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时候,强子想明白,有人想置他死地,他不能等,他得逃,得带着傻媳妇离开这里,这块他爱恨交织的土地。
妞恨不得自己长一千只眼睛,强子把她领到柜台前,隔着玻璃指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小镜子,“要哪个?”
妞看强子,然后用手指着一个圆圆红色小镜子。强子跟店员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买这个镜子,再拿条腰带。”妞的腰带都成碎线了。
“做饭了吗?”
“嗯。”
强子拉过妞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你拿着,出去买一包盐回来,你买不来别回家。”
妞摊开手看着皱巴巴地钱,是钱,就是这个能买东西。
“傻给谁送去啊,桂花还指望着她下崽呢,下崽也是傻子,还不如不下。”
“生下来,别吃她奶就行,我们家他二姨那村就有一个傻媳妇,生个小子,吃羊奶长大的,不傻。”
“你让开。”妞听到姐惊叫了一声,“求你了石主任,我我我,我今晚……”姐的声音低下去。传来姐痛苦的忍不住的呻yin声。妞紧紧贴着姐,姐也紧紧反臂抱着妞。姐在一声惊叫中ณ喘息着,“求你了求你了晚上晚上还不行吗?”终于听到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包米场边的小屋里。”
姐挪着脚๐步,妞睁开眼偷偷看去,一个男人擦身而过,一双眼睛邪ิ邪的亮亮的,吓得心从嗓子里跳出来。
“强子要回来了。”
妞的眼睛亮了。
“你听着,这包东西装好,这个包背好,让你嫂子带你去见强子,不要吱声,明白吗?”
只要见到强子,妞使劲点头。医生把手绢裹好的东西放进妞的兜,再捂捂,里面是强子买收音机后剩的三十二块五毛钱,医生趁着月色跑到强子家,按强子说的地方,找到钱,大包里是强子靠着吃饭的工具,他们只能带这么些东西,如果跑不成,医生不敢想,天爷爷的,要命了。
夏夜阵风吹得人很舒畅,医生老婆早浑身冷汗湿透了,紧ู紧抓着妞的手,不时往自己้身上贴贴,妞也跟着紧ู张。出了村的小路,嫂子领着她深一脚浅一脚๐的往外跑,妞从来没走这么快过,除了前几天跑着找强子。
今晚月亮这么亮干啥,蛐蛐叫得这么响干啥,医生说强子在出村二里地小路边的杨树下等着,医生老婆宁愿这是个ฐ风雨交加的暗夜。
但强子还没来,医生老婆听着自己咚咚地心跳,拉着妞蹲下来,听听等等,没了动静,才又拉着她再猛跑一阵,头一回,两人都讨厌这亮亮的月光。
终于到เ了杨树旁,路边的树自己生出来的多,参差不齐,有榆ด钱树,柳树,槐ຈ树,这几种是华北平原最常见的树了,但都长得慢,树干歪歪曲曲的,只有杨树挺拔,直干,而且长的快,但长不几年就被人砍走了,木秀于林,不仅风摧之。
两人在杨树下蹲着喘气,医生老婆听自己的呼吸比老牛还粗,竖着耳朵听着远处的动静,这时候巴不得自己้这耳朵是兔子耳朵,狗耳朵。
有人从左边的小路上奔跑而来,妞和医生老婆一样眼睛睁了再睁看。是强子,妞想喊,可是不出声音,站起来带着医生老婆的手迎着强子跑,直直扑进了强子的怀里。
强子紧紧搂着妞,眼泪瞬间流下来。
“好兄弟,快走吧。”
“嫂子――”
“快走快走,”医生老婆推着两ä人,“包里有几块饼子,路上吃,你大哥说走到天亮最好搭个车,走得越远越好。”
“嫂子,”强子从没在人前哭过,今天再也忍不住,“你们是我的亲大哥,亲嫂子。”
“快走快走,我也回去了。”又推着两ä人,“快走。”
强子来不急看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七个年头的家,来不及想今后的命运,只紧紧ู抓着了妞的手
拉着妞顺着小路不回头的跑下去。
医生老婆松口气,觉得浑身象泄气皮球,立刻没了力气,咚地坐在地上,使劲喘,然后一激凌爬起来,拍着胸口急急地的往回走。
快到村口,听到人的说话。
“哪儿去了?啊?她是革命投机分子。”
“石主任,她自己跑了,这不是我老婆追出去了吗?”
是自己男人的声音,医生老婆心紧ู缩起来,放放慢了脚步。
“你让开。”
“石主任,我老婆会把强子媳妇追回来的。”
“你和投机分子串通一气!来人哪!”公鸭嗓声突然提高。医生老婆的心咕咚沉到底。
“石主任,咱们有话好说。”
远远地,医生的嘴贴在石主任的耳朵上,然后两人分开,良久,石主任转身回村了。
医生老婆脚上象拖了千斤,好不容易走到男人身边,“他不会追了吧。”
“不会了,强子他们走了。”
“走了,啊,我的妈呀,吓死我,你跟他说啥了。”
医生没吱声,“回家吧。”
“说呀。”
“老娘们儿别ี瞎问。”
老婆不知道为啥让她而不是自己送妞走,他早明白,石主任象蛇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