
新闻一播出,农古乡一夜之间成了明星,同时,至今还没通电通路的现实也暴露在全部人的眼前。
我笑着说:“难怪你要组织个ฐ青年突击队,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我的心一沉,哪里死人了?死个ฐ人闹这么大动静,难道死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没见着柳书记?”
修条路把口粮田废了,这个事实谁也不能接受。老鹰嘴村民还是要按照当初ม的路线走,从半山腰凿出一条路来。
赵德亮使劲扇了几下扇子,说:“朱主席什么时候成了乡长了呀?都没选举。”
月白嫂掀下草帽扇着风,手指捻起胸口的衣服,让风直接灌进去。
我就没再说话,苦心经营了二年的公司就这样不明不白拱手送了人,想起来有吐血的冲动。人都会有无奈,无奈的时候看天都是阴沉的。
“你不要管是谁叫我来,这是我的工ื作。”她语气冰冷,丝毫不给我半点温情的交流的意思。
我心里有气,说:“你想怎么เ接?”
她的脸上冒上来一层笑意,说:“很简单,你撤走原来的人,把账本交给我就是了。”
“那么简单?”
“确实就那ว么เ简单。”
我无语,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
我说:“月白嫂,你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啊。”
“谁能ม有这个本事?”月白盯着我说:“老牯牛在生的时候都不能把我怎么เ样,现在人死了,我还怕啥子?谁还能把我怎么เ样?”她连珠炮的发问,说得我的背上一阵阵寒意。
我解释说:“月白嫂,你不知道公司的内情。”
“我确实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现在还是公司经理,是法人代表,所以你来处理。”
我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她现在是烈士遗孀的身份,又是政府下属企业办的工作人员,任何一个身份我都不能ม得罪。
我也明白现在是无力回天的情况,只是我投资进去的十多万快,总不能ม白白就奉献出去。我得拿回来!
公司的始作俑者是柳汉,我应该找他讨个ฐ主意。
去了柳汉家,他一瓶老酒端在手里,靠在门口的一株苦楝树上,看着遥远的对面大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他已๐经从乡政府办公室搬了出来,现在的农古乡政府,没有他半点的立足之地。
看到我,黯淡的眼光闪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问:“有空?”
我就说了月白来接管公司的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柳汉听完我的话,说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我摸不着头脑啊,由他去?由á他去谁来负责我的投资?
柳汉带着歉意说:“小郁๗,有些事看开些,眼光要远,看事情要看到เ骨头里去。”他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你看这苦楝树,结出来的果子好看吧?可是它连鸟都不吃。为啥呢?不能ม吃啊!有些人就好像这苦楝果子一样,好看,但吃不得。”
我实在不明白这话里面包含的玄机。
“任何事情啊,都有个两面性。”他指着自己้说:“郝乡长干一辈子工作,到北京还是我骗去的。结果一检查,要住院,他拿不出钱啊。总不能看着他死吧。我就找老赵商量,先从赞助款里借一点。老赵是拿着孙德茂家的那ว笔钱垫上去的,本来我想呢,郝乡长再怎么样,也是死在岗位上,不说评个ฐ烈士,也要给个因公牺牲的名义吧。”他喝光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把瓶子扔到脚๐下,踩了踩说:“结果怎么样?县里说是因病去世。你要我怎么给他交代?”
他的眼里浮上来一层泪光。男ç人啊,不到伤心处,不会流泪哭。
我的心颤了一下,想起郝乡长病恹恹的样子,想起他虚弱的笑容。我想哭!
“好了,现在一切就这样了。我也落个清闲,混到老,混到เ死,去他毛的。”他强作笑容,伸出手来问我要烟。
“借钱的事怎么传出去了呀?”我问。
“别人要搞你的鬼,还怕没名堂?”他反问着说:“你姨父部ຖ队来,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小子这个动作搞得大,你差点把你姨父都害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如果这事牵连到了姨父,我拿什么脸去对我的姨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老鹰嘴出个烈士,这事你怎么看?”
我说:“上级领导的意思啊,我没看法。”
“真没看法?”
我摇头表示没有。
“一白遮百丑啊,一个烈士,就掩盖了失职。”他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世界上不会有现成的果子摘,人在做,天在看。”
我知道再想从他这里得到เ主意的可能ม性已经不存在了。柳汉自从被纪委问话以后,老态迅速显露了出来。现在看他佝偻着背靠在树上的样子,我的鼻子酸了一下。
人,最怕一生一帆风顺ิ。任何人的一生,不可以没有挫折。即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或许今后会为ฦ一顿ู饱饭而颜面尽失。挫折越多,勇气愈大。勇气与个性有关,个性越强,勇气愈强,但抵抗挫折的能力就愈少。柳汉这一生虽然一直屈居在农古乡,可天高地远的地方แ,他与一个ฐ太上皇又有何区别?平常什么เ都是自己一个说了算,现在要到农业局去做一个闲职的副局长,他心里非常明白,县委是拿他的党委书记的位子和郝乡长的死来抵消เ他的挪用公款罪。表面上看他是升了,升到县里做官,实际上就是把他挂了起来,农业局副局长的这个位子,就是宣告他的政治生命到此结束。
自己没有得罪关培山书记,他明白。但姓关的书记也从来不给他好面子看。每次县里开会,他农古乡坐的位置最偏,住的房间最差,甚至多年来没有给他们一个公开说话的机会。反面教材却非她莫属。每次关书记都会在会议上拿他做典型,他心里就有气,因此农古乡通电å通路的计划半点也没给关培山汇报。
刘启蒙县长是个ฐ开明的有着慈善心态的老态,他多次找柳汉谈话,就是想着要把农古乡的面貌改一改。可他是个政府的县长,尽管是个县委副书记,但最多就是个摆设。听到柳汉的汇报后,就决心要先干起来,出了成绩,不怕你关培山有指鹿为马的本领。
天算地算,不如人算,关培山一场联席会议,就把他们的计划打得稀里哗啦。计划破了,人不能留,否则谁能保证半路不杀出来个陈咬金,于是纪委出马,连人带事,一举拿下。以刘ถ启蒙县长为首的一派完败给关培山。这样就出现了朱士珍登堂入室,掌控农古天下的局面。
我的心越来越紧张,看来自己也被卷入了这一场斗争中ณ来了。我就是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恶浪ฐ吞灭。但到เ现在我还是安静地过日子,这一点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我的背后也有人在暗中支持着我?
想到这里,我没来由地苦笑了。
管他娘的,大不了老子回经贸局继续做我的勤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