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原任大学士,只是为官过于耿直,得罪了同僚又得罪了皇帝ຓ,才过早致仕。大学士的家中自是不缺书籍典藏。
四喜唤来几个大丫鬟,帮着碧巧收拾瓷碗碎片,还有洒了一地的豆腐和汤水。夏湘宽厚地笑着,对丫鬟们说:“仔细着些,可别伤了手。”
夏湘登门的时候,夏明和夏文英正跟着先生在书房读书,夏姝坚持着,要守在床边“侍疾”。夏姝只比夏湘小了几个月,可夏姝å不是夏湘,她哪里会侍疾,又哪有那个心思。她只是闹着要跟自己母亲在一处呆着罢了。
回来的路上,夏湘一语未发,模样很有些沉重。
夏安微微笑着:“既然送完了礼,湘儿,你带柔姐儿出去玩儿罢,为父有事同你苏姨娘商量。”
可是,怎么可能?一个八岁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怎么会作出这样绝妙的诗句?他低头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越发看不清楚了。
两ä个丫鬟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便准备妥当了。
苏姨ถ娘才刚刚掌管中ณ馈,手中ณ权力还不太瓷实,若哪里亏了夏湘,夏湘再去父亲那唱一出儿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对她总归是不好。
“老爷,可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她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晌午时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真看不出自己哪一点做的好。
只是,乳娘不害怕。
乳娘和老太爷一左一右将小夏湘扶起来,哄着,劝着,心疼着。父亲的脸阴云密布,努力压抑着暴风骤雨的倏然降临ภ。
而夏湘,不是不知道嫡庶之分,只是,作为一个重生的现代人,她对这些毫不在意。
夏湘不这么认为ฦ,有委屈为什么เ不说?
说白了,只是一顿相对丰ถ盛的家宴。
夏湘知道,这个ฐ表情的战斗ç力有多么强悍,知道这个表情能ม给父亲带来何等样的震撼和联想。
没等富贵开口,乳娘便垂着头,匆匆朝东厢房那边去了。
那真是太可怕了。
她想了想,拧着小小的眉头,摇了摇小脑แ袋,恹恹地说:“能怎么办?凉拌呗!反正湘儿如今好好儿的,又没有真的被淹死。若真有人要害死湘儿,父亲吓唬吓唬便罢了,总不能真的……”她忽然仰起小脸儿,笑的像个小狐狸:“真的大义灭亲吧?”
她听乳娘提起过,这里是大晏国,大陆上最南边的国度。建国已有三百多年,向来繁华安泰,而父亲,正是大晏国的御史大夫。
夏湘觉得自己的祖父很不像个老太爷,反而像贫苦人家的老翁,一点儿架子也无,面对自己这样一个不足九岁的小孙女儿,竟也硬气不起来。而乳娘说的那番话显然是怕老太爷下不来台,临时想出的说辞。
毕竟,老爷对这个ฐ嫡长女还是有些情谊的。
日头还未升起,晨风凉丝丝透窗而入,夏湘为ฦ乳娘整了整被子,将乳娘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到了被子里。
这分明是个不到十岁的娃娃ใ,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正诧异着,混乱着,惊恐着……忽然听到一阵水声哗然。
这个话头儿挑的好,这才是重头戏嘛,夏湘端着双手,挺直了腰板儿,神色骄傲地吟道:“常记清池日暮,大好虚度。蘸墨挑画扇,忽闻桃林深处,呼噜,呼噜,惊起满头大汗!”
听到前面两ä句,父亲目光自然流露一丝赞许之色。听到เ中ณ间两句,父亲有些讶异,这诗竟与那ว画ฑ相同,契合今日情景。夏湘小小年纪,能作出这样的句子,着实让人惊讶。然而,听到最后一句,呼噜,呼噜,惊起满头大汗,父亲的脸色变了几变,似乎不太淡定了。
湘儿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竟然调侃起自己的父亲来了!
只是,这两ä句多了几丝孩子心性,让他稍稍安心。他促狭地望着夏湘,挑着眉梢问:“这呼噜呼噜,惊起满头大汗是何含义แ啊?”
夏湘倒是磊落,朗声应道:“是说父亲鼾声震天,着实吓人。”
这便是睁眼说瞎话了,父亲的鼾声很轻柔,听的并不真切。然而,夏湘一本正经,光明磊落的样子落入父亲眼中ณ,父亲竟莫名紧ู张起来,脱口问道:“真的?”
夏湘重重点了点头。
这事儿还是翻过去的好,父亲咳了两ä声,走到窗下临时摆置的小桌旁้,拾起毛笔开始题字。常记清池日暮,大好虚度。蘸墨挑画扇,忽闻桃林深处……写到这里,他忽然停下笔,想了想……
再落笔时,已不再是夏湘版如梦令。
忽闻桃林深处,啁啾,啁啾,惊起叶尖飞燕。
夏湘嘟็着嘴,很不乐่意父亲将她最为得意的两ä句替换掉,直言抗议:“父亲既ຂ要改,便把整首都改了罢。”
这丫ฑ头,是不是太娇纵了些?
可是,低头看看扇上的画,看看画ฑ旁้的词,父亲心中ณ的骄傲慢慢升腾,继而泛滥,所有一切猜疑、犹豫一扫而空。
难道我夏安的女儿较旁人更聪明、更娇纵,便一定是妖怪?他微微一笑,那ว表情分明在说:是我的遗传基因好!
夏湘不明所以,依然撅着嘴巴,面露不忿之色。
“后面两句不够文雅,为父帮你改改又如何,总归都要写上你滴名字,仔细算来,可是你占了为父的便宜!”父亲将扇子展开,略弯着腰,指着上面夏湘两个字,斤斤计较着。
夏湘依然撅着嘴,想要接过扇子。
父亲连忙直起腰,将扇子高高举ะ起:“这扇子,还算满意。待会儿,我叫富贵来取那个ฐ……”他皱着眉头望向吊床,却一时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吊床!”夏湘翻个白眼儿提醒他。
父亲微微笑着:“对,吊床,让富贵来取吊床。扇子我便拿走了!”
说完,他将扇子展开来,一路摇着扇子离开了。
夏湘瞠目结舌,心中无声呐喊:父亲,您本命是土匪头子罢?
不多时,富贵便带着个小厮来夏湘这取吊床。夏湘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满脸痛苦地嘱咐富贵吊床的正确使用方法,她可不想未来某一日,父亲睡得正香时,整个人从吊床上翻下来,摔出满头包,摔成释迦牟尼的样子。
富贵和小厮仔细听着,却忍不住交口赞叹大小姐天资聪颖,竟能想出这样好的东西,想必躺在上头会什么เ舒服。
“不是什么好物件儿,”夏湘无奈笑着:“你们也瞧见了,这东西做起来简单的很。瞧明白了自己回去做,用不上半天功夫。”
“这样好吗?老爷他……”富贵想着,老爷得了个ฐ好东西,还没炫耀两天,阖府上下就出现无数个赝品,想必老爷心情会不大爽快啊。
夏湘不以为意:“老爷那ว儿我去说,你们尽管做去罢!”
笑话!夏湘撇了撇嘴,专利是我的,又不是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