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果复以前还没听过谁曾这么虔诚的悔过，心里就有些软，起初气头上的狠誓，就消了下去，并亲自己把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亲密战友扶了起来。“往后可得小心点儿，”梁果复扶起小货郎时，没忘记叮嘱一句：“革命斗ç争是极其复杂的，要时刻提高革命警惕，免得上了阶级敌人的当。”小货郎流着鼻涕虚心地点头。这样，黑风口的两个ฐ革命者，又恢复了往日的友谊。然而一夜过后，当梁果复从小货郎肉麻的吹捧中清醒后，浑身不觉打了个冷战。很早ຉ以前那个ฐ清明节，他在父亲坟前患染的疑神疑鬼症又复了。而且比那时还厉害。一段时间里，梁果复总把小货郎和从前他敬仰的林副统帅联系起来，这种联系增加了他的不安，直到不久后，他寻了个借口，撤了小货郎的职，心里也没感觉安宁多少。
逐渐的，这种疑神疑鬼症愈岁来愈厉害了，最终使梁果复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觉得自己周围的人，对他都是一种可怕的威胁，背地里总有人暗算他。“人心叵测呀。”他常常这样暗自慨叹，同时对任何与他接触的人，都存有戒心。在家里，梁果复每天提心吊胆地吃饭，担心道边儿会一时糊涂ิ，在他碗里下了毒；他疑ທ心女儿招财也背叛了他，不再热心阶级斗争了。这会儿，如果有人在他面前笑，他就疑心，这人笑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危险的阴谋？如果有人在他眼前哭，他就疑ທ心，这个ฐ人在眼泪的背后，是否酝酿着什么暗算他的阴谋？如果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时看了他一眼，他就疑心，这个人在看他时，是否在考虑什么暗算他的阴谋？如果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时不看他一眼，他就怀疑，这个人之ใ所以不敢看他，准是在背地里琢磨暗算他的阴谋。这种疑神疑ທ鬼症，常弄得他坐卧不宁。从这时开始，梁果复走路时，养成了怕后的毛病，每走二三十米路，就控制ๆ不住转过身往后看看。
二号早晨，梁果复接到秘报员，说是住在杨维臣家的宇文教授屋里，每天后半夜总是亮着灯，而这家伙在白天劳动时，又总是不住地打哈欠。梁果复马上现了阶级斗ç争的新动向。当天夜里，他组织民兵包围了杨家大院，后半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袭击了教授的住处。战果是辉煌的，令人振奋。从老头的褥子底下，查获了一大堆写有密密麻麻、像天书似的数字符号的纸儿。梁果复十分肯定地说：“这就是间谍搞的情报。”
“根本不是。”受惊的宇文教授竭力争辨，“这是导。”这种解释跟他在纸上写的天书似的符号一样，叫梁果复如坠烟雾，结果遭到了梁果复的厉声喝斥。为了防止意外，梁果复把教授和在老头房间里一同逮住的香书，关押在生产队的库房里，安排民兵们轮流看守，然后派人把那些纸儿送到上级，以便在国家反间谍机关研究侦察后，好给这些家伙定罪。但两ä个ฐ月后，还没有得到上级的答复，梁果复就失去了耐心。为了尽快得到明确答复，梁果复每天都派人到เ上级那ว里去崔问，但回来的人总是告诉他：“再等两天，现在材料已๐经送到เ市里了。”“再等两天，材料已๐经送到省里了，因为市里暂时还弄不懂这材料。”半年后，上级的批示送到了黑风口，批示ิ说，经国家科学院专家组长时间缜密研究，确认黑风口送交的材料，不存在特嫌问题。
“这很自然嘛。”宇文教授显得那么เ坦然，“谁也避免不了这事儿，却能ม合理地克服。”随后，老头就把中世纪一些虔诚的基督徒和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卢梭年轻时克制ๆ的科学方法，传授给弟子，同时教给弟子一些应注意的事项ำ。做为对得意门生坦诚的一种回报，教授诚实地向门生坦白：“我年青时就这么来。”
从这一天开始，香书染上了大财得财在他这种年龄无师自通的恶习。不同的是，香书是在科学理论指导下进行的，因此，一直没出现大财他们做恶梦的反应。渐渐的，香书现，在这种排泄的时候，如果能通过幻想，把这种事儿想像成和招财一道干的，就会更加美妙。但这种幻想给他带来的唯一不愉快，是白天见到招财时，心里会感到挺不自在，常常脸红不安，仿佛真的和招财有过某种勾当。
“那咱俩就一刀两ä段！”
“随你的便吧。”香书咬了咬嘴唇，没有犹豫。招财以革命者从容就义แ一样的英雄气概，转头走了，心里没有一丝儿痛苦。
大财把香阁抱回村里，拒绝别人向他提出马上丧葬的规劝，他那直而凶狠的目光，预示ิ着将要杀死所有阻止他把香抱回家的人，甚至革命的父亲梁果复，都不怀疑这一点，平生第一次，向儿子屈服了，没敢阻止大财的行为。
尸体放在大财和得财平日睡觉的炕上，大财用自己的被子，把尸体盖好，而且不停歇地把被子的四角弄匀称，仿佛香阁睡觉时，把被子蹬掉了。从前，他和弟弟小时候，爷爷就常常这样夜里给他们拉上蹬掉的被子。大财正襟危坐在香阁身边，停止了瘆人的恸哭，像似怕惊醒香阁，又宛若在静等香阁醒来。他不准任何人进屋打挠他。
老杨家又陷入了几天前才恢复的混乱ກ。大眼皮妻子在丈夫第二次被隔离审查的当天，再一次通知老梁家，婚事无限期地推迟，同上次一样，为了表示ิ对丈夫的尊重，她又宣布了对女儿们实行宵禁。这一不近情理的决定，又将四个ฐ年轻人推入痛苦难耐的折磨中。
因为李有德的案情审查没有重大进展，工作队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