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肝胆剧痛，满脸是血，却似笑非笑。
“……笑话。”
“嘿嘿……”
“嘿嘿……”
薛征用钳子夹出酒壶，问：
“酒量如何？”
“街上挺宽敞的，就在这儿速战速决吧。”
“好小子，好狂徒。”
“怎么เ，不肯答应？”
载临脸色一沉，“你是不信本王，还是不信我大清龙旗？”
若是要谈感受的话……
见猎心喜。
“看人。”
“哦，拳无高低，人有高下。”
“行。”
陈酒望了眼骧英武馆的招牌，嘴角扯了扯，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扭头离去。
薛征从座椅下钻出，额头被碎片割了一下，鲜ຒ血流满半张脸庞，看上去狰狞无比。
陈酒扭头看向驾驶座，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色。
趁着一阵闲聊的功夫，陈酒换好了西装。挺括的装束勾勒出匀称的身材，胸ถ前缀着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
崭新衣服穿在身上不太习惯，陈酒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上一次穿西装，是什么时候来着？穿越之前的学生会竞选？高中毕业照片？
“死了。”
三个ฐ浪人眼光狠辣。他们手里的打刀，把把品质都能达到“双胴切”以上，其中有的甚至是“四胴切”级别ี，完全可以将田中和那ว个藏头露尾的混账一起斩ล成碎肉。
“瞅你这幅样子，也不像个ฐ大富大贵的，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手里有俩闲钱，拿去做些踏踏实实的生意，别总想着来鼓楼市撞横财。古董这行水深，不砸进去上百枚大洋，连水花都听不着。”
民国二十年的津门，一枚银圆大洋可买大米十六斤ภ，猪肉四斤，棉布六尺，十二枚银圆足够城里五口之家的一月温饱。
薛征缓缓说，
“要不打个赌？”
眼前再次一花。
陈酒头痛欲裂ฐ，试图看清新场景，却仿佛眼膜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阴翳，模糊一片。
噗！
噗……
当然，没人在这种气氛中问星巴克是什么牌子。
“踢馆是我赢了，喝你们一杯咖啡，就当人宗馆请过了客。”
这么折腾一遭，政客做政绩，商家赚名声，真金白银则落入了武馆口袋里，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凑成了武行如今的繁荣局面。
鲜花着锦？
“师父请继续。”
“天下拳种不计其数，但无论何门何派，是大是小，站桩都是根基。《黄帝内经》云：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吞阴吐阳，此其道生。所以——
凤图馆门扉紧闭，门前的滨江大街人流如织，繁华依旧ງ。
报童挥舞着报纸，只言片语的叫卖声在行人之间浮沉，夹杂着“武哲王爷”“刺杀”“举国震惊”之类的话。
街对面的墙角支着一个茶棚，五六张桌椅，三四个ฐ客人。
摊主用蒲扇遮在脸上，打着瞌睡，气质穷酸的中年说书先生端起大茶碗喝了两口，手里合着的纸扇在桌面上一敲，清了清嗓子：
“新社会，新气象，新人物，便有新故事。老话讲了上万遍，再香的馍也嚼成了烂渣子，剩不下几口甘甜，所以今日呐，咱们不讲旧人旧事，讲一讲时下的英雄角色。”
“讲那披挂门一门双豪杰，各是人物，各有传奇；”
“讲那左凤图入津三载，踢馆九家，却惨遭奸雄陷害，大恨难酬；”
“讲那陈酒为师报血仇，为国杀大逆，单刀压武行，月夜除国贼，苗刀挑大枪，终成津门第一……”
听众没几个，但终究有人听。
语声忽一顿。
说书先生余光一瞥，扭过头，往街对面望去。
凤图馆的大门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矮个子少年，一双白多黑少的死鱼眼镶在清秀的脸上，手里拎着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
鞭炮声在喧闹的长街上炸响，很快被吞没，就像往大湖里投入一颗石子。
辛未羊年丙申ã月戌日，
宜作灶，祭祀。
凤图武馆，开张大吉。
……
津门城郊，西广开乱葬岗。
似有似无的腐烂味儿伴着蒸出的烟气缭绕，坟包错落，纸钱泛黄。
“要不要给左师傅迁个坟？”薛征拄着拐杖，开口问，“我可以安排。”
“我师父睡得香，何必打扰。再说了，乱世忌厚葬，便是慈禧都让人刨า棺辱尸了，换个好风水，反倒不如乱ກ葬岗子来得安定。”
薛征前头两步距离，陈酒面对墓碑盘坐，正在倒酒摆烟。
他脸庞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只露一双眼睛，眼皮眼眶微微泛青，是腑脏受伤未愈的遗症。
“那好。”
薛征点点头，
“今天是凤图馆开业的日子……”
“不去了，刚杀了载临，凤图馆附近眼睛多，别ี让曹六受牵扯。”
“倒也是。”薛征笑了笑，“说来可笑，你的武馆开张，武行没一家上门庆贺，却都送了帖ຆ子。看来，他们是认下你这个津门第一了。”
“认我，是因为霍殿宇死了，而我还活着。”绷带之ใ下，陈酒扯了扯嘴角。
“以后想去哪儿？”薛征摩挲着拐杖，“我可以推荐你去军队里担任教官，或者去金陵的中央国术馆当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