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屋里赵常乐醒来的动静。
他站在院子里,去想象她的模样——
他翻身上马,却没有回杨府,而是在夜色中径直出了城门,一路往城郊西山的一座别院行去。
来到西山时,夜色已彻底黑了,别院并不大,所以灯烛亮起,就显得格外温馨。
他伸手揉了一把赵常乐的发,
“睡久了,饿了吧,一起吃。”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息哥哥,你到เ底在想什么呢。
黑齿的声音她还是记得的。
只是面前磕头之ใ人的模样……实在是与她记忆中的黑齿相去甚远。
难道说……息哥哥杀杨错,根本不是为了给赵氏报仇?
那又是为什么呢?
笑儿回来了,可却是以另一种模样。
他非但没有认出她来,还将他最残酷的一面展露给她看。
昨夜她坐在台阶上,想编一条辫子,却太手拙,所以懊恼放弃。
她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太好,往日的骄纵与风骨被她抛弃,她活成了一个谦卑的奴仆,低下头颅,没人看得清她真实的模样。
他何必在她面前做戏。
赵常乐脑แ子乱ກ成一团。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成这个模样。阿乐出现之前,她是杨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过的好不快活。可阿乐出现之后呢!
宁葭将所有不满所有怨恨都发泄在面前女婢身上,反正她现在没有好结果,阿乐怎么能ม继续留下勾引祭酒?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惶恐,她极怕自己露出任何马脚来,暴露她其实并非阿乐,而是已故的中山公主这件事。
白日里她小心翼翼,往日所有公主ว的习惯都被她抹去,她成了一个谦卑至极的奴仆,对人下跪,弯下脊梁。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样的人,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一切。所以她注定要受万人仰望。
而宁葭,只是仰望她的众人中小小的一个,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生活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才不想只陪着无聊的他。
中山公主喜欢有趣又新鲜的事情,譬如纵马长街,譬如狩猎荒野。
忽然间,她想到一件事——
昨晚她去找黑齿时,宁葭独自在书房待着。她回书房路上,碰到เ宁葭神色慌乱。
她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书房。
走出小竹林时,忽然迎面遇上一个ฐ提灯的女仆,胥白尹定睛一瞧,认得她是宁葭。
一箭之地,公子息看着杨错,目光几近怨毒。
赵常乐่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对公子息喊道,“息哥哥!你怎么回事!”
赵常乐被她逗得一笑,
“什么出口成章,不过用道理把宁葭堵回去了。”
此时睡榻前燃着一盏灯烛,公子息坐着,靠在床头,下身盖厚被,上身着雪白中ณ衣。
中衣解开,露出他略显瘦削的□□胸膛,于病弱中,反而显出几分不羁的风流模样。
纵然面前的人换掉了那身暴露的风尘衣服,如今只穿着一件褐色的葛布衣,头发低低挽着,与府中任何一个ฐ粗使仆役没有区别,可杨错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她虽低着头,好似是一副谦恭模样。可偏偏脊ิ背挺得笔直,决然不同于一般奴仆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
赵常乐่闻言,想了片刻,而后道,“多谢你帮我。”
她对丹河行了屈膝礼。动作标准,丹河见的贵女都没这样标准的礼数。
赵常乐蹙眉,见过她的人可不少。宫宴上,猎场上,更兼她打小爱玩爱闹,更是经常往宫外跑。
凉凉的井水,让赵常乐想起原身记忆里那个冰凉的手指,与落在她眼尾的吻。
长阳君越说越来劲,到最后嘴上又没把门的了,
“照ั我说,若是祭酒不气了,其实大可留下她。昨夜宴席那样多舞姬,祭酒偏挑中她一人,当真是好眼力。不是我夸,我府中舞姬ภ皆貌美,但阿乐相貌可是其中ณ拔尖——”
“昨夜上大夫宴饮不悦,于情于理,今日您都该亲自登门致歉。”
长阳君噎住。
那仆役闻言愣了愣。
阿乐如今胆子倒大了。从前顶胆小的,如今竟然敢直呼上大夫名字。
主ว人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勾起笑,很是风流模样,
“你别怕,这香膏单独用不会出事的,只有和特制的药一起,毒性才会发作。”
赵常乐好奇的看过去,就看到他打开食盒,端出一小碟金乳酥,又端出一小碟红绫饼,又端出一小壶蜜水……
然后献宝似的往赵常乐面前一推,“饿了的话,吃些小食吧。”
赵常乐:……
这些甜点,都是昔年她爱吃的,显然是杨错特意给她准备的,怕她路上无聊。
看着那硕大的三层食盒,赵常乐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被人放在心坎里照顾的感觉,已经很久ื未曾有过了。
杨错看她不动手,又道,“吃一些吧,我看你早ຉ上都没吃几口饭。”
赵常乐很想硬气的回一句“我才不吃”,可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她最爱吃的,她都好久没吃过了。
终究是没抵得过馋虫,赵常乐捏了一块金乳酥,奶香味混着甜,入口即化,她享受的眯了眯眼。
好好吃。
赵常乐่吃了一块,还想再拿一块,可又一想自己้这是拿人嘴短。
偷觑一眼,见杨错只是坐在那里翻着竹简,一副认真看书模样,仿佛根本就不关心她在做什么เ。
既然这样,那就再吃一块吧。
赵常乐悄悄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