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心灵

怀着崇敬虔诚的心情,一连数十天迎着10月的清风在黄土山丘连绵不断的陕北高塬穿行。漆水河、沮河、洛河、延河、无定河、大理河、秃尾河、窟野河以及它们共同的归宿黄河。脚下涉过的每条河的流水,都像圣水,从心头流过,使我仿佛经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洗礼。越往沟壑深处走去,就越感到远离了利欲攻心甚嚣尘上的凡俗之ใ界,进入一片未被世风熏染的洁净的圣地,自然也产生了朝圣者的心境。静默之中,许多圣洁的心灵感动着我。致使“朝圣”归来,过了许多日子,心情仍然难以平复。才知有一种精神,已经在心田扎下根去,开始萌着枝叶。日子越久ื,便越怀念那些永远留在高塬沟壑深处的圣洁的心灵。

人生的许多经验,恐怕要凭阅读获得。

然而,阅读对于某一方面的专门家,却是一项ำ极艰苦的工ื作。花了很大气力,下了不少功夫,往往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收获,就感觉枯燥而单调。可见这“艰苦”,先因为ฦ动机并不是为了休息或消遺,而是处于某种“功利ำ”的考虑。至于“艰苦”的程度,古今中外的先哲仁人已有许多形象生动、精辟高妙的议论,极言其苦,备述其艰。阋读是一切专门研究工作的前๩提和基础。没有下过深厚扎实的阅读功夫,就谈不上卓越的创造。所以“阅读”至今,仍然还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

在延安城附近一条陡峭的山坡小路上,一个ฐ身材高大,腰板挺直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艰难地朝山下移动着脚步。恍惚之中ณ,见他面带病容,神情木讷,须蓬乱,衣衫不整。定睛看时,竟是老友白松年!他也认出我来,目光骤然一亮,身子前倾着,终因腿脚不灵便,才立着没动。我很惊喜,就要上前握手问安,脚๐下像被绳索ิ捆着一般,动弹不得。心中正急,却听他说老弟,今日在此邂逅,足见三生有缘。”言词仍然文气十足。“近来身体欠佳,几乎ๆ中风偏瘫,亏得医治及时,方才幸免于难……”我听得,心中不胜悲凄,联想起中风卧床的父母双亲,不禁潸然泪下。又怕路人见笑,忙躲于近前一株树后抹泪。他看不见我,忙用目光急切寻找。那一份诚挚痴情,使我大为ฦ感动,刹时泪如泉涌ไ。因寻我不见,他疯一般丢â了拐杖,大步趔趄走来。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迎上前去,嘴๨里不停地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梦幻自此惊醒,我却泪流不止。窗外天色尚暗,再也无຀法入睡。同白松年十多年断ษ断续续的交往情形,一幕接着一幕,不停地浮现在脑海ร之中。

算起来,白松年该有70岁了。1982年春天,我在延安四中认识他时,大约已年近花甲。那时他身体尚健、髙大魁梧的身板,坐立行止,总是昂挺胸ถ。加之背头梳得溜光,中山装干净整洁,讲话文白间套,初次见面,便觉与众不同。当时他教初中历史,我教高中语文。既不属一个年级,也不在一个教研组活动。但由于同是独身注校,工作之余便时常一道散步闲聊。他很和气,在我们年轻人面前丝毫没有年老人的架子。加之见多识广,思想活跃,相互间便很有些共同语言。我的窑洞门口是他回自己窑洞的必经之处。出入路过,只要见门开着,他总会进来同我闲谈几句,渐渐便成习๤惯。后来时不时地还邀我到他窑里小坐。他的办公兼宿舍的窑洞,紧靠校园西围墙。是把一孔石窑由中腰隔开后朝西的那半孔。由于面朝围墙,躲开了校园的喧闹,虽是背光,却很清静。主ว人显然很爱花,别出心裁在墙根用废砖围起一座小花坛。种上并不名贵的大红花、鸡冠花,遂使不足8米宽的小院透出几分清雅,几分生机。他住的窑洞虽小不足10平米,却丝毫不像我在陕北乡下见多了的那祌龌龊不堪的“老光棍窑”。虽然只有一桌一炕,一椅一凳,一只简易书架和一只小木箱,但他把这些摆放得格外有序,擦拭得一尘不染。连泥土地面也时常洒水,清扫得干干净净。每次我去串ธ门,他总是很高兴,很热情。硬把那只绑了棉垫的椅子让给我,自己坐在木凳上。起初我很过意不去,日子—久,也就不硬推让。知道他不是客气,而是真心欢迎我的到来,是一片真诚。硬要不坐,他心里反倒不舒服。不光是让椅子,每次还要郑重其事招待一番。知道我不吸烟,便拿出一个铁罐头盒改制的小糖盒,打开来,拣一颗他认为最髙级的糖块,亲手剥ຓ开糖纸,眼见我含进嘴里,然后又去沏茶。他忙着这些事,脸上透出少有的快慰,甚至有些兴髙采烈。话也格外多,只是话头有些纷乱,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劲头儿。

陈元方199๗3年5月1้5日因病逝世,终年78岁,巳是越过喜寿,可谓寿终正寝。陈老生前道德文章自成一家,音容笑貌和蔼敦厚,是我接触较多且甚为敬重的老革命、老领导之一。得知陈老仙逝,悲痛茫然之余,一连许多日子心神๰不安。与陈老见面交往的情形总是历历在目。看来怀念陈老的文字不写出来,灵魂难以安宁。

最后一次拜见陈元方,是1992年11月的一天晚上。当时陈老因病住进陕西省人民医院已经一年多时间。在此之前๩,我曾先后三次看望过他老人家。这一次是由á北京回西安搬家,要料理的事情很多,也๣很忙乱,但还是糖着陈老的病,惦记着应当同他告别,便约了他的老秘书刘力学同志一道,冒着寒风骑车前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