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学校里暗流涌动。课余时间，教师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窃窃私语。校领导满脸堆笑却提前了熄灯时间。学生们跃跃欲试、奔走相告，传播着令人惊讶而又振奋的小道消息。没有人知道该干什么。没有人知道什么不该干。没有人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学校的广播里反复播送着“我的一张大字报”；红色电波不断ษ传来北京市大专院校乃至普通中学揪斗一、二把手的爆炸性新闻。
正常的教学伴随着大批判这个同路人并行不悖、舒缓而协调地进行着。表面看起来，井井有条、互不干扰，六中ณ平静地像月夜下微风吹拂的湖水。
平时笑眯眯的张书记依然是笑眯眯地在全校大会上布置着学习任务。他温和地要求各班“牺牲一些自习时间”，认真学习“五一六”通知。他还经常背着手，笑眯眯地走进各班教室，去看后边山墙上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批判ศ稿。虽然他一边看一边频频๗点头，但张书记依然强调“要更加深入地批判这棵大毒草”。于是，一波又一波的批判ศ任务就洪水般义不容辞地落在了学生的头上。
柳净瓶失望地看着面有得色的马碎牛，只用一句话就把他高涨的情绪击的粉碎：“小诸葛随时能考的接近你，你啥时候能赶上他呢？”
今年春节是赵俊良过的最为ฦ奢侈的一个春节。接连三天都吃到เ了梦寐以求的大白蒸馍，和大白蒸馍同时上桌的是典型的河北烩菜：红白萝卜炖羊肉，里边还添加的有海带豆腐和黄花木耳。
调侃过马碎牛的批判稿，钱校长开始大讲这次运动的重大意义，并着重强调要按照学校的安排，循序渐进、以理服人地开展大批判。不能像某些地方那样，无组织无纪律，采取过激行为，偏离“文化”这个运动的大方向。
他铿锵有力地说：“党还在、还在，阶级敌人翻不了大浪。我们所有的师生都应擦亮眼睛，防止阶级敌人利用运动搞破坏。众所周知，自从一九三七年带领我们党到达陕北以后，至今已搞过多次政治运动了。试问：那一次运动不是发动的？又有那一次政治运动的开头不是阶级敌人率先跳出来疯狂向党进攻？结果怎样呢？最终还不是都被我们党粉碎了？同学们，建国十七年了，国家攒下这点家底不容易；不能叫别有用心的人都给踢腾了--ๅ--ๅ--”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就板起了脸：“至于我校的运动现状，我认为ฦ还是不错的、是有成绩的，大方แ向也是正确的。我们以理论学习为先导，提高了广大师生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广大师生普遍提高了分辨什么เ是真正的文化大革命、什么是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反动行为的能力。至于个ฐ别惟恐天下不乱ກ的极端份子说什么我校的文化大革命偏离了斗争的大方向，这是污蔑！这是心怀叵测！这是企图浑水摸鱼！这是要把斗争的矛头指向我们六中的党组织！他们逆时代而动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重蹈历次政治运动反动份子的覆辙，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
他已经声色俱历了。他颤抖着手，抓起粉笔，情绪激烈地在黑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以史为鉴、温故知新า。”
字写完了，他的情绪却难以平静。捏着粉笔的手敲的黑板哒哒响，眼睛却扫视着课堂，眉毛一扬一扬地暗示ิ着，提醒大家多琢磨琢磨这八个字的深刻涵义。
许多学生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十分惊惧的神态，钱校长放心了，他话里有话地说：“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透；有些事情大家明白了就好。至于六中运动开展的现状，也不是某些人污蔑的那ว样，说什么死水一潭。我们不是把某些有问题的老师隔离了吗？这就是成绩，这就是斗批改的丰ถ硕成果、这就是文化领域革命的伟大胜利。我提醒同学们：在这次运动中一定要擦亮眼睛，要听党的话、在党中央和的正确领导下投身革命、来看待运动和评价运动，同时，要警惕一小撮阶级敌人颠覆我们红色政权的狼子野心！”
他话里有话、敲山震虎般的警告在学生们的脸上收到เ了预ไ期的效果，接茬刚说了句：“我们学校开展运动的下一步安排是——”就听见马碎牛声音洪亮地喊道：“报告！”钱校长“进来”的声音还没传到同学们的耳朵，几乎是和他准备张口的同时，马碎牛就推开了教室的前门。
马碎牛怎么也没想到上课的会是钱校长，微觉诧异。钱校长却故做惊讶地说：“英雄人物的出场果然气度不凡！连报告声都比别ี人高八度。”教室里就是一片哗笑。钱校长带头鼓掌，说：“同学们，让我们欢迎大批判的英雄！”在他的煽动下同学们出于不同心态纷纷鼓掌。但马碎牛立刻๑就听出了这掌声响得耐人寻味、响的不怀好意。先是声音杂乱，随后就迅速调整为集各种恶劣贬意于一体的响三下停一下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节奏鲜明的掌声。
马碎牛莫名其妙。他想问一下为什么เ钱校长要带头为ฦ他鼓掌，但眼下的时机显然不合适。另外，那心知肚明的掌声又让他觉得吃了亏，就以攻为守，高举双手对着钱校长“啪啪啪”、“啪啪啪”地拍了起来。同学们惊喜万分，那笑容就更加古怪、情绪也更加高涨了；巴掌声就撵着马碎牛的节奏很快汇成了一个ฐ调，兴奋不已地拍向了钱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