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出院之后情形似乎好了一些；他可以说些简单的句子，虽然行动仍然无法像过去一样自如，可是却也比全身都动弹不得要好得多，只是他再也没办法替人擦鞋了。
奇怪的是，老张却常常偷偷的塞些钱在他的书包里、口袋里，刚开始他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到了后来，才发觉自己总会莫名其妙的找到几张钞票。他去问老张，老张却装聋作哑地摇头。
怎么เ办？
放眼看去，四周除了田和树之外几乎ๆ什么都没有，风越来越冷，天也越来越黑。恐惧在他心里无止无尽地蔓延着…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似的，他不敢回头看，只能ม拼命加快脚๐步往前走。
“来了，来了。”老张年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急什么？”木屋的门打开，老张那张布满了风霜的面孔出现，他看起来有点惺忪，慢慢地打个ฐ哈欠。“这不是来了吗？”
“快一点啦，”小男孩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手。“你看人家都走了。我们再不去的话，等一下就没有位置了。”
这就是他母亲住的地方แ。
他涩涩地笑了起来…多么希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เ样子的女人，那ว么至少他还可以保留一点最基本的幻想。
房间里传出吵闹的声音…
“这是我的钱，你管我要怎么用？”
“我当然要管，外面那个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给他钱？是不是你新养的？”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讽刺。
“你给我闭嘴？”春美气愤地压低了声音，但是房子那么小，初一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爱把钱给谁就给谁。你要是不爽就去找另一个女人养你…”“你以为我不敢？”
“敢不敢是你家的事。”
初一站了起来，迫切地渴望离开这个地方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为ฦ什么？
“等一下”春美打开门走出来，手上拿了一叠钞票“这…”“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初一冷冷地摇头。“我只是来告诉你老张过世的消息，你以后不必再汇钱到他的户头里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这是你这几年寄来的钱，剩下的我会慢慢还你。”
“我说过要你还钱吗？”
“那不重要。”初一将钱放在桌子上。“我不需要用到你的钱。”
“你还在念书。”
“我自己会赚钱了。”初一不耐烦地回答，对面的房门被拉开一条小缝，有只眼睛正偷偷地看着他们…他觉得猥琐。
林春美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孩子…这几年间她偷偷去看过他好几次，可是却从来没机会像现在这样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
初一真的长大了。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他的肩膀涸祈่，胸ถ膛结实，浓眉大眼…和他的父亲是那ว么的神似
她的心结结实实地痛楚起来。
“其他欠你的钱我会还的。”初一冷淡地说着便转身
“等一下。”春美深呼吸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紧密地藏起来。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住在哪里？”
“老张已经把房子卖了，我还没找到地方住，不过可能会去住在工ื厂里。”
“你做事的那家铁ກ工厂？”
初一沉默地点点头。
“我记得你快毕业了不是吗？”
还是点点头。
“毕业之ใ后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会考大学，要不然就是去当兵。”
“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她眯着眼冷冷地说着“怎么？看不起我吗？”她想控制ๆ自己้办不到“你觉得有我这种妈很丢你的脸是不是？”
初一沉默了三秒钟็。“…我没那样说。”
“可是你的脸上就是那样写的。”她尖锐地笑了笑“怎么，大了？可以自己赚钱了是不是？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初一冷冷地看着她。“我心里本来就没你这个ฐ‘妈’，你也没把我当成你儿子来看待。”
“你说这是什么เ话。”她愤怒地叫了起来：“如果我没把你当儿子看待，为什么要寄钱去给你？”
“那是因为你良心不安。”
“你…”“如果没事我想走了。”初一强忍着怒气，沉沉地打断她：“我不想打搅你太久。”他看了那扇房门一眼，脸上写满了鄙夷！
春美突然泄气地笑了笑…是啊，还能期望他怎么想？自己正和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ç人同居着，他怎么会承认她这种女人是他的母亲？
初ม一无言地走出那间房子，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他不想回头，窗口春美的眼泪他也没看见，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种他根本不想去承认的母亲。
他站在街头，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他忘了问她了，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了。或许是他根本不想知道了吧。
本来他想问她，他的父亲是谁？是死了？还是跟她一样正在下流社会的某个角落里残败的生活着？也许他根本没有勇气知道。
收拾好他和老张少得可怜的东西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