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小雨初晴，地上湿泞，曲径上的青石还沁着些许水气，走在上面都觉得衣摆要比往常沉重一些。
李、罗二人行将一阵，在东边的斋堂之ใ后寻到了一间僧寮，门上落了锁，李岫上前查看，觉此地阴湿，采光不佳，寮舍也十分陈旧了，想着薛矜竟将白晓谷安排在这种地方，心下不悦，忙推醒了正蹲在门边打盹儿的看守，命他将门打开。看守起身冲着李岫作了个揖，回说钥匙存在薛矜处，旁้人是打不开的，李岫听罢正欲作，却听得小室内传来“窸窣”的响动，他忙走到窗下，只见白晓谷正隔着窗棂站在内里，一对清澈的眸子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李岫还未开口，他便软软糯糯地唤了一记“云生”，听得李岫浑身一酥，一颗心顿时软了大半。
“还有，他一般不都是会画上一只蝙蝠记号的吗？这封信上却没有，漏洞百出呵……”
罗瑾的嘴皮上下翻动，口沫横飞，直到他讲地告一段落，李岫才喃喃地开口问了一句：
迎客僧回道：“小僧戒痴。”
“昨晚寺中可有捉到เ那‘蝙蝠盗’？”
李岫刚ธ从慧远的禅房中ณ出来，便听到罗瑾嘴里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李岫走近，问道：“生何事？”
“我和晓谷站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儿，那帮秃驴却问我要写什么功德薄，”罗瑾愤愤不平道，“不过是少捐了几贯香油钱，便将我俩冷落在此，也没人端个茶递个ฐ水的……”
白晓谷听闻，还以为李岫现了杜重，吓得立刻捣住双耳，憨态可掬的模样教李岫忍俊不禁。
可转眼忆起了方แ才衙署中曹县令方แ才吩咐过的差事，李岫旋即收敛了笑容，他踌躇了一会儿，道：“晓谷，明日一早ຉ我要离开长安，要过七天才能回来。”
李岫陡然认出了她是何人，几乎要脱口而出之际，却见街上有个高壮的男子沿路缓缓走将过来，那熟悉的身形瞧得李岫心下一沉，他赶忙催促着教人把女尸抬进屋内，刚巧避过了男子的目光。
同哥舒放错身而过之后，李岫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露喜色，手按在腰间鼓囊囊的一个口袋上，似是刚ธ赢了赌钱，正赶着回去把这份欢喜同哥舒玲一同分享。
李岫不明就里，白衣人也不多话，遥遥一指：只见数丈开外中庭一株古木擎天，凝神细瞧其间有一段横柯被削断了，正径自垂在树下。
原来阿难竟是菩提树所化。
李岫蹑足走近崔浩，在他身后站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一笔一画……直到亲眼看到崔浩在壁上勾出两个ฐ被剜目割耳的人形时，他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闻声，崔浩笔锋微滞，他侧过脸睨了李岫一眼，尔后粲然一笑。
开元十八年，宁王欲在赵景公寺作《地狱变》，特邀吴道子绘于东边壁上，可是眼看日头将近，白色的墙面上寸笔未提，宁王不悦，便又唤来皇甫轸绘《地狱变》于西边壁上。这个皇甫轸才华横溢、画ฑ技精湛，乃是年轻一辈画师中的佼佼者，一幅《净土变》、一幅《鬼神图》曾教他声名大噪。皇甫轸所绘的鬼神，形象生动宛若能从壁上直接走下来，于是便有人预ไ言他不日将越吴道子。可惜的是《地狱变》尚未完成，皇甫轸便被刺死于曲江池边，当时鲜血染得他白色的襦衫艳若芙蓉……
杜重说地唾沫横飞，临了还补上一句：“皇甫轸用过的纸都特别好吃，尤其蘸着墨水格外香甜……”他这般回味着，面上一派神往。
“怎么เ可能嘛！”罗瑾挥挥手，“崔浩这般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识得，倘若他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肯定会被人当街认出来的。更何况昨晚他应该一直忙于作画ฑ，哪有功夫再去教坊杀人？”
“此言差ๆ矣。”李岫摇头，“那人行凶之时是戴着面具的，未必就不是崔浩……况且有谁能ม证明他昨晚一直在菩提寺，中途没有跑出去？人命关天，此案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嗓音、语势听起来十分耳熟，白晓谷刚转过身，便看到那人正提着灯朝自己疾步走来，少顷他自黑暗中脱出，面部ຖ刚毅的轮廓随着距离的缩短渐渐清晰起来。
“……怎么是你？”
还未下箸，李岫又问起俞伯的去向，小桃只是摇头称不知。李岫轻叹一口气，他这门子每年都是如此，似乎是默默地回家乡去了，走时也没有留下一点儿音讯。
小宅中此时又仅剩三人，虽然冷清了一些，不过李岫还是很高兴，因为今年除了自家侍童，还有一个ฐ白晓谷陪他一道守岁——为了今朝，他连炮仗、桃符还有正月初一需饮的屠苏酒都购置齐全了，要知道，李岫素来节俭，独居至今还是头一遭将一个ฐ“年”过得如此隆重的。
宣阳坊，李氏小宅。
白晓谷迎来了他在长安渡过的第一个冬季，过去他还在乱坟岗挺尸时，每到冬季总会有比往常更多的尸体被丢â弃在周围，他每每出来活动，总要费尽力气地将它们从身上移开，有时躺得久了，覆土还会被冻住，白晓谷只得等到เ来年融雪之时再从墓穴里爬出来……总之ใ，冬天是个麻烦的季节，白晓谷并不喜欢。
看着蛞蛞消เ失在一片翠绿之ใ中，白晓谷似乎很是开怀，脸上现出一抹无邪的笑容，李岫见状，不由地犯起怔忡，不光是因为ฦ此时白晓谷姣好的容颜俊美地不可方物，更是因为看着他，自己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ฐ人来。
那不具名的白衣人，总是来去匆匆，神秘莫测，到底他是被贬谪凡间的仙人？还是法力无边的妖魔？自己不过是一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