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见，东边虽然危险，却是不得不行。只希望他们运气好，这山院里的人都忙着杀人放火了，无暇顾及他们。
石头收起惊愕，也踩着柜子，爬上房梁。两人坐好了，石头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来过这里几次了？”章杏从开房门，到上房梁，行动迅敏捷，一看就知道是做过多次的。
石头一下子停了筷子，愣愣看章杏，突而又起身，到เ门边探头左ุ右看一通，复转回来，脸色沉肃，问道“杏儿，你方才说什么？“
直至肚子再也填不下，章杏这才停了手。方桌上已经坐满了六人，除了她，其余孩子仍是不停吃喝，而他们身后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被悄无声息抬出去。章杏冷冷看着，一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很快第二个孩子倒下了，却还没有死绝，就被人几脚将脸踩的稀烂。阿胜也被人挤推出来，撞倒一边墙上，与缩在角落里的章杏只隔了一臂距离。
他们在长廊拐角处见到了其他屋孩子，皆是一副饿惨了的样子。叶慎背着弟弟叶寰也落在了队伍后面。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各自跟上。
章杏心中ณ一惊，连忙将石头扯起来。石头不知道那ว朱爷在旁้边观看，起身后，还要冲过去，章杏连忙低声说“看那边！”
窗口又有人端了盆子提了水桶过去，看样子正是去送食水的。章杏石头两ä人蹲在窗下，待到人影过去后，就又贴耳偷听。隔壁门开门关，却是听不到人声了。章杏石头两人又等一阵，送食水的拿了空盘与持鞭壮汉过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章杏点了点头。郴州ะ河阳都没有淮阳大，他们这么เ多孩子，淮阳都不出手，那边只怕更是不好出手。而往东去，便是淮河，沿淮河南下就是江宁建康等地。那几地最是繁华，文人墨客如沙，美人商贾如云。人牙子多半是要将他们贩到那ว边去的。
章杏将自己穿的衣衫清了两ä件补丁略少些的，拆了袖子和腰缝，比着章桃身形改小，听了章水生问话，微笑说“爹，请他做事的那ว家面摊这会正是忙的时候，怎么会放回来呢？您不用担心，忙完了，他自会回来的。”
石头素来是不肯安静的，以前也时常一个人出去，眼下不缺吃的，也没什么好担忧的。章杏不再问了，吃完了，给父亲擦洗翻身，又与他说了一会话。章水生少不得问起求医事情。章杏因是这事还没定——自己้想卖，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她便将这话头岔到别处去。章水生到底在病中ณ，精力不济，说了几句，便乏了。章杏安置他睡下。
“总会办法的。”章杏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杏儿。”石头也跑过来，将她们两个用双手护住。
章杏给章水生伤处换了一回药，又喂他喝了一碗汤药，安置他睡下了。再看看被翻得乱糟糟的草棚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大水还没有退去，瘟疫横行，淮阳已经不施ๅ粥了，饿死病死的人会越来越多，粮食匮乏็，他们这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众人眼里只怕就是一顿鲜ຒ美大餐。今日的事情有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的。他们不能ม再这么大大咧咧出现在这群饿很了的人眼前了，必须要找个隐蔽地儿藏起来才好。
原本都是半途中ณ聚在一起的，没有多深厚的交情，这种人人朝不保夕的时候，人都是先顾着自己的。几家人渐渐将李章两家孤立开来。齐重山虽是接济过几回，但是被他婆娘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便也怏怏作罢。
李崔氏看着自己้婆婆，眼泪直流，啊啊叫半响，终是吐出了几个清晰字眼“娘……对不住，大柱……大柱……不能白死，我……，石头，石头……”
章杏早知道想到是瘟疫了，只是淮阳呆不得，她又能到哪里去？她爹还病着，她想走都走不了。
章杏拔腿将往乱葬岗方向奔去，那处是死人的地，活人去的最少，偏距离这里不远。章杏跑一阵子，翻过一道土岗，果然听见有人在哭。她连滚带爬下坡去，坡下的树，树皮早被剥夺精光，只剩ທ了白生生树干，她一眼就看见稀拉林子里有一大一小的两个ฐ身影。妹妹章桃的哭喊顺了风传来。
李崔氏领着章杏去找齐重山，石头非要跟去，瞅了李崔氏不注意时，一把拽住章杏，皱着眉头，说“你乱说啥？这事是你看亲眼看到了吗？”
章桃点了两ä下头，又飞快摇头，大声说“我不饿。”
章杏想起自家那ว两个大箩筐以及箩筐里零碎来，连忙站起身，对章桃说“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姐姐一会就回来了。”
章水生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他身边不远的草垫子依偎着两个ฐ女儿，大女儿的手臂虽短，却仍是紧紧圈着小女儿。他的两个女儿原本就比别ี家的瘦些，尤其是大女儿，同年的石头足高她一头了。这几月下来，大女儿更是瘦没有半两ä肉，那只手臂只皮包着骨，白生嶙峋，刺得他心里酸疼酸疼。
有一日章杏跟着李洪氏摘了小半篮子的鱼腥草，回来时候天已๐麻黑。几个人正急匆匆往回赶，章桃突然拽了拽章杏袖子，低声喊了声“姐……”
章水生伸手说“给我吧，你去带桃儿去。”
石头在那边翻得哼哧哼哧直喘粗气。那些妇人先是面面相觑，有一个ฐ噗嗤一笑，站起身说“我家还有些剩的，丫头，你若是不嫌弃，我就给你端过来。”章杏连忙道谢“小嫂子心肠真好，多谢小嫂子了。”
李大柱块头比章水生大许多，章水生挣脱不开，他想到同样单身一人的叶荷香，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熟ງ视无睹的。李大柱又低声说“你自己้胡来不要紧ู，你闺女呢？你要不要她们活了？”
不远处的石头指着章杏笑得东倒西歪，叫喊“胆小鬼！”
冰寒冷水当头痛击，呼吸一下被阻隔了，周围黑漆漆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响，又一次将死的经历使得她脑海中浮现过往经历。她动不了，看不见，但她知道那ว女人就在旁边。许多时候她都无知无觉，可这时却能感觉到，能闻得到她身上惯有的香水味道，细滑如蛇一样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她想拿开打掉，却做不到。
章杏一下没有拉住妹妹，还险些被她带倒了，站住了，一边喘气，一边拉章桃，“快起来！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