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燕还是盯着冯平看，见他装着无辜的样子一摊双手，才从茶几上拿起剪刀，划开胶布，揭开盒盖，冯平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果然是那块熟悉的1้7๕钻红莲机械表。
“师傅，要是为难的话，我去跟我爸提一提？”赵猛见姜凤山沉吟不语，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老子赵永军是教委工资科的科长，往一中安排个把学生也就打个招呼的事。
“天儿不早ຉ了，明天早起再去吧，也不争这一半天的，见到เ咱爹了？”
“俩大臭棋篓子还学高手玩深沉！”冯平不屑地嘀咕了一声，走到茶几前挨着大哥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往棋盘瞅了一眼，唉了一声，安慰地拍拍冯勇肩膀，“老大，重摆吧……”
捡起第一只死麻雀，冯平分辨了一下方向，在树林里穿行了十几步，在一堆草丛中找到了第二只，捧在手心看时，由于shè的时候刻意控制了力度和节奏，两只麻雀都是被击中ณ脑袋，颈骨折断，没有冯平担心的肠穿肚烂的惨相出现。
冲冠一怒的代价不菲，冯长军两口子花了偌大气力，四处撒钱求人打点才把派出所发的传票给销了，又赔了5๓000块钱给三个ฐ被儿子打伤的混子，终于把事情了结掉……为此冯平没少挨冯长军胖揍，在家禁足了一个多月，连每年例行的组团赴五台山烧香还愿也强迫冯平同行，按某位得道高僧的说辞，冯虎年这个ฐ名字起得不好，“虎”“年”皆为凶兽，“煞星照命，戾气深重”于是乎，便改成了现在这个四平八稳的名字。
“虎子你球打的真好，要是多来几个你这样的，我们就别指望挣台费了。”老板娘半真半假地夸了句，“你姐输了，老规矩，还是我开球哈。”
转身走向正冲着影院大门，县服装厂楼ä下的“红军理发馆”，掀开纱窗帘子时，冯平忽得心里一动，回头仔细地看了两眼，在家时心里有事没留神老娘和邻๑居的话，此时却不由得转过一个ฐ念头来。
成了？冯平有些不敢确信，看看能ม量槽，集中值变成了8๖0100่，几秒钟后，8๖1、8๖2……缓慢地恢复着。
拿着光秃秃的弹弓对着灯光左看右看，原本用作弓弦的气门芯早ຉ已不见踪影，握把上缠着的棉线也烂得一撕就掉，委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心念一动，脑แ子里那ว几行字又出现了，冯平百思不得其解之余，眼睛瞪得时间长了有些酸涩，放下弹弓，闭目养神，思绪却一刻不得消เ停，不知怎的，注意力转到เ自己身上，脑子里那ว几行字突然起了变化：
无法出售。
冯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抬眼看看墙上挂的月份牌，1้990年6月23rì，农历（闰）五月初一。
“嗯哼！”躺着也中枪的冯平不得不尴尬地清清嗓子，开腔说话，“那ว啥，团长，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骂他们呢？”
“那ว你嘴里哼哼唧唧地哼个什么劲，不像歌也不像戏，难听死了——还以为你给小女朋友甩了在这偷偷抹眼泪儿呢。”
“你老弟我天纵奇才，醉心武学，潜心修炼，一心要把传承数千年之民族瑰宝发扬光大，哪有闲心扯那些个儿女情长的无聊把戏。”冯平腆着脸胡吹大气。
“那你在这发的什么愁？”
冯平叹口气，幽幽地道，“祖国尚未统一，心中郁๗闷。”
冯燕扑哧一笑，“你就可劲儿吹吧。”
冯平扁扁嘴，“好吧，刚才是说笑，现在说点正经的，姐你准备考研？”
“有这打算，你听谁说的，我都还没跟咱爹商量呢。”冯燕有点好奇。
“你男ç朋友姓魏？”冯平不答她的问题，却如天马行空般又冒出一句。
“你怎么เ……”冯燕差点顺ิ口吐噜出来，想想不对，顿时柳眉倒竖，杀气腾腾地反问，“你翻我书包了？”
“你老弟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冯平耸耸肩膀，心说我都叫了十几年姐夫，能不知道么，“你回答我，是，或不是，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猜到的，好吧，其实你已经告诉我了。”
“先别ี告诉咱娘，姐还没想好……哎，你咋又躺下了，给我起来。”冯燕被这惫懒โ小子气得一佛出世，咬牙切齿地伸爪子去拧他胳ฑ膊，冯平微微蓄力，臂上肌肉贲起，如钢๐似铁，却哪里拧得疼他。
“嗯~哼，算你……猜准了，快跟姐说说，你咋猜到的？”冯燕心虚地往堂屋看了一眼，见爹娘没躲在帘子后面偷听，压低了声音求到，“快说，好虎子，姐明天给你买支钢笔，英雄牌的，咋样？”
冯平双臂抱胸ถ，倚在躺椅上摇头。
“那，篮球？”
“拳击手套？”
冯燕许了半天好处，见冯平只是摇头，真有点生气了，“冯~虎~年，你到底想怎么เ样？”
虽然户口簿上早ຉ改了名字，可老姐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还会叫他原名——例如她老人家生气的时候。
冯平回头看看她，笑笑，“真着急了……我啥也不要，就是想跟老姐你证明一件事。”
“啥事？”
“你老弟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经过仔细观察，细致思考，严密推理，而不是一时心血来cháo胡说八道。”
“那你先告诉姐，你是咋猜到那个ฐ的？”
“哪个？”冯平故意装ณ傻，见老姐有发飚的迹象才老实交待，“今前半晌我刚进屋时，茶几上放着几本书，都是英语六级考试的资料——除了考研，我猜不出一个ฐ本科文凭跟英语六级有啥必要关联，你又不是英语专业的——中间夹着的借书证露出一角，姓名栏头一个字是‘魏’，而旁边放着两ä盒午餐牛肉，以老姐你一贯省俭的xìng子，绝对舍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当零食吃，同时我也想不出来，如果这位姓魏的男同学不是你男朋友，他能和你的关系亲近到送你上火车还给你买吃的……别告诉我他没替你买火车票……”
“我就不能有个姓魏的女同学？”冯燕假装嘴硬地辩解到。
“除非你这位女同学字写得跟男ç生一样潦草。”
“好吧，算你聪明。”冯燕没好气地白了冯平一眼，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再次jǐng告到เ，“不许跟咱娘那瞎说八道去。”
“哥没……你老弟我没那么无聊，再者说，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亲，老弟我现在是文不成，武不就，还指望着我那ว未来姐夫多提携呢。”
“少跟这yīn阳怪气地，好好说话，绕了一大圈，到底想说啥？”
冯平扬起双臂，示ิ意周围，“改变!”
“就凭你那ว小胳膊小腿儿，你想改变啥？”冯燕有些好笑地问到。
“太多了，生活条件，家庭收入，居住环境，人际关系，社ุ会地位……”冯平正絮絮叨叨地说得兴起，头上突然挨了一脑แ锛儿，遂扭头对老姐怒目而视。
“满嘴跑火车，好好说话！”冯燕皱着鼻子训他。
“好吧，呃，找个好活儿，多挣俩钱儿，找个小妞儿，谈恋爱玩儿，娶ດ俩媳妇儿，多生俩孩儿……其实我的人生目标就这么简单。”冯平看着老姐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想了想又补充到，“真的。”
不出所料é的，又挨一脑锛儿。
“我真不是故意耍贫的，姐，可我一看你就想胡说八道，要不，你把脸儿背过去？”冯平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看着实际年龄十九，可相貌清秀、身材娇小如十五、六岁女孩的冯燕，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起自己那相差不了几岁的大女儿，忍不住就想逗她。
冯燕拇指扣着食指，在冯平脑แ门儿上比划ฐ了两下，给他漆黑晶莹的眼眸注视着，不好意思再弹下去，果真便扭过脸，就听冯平幽幽地在身后说到：
“前天喝了酒，挨了咱爹几个ฐ大巴掌，早ຉ晨醒过来，躺沙发上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想想少年时的调皮捣蛋，看看现在的一事无成，忍不住问我自己：我以后该咋办？
师傅常说我xìng子偏激，练拳练得入了魔，忽视了武术本身的观赏xìng，别ี说正规的武术比赛，连表演赛都不一定打得上，除了从事某些不太正经的行业或者沦落到街上当混混儿，否则ท想指望这身三脚猫的功夫谋个出身，怕是将来连老婆孩子都要陪着饿肚子。
爹娘现在还算年富力强，干得动活儿，可十年以后、二十年后呢，当他们老得蹬不动三轮、杀不了猪羊，又因为ฦ年轻时的劳苦落下一身伤病，没有退休工资，没有医疗保险，怕是连上医院看病都舍不得花钱——就算他们能攒下些积蓄，让咱们作儿女的不会太过辛苦，可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越来越紧ู，到咱们的下一辈，有太大的可能ม一对年轻人要养活四口甚至八口之ใ家……姐你总不会天真到相信二十一世纪就真的实现*โ*了吧？
思来想去，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啥事，考学也好，当兵也罢，甚至是学着村里的孩子去打短工也未尝不可——总得为爹娘还有咱姐俩的将来早作打算，人都说‘三十前看父敬子，三十后看子敬父’，总不能等我活到三十好几，走到街上人家在背后指指戳戳地说：瞧，冯长军家的小子，不正干，没出息！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咱爹前面走着，人们在后面悄悄议论，那ว是人家冯平的老子……
当然，我还小，暂时还干不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就有劝爹娘先改行做点别的买卖的打算，卖卤煮ุ不是不能养家糊口，只是觉得跟爹娘起早贪黑的辛苦相比，做点能力所及的小生意应该不会更辛苦，收入反而会多一些。”
冯平头枕双手，想到哪说哪，天马行空地乱ກ扯一通，除了重生这档子事太过离奇不敢说，倒是把这几天心中所想所谋吐露了三四成，怕说得太多老姐理解不了，扭头看时有些惊讶，爹娘不知啥时从屋里出来，坐在老姐旁边正聚jīng会神地等着听下文。
“完了？”冯长军见儿子住口不语，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老婆闺女，伸手亲昵地揉揉冯平的脑瓜，老怀宽慰地说了句，“小兔羔子长大了。”站起来挑帘回屋。
刘淑云也揉揉冯平的脑瓜，“赶明儿找人跟你介绍媳妇去，上不上高中再另说，先把亲定了。”站起来挑帘回屋。
见冯燕有样学样地也伸手来揉自己脑袋，冯平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唉，我说了这么半天，你们给点反应好不好，我可是酝酿了多半晌儿才营造的这点气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