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你闭上眼睛说的话。一睁开眼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但要是我不睁开眼睛说话，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山还是好山，神山，牛山。好得不得了。
两人一直沉默良久ื。彼此很长时间没再说一句话。直到上午临近结束的时候才有了声轻轻的叹息——快去看看吧。
虽然没有做梦，可炕头汉的觉也并非没有受到持续不断的轻微打搅。整整一夜的功夫，他都听见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但整体上看，却是非常模糊的。整体的模糊性妨碍了他对梦的理解。梦被撕成了若干条碎片，而且他还只能找到几条主要的碎片。除了个别ี诸如“岸边的长椅”，“云山雾罩的山脉”，“突突冒着青烟的火车”之类的描述之外，他几乎找不到เ别的什么了。甚至就连这些东西也多只是这些词的表达方式，他还记得，自己้在梦中高兴得直搓两手。有个声音在问他，你为什么เ那么高兴呀，炕头汉兴奋地直摆手，这个问题小儿科了，因为ฦ我正睡着觉，不必去辨认每一个字词呀。算你狠，我几乎要疯了。
你这是求我吧，我出来了，你可以抓住我，然后拎住我的脑袋去校长那里邀功领ๆ赏，是不是这么回事？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走是走不了了，他说，就算你想走也走不成。
石头果然滚了。炕头汉的眼前一片坦途。风停了，逃遁在夜晚之中ณ。炕头汉继续阔步前进，由á于走的是下山的路，所以他必须仰脸，挺直身子，把自己的胳ฑ膊放在头后。两ä边是密密麻麻的杉树。大森林。他喜爱杉树，于是，他拐了个弯儿，开始穿越杉树林。他惶如置身梦境。这是我吗？是。他又默默地仰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天空的一切都很从容，全然没有自己的慌乱。我这是怎么了？炕头汉笑了笑，浅浅地只在自己้脸上掠了道痕。他努力使自己的步子变得尽可能坚硬。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简直两个世界。他的步子变得非常缓慢。他想起了在月球上漫步的样子。就这样了。星星们就是自己้的榜样。星星们都缓慢而平静地、按照它们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照亮着前进的开阔天空。旁边除了云和风，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些许延伸的云被一阵和云一样高的风吹着。
炕头汉还在路上。没有了石子的路仍然叫路。从逻辑关系上说，这没有任何异议。对面是宏伟的山脉。其实，所谓的宏伟也只是假象，大一点，高一点儿，或者说只比自己的脑袋高一点儿而已。一抬头，这样的一点儿高度优势也荡然无存了。眼皮子底下的那点儿物景便也尽收眼底了。可惜不是这么回事，距离太远了。相当远。距离产生美。一座原本平庸的山脉，一拉开距离，就变得非常雄伟起来，一副拔地而起的感觉。他和山隔河相望，他隐约感到山上长满了灌木丛林，直插云霄，与天相连。炕头汉加快了步伐，山越走越近，终于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最高树杈上的小枝和枝杈的摆动了。这是个ฐ寻常的景色。看到了它，炕头汉仍旧高兴得像一只落在这遥远蓬乱的灌木枝条上晃动着身子的小鸟，呼扇着自己的双臂，我要飞，飞越高山大河。你飞不了了，因为ฦ你身上装了个人，太沉重了。你千万别否认这一点，听见了吗？听见了，但我知道她正躲在月亮后面。不行让她出来向你解释。我是说你心里，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说的话。好了好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了，行不行？现在我想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把自己放回到地面，做个老老实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