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猜测失印一事与此人有关，”昙山点头道，“现下这猜测已可落到实处。”
“…………”
“是啊，我长大了……”挽江候低声回应，手指轻轻抚过刀鞘上的暗纹，“……也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你。”
这把可谓“如朕亲临”的囚龙刀，刀鞘上的暗纹不是龙腾之形，而是一条逶迤的长江，流淌过数不尽的日月。
疾风骤雨拍打着窗棂，忽将一扇没有栓好的窗户推开几寸，冷风卷过室内，烛火猛然一窜，又袅袅熄灭。边涌澜这才觉出自己也流了汗，衣物湿冷地贴着脊背。
“你受了伤，吹不得风。”他起身关窗，借故把手抽了出来，却久久ื立在窗口不再返回，身体挡住窜进的冷风，手却从窗缝间伸出去，让无根之水冲刷掉指间的鲜血。
两炷香的光景后，挽江侯与昙山抵背而立，甩净刀上残血，慢慢平复呼吸。
“这就完了？”
“大师，使不得使不得，”老板娘瞧见他们不等吃面就要走，忙赶过来把钱塞回给僧人，“看你们脸生，这大老远来的，吃不惯也是有的，钱不能收。”
昙山不再推辞，还了一礼，待与边涌澜走出摊上村民的耳目，方低声道：“这地方有些古怪，便连我也看不分明。”
“昂！”
巨兽甩掉口中人尸，一个ฐ起跃，把硕大的兽头强行塞进挽江侯怀中挨蹭，亲亲热热地邀宠表功。
“有狸奴看顾，你自可放心。”
昙山倒似真的很放心他这头驴，栓都不栓，径自点着竹杖向山上行去。边涌澜待要跟上，却觉怀中ณ一沉，垂眸就见一个驴脑袋，沉甸甸地扎进自己怀里。
二十六年前，海陵郡守喜得麟儿，八月携家眷登高望潮，与民同乐่。
海陵扼守囚龙江口，毗邻汪洋东海。囚龙江水面开阔，入海口却狭窄逼仄，每逢八月大潮时，潮水如困龙入海，潮头一波高过一波，恰似真龙脱困，且喜且怒，恨不得搅得天翻地覆才痛快。
庙堂只识挽江侯，江湖遍闻涌澜刀——他一脚在宫里，一脚在宫外，有心人自然通晓他里外两ä重身份，却只佯作不知——挽江侯边涌澜是什么人？那ว是陛下伸出宫外的手，探出宫外的耳，非要点破其中关窍，是嫌自己命太长怎么地。
陈公公毕竟老了，在料峭春寒中站了盏茶光景，便两膝生寒。他把手自袖中ณ拿出来，略招了招，就见阶下远远侍立的小太监三步并两步跑上来，矮身蹲下，乖巧地用手掌心拢住他的膝盖骨揉捏。
挽江侯倒不怪百姓愚昧，以讹传讹——是不是讹传还要两说。
“异事……”两ä个老头冥思苦想，突然一人一拍大腿，问身旁人，“那个疯子，那个ฐ疯子你还记不记得？”
“……哪个？”
“后来披头散发来报官，说他活下来那个。”
“哦！那个疯了的……”
两个老衙役一合计，便又想起来一件旧事：
地动转日，晌午有个青年汉子披头散发，哭哭啼啼来报官，先说自己住的村镇被山石埋了，又说了一番胡话。
他胡言乱ກ语道，当夜他和妻小一同歇下，做了一个长梦，梦见自己去了一处仙境，梦醒便见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孤身站在镇外，不远处整个镇子都已被山石深埋，只他一人活了下来。
因为这番胡言实在荒唐，整个ฐ县衙又忙慌慌地赶着救助城中百姓，便只记下了一个遭灾的镇名，将人打发出门了事。
“我还记得当年塞了钱给那疯子，”孙姓老头忆道，“那人穿的破破烂烂，想是真遭了灾，吓着了，我就塞了点钱给他，让他先去吃口饭。”
“那人可有名字？是否还找得到？”
“名字早记不得了，这怕是没处找去。”
挽江侯与昙山对看一眼，心知这老役说的无错，连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确实已无从找起，又再问了两个ฐ老头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让他们去了。
自衙内牵了两匹官马，两ä人重往马山镇驰去，不单是为了看看那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异象，也是因为母蛊所指正是那个方向。
行至马山脚๐，果见那山早不复低头饮水的马匹形态。
二十六年过去了，垮塌的山石已重新长满草木，难再想象当年惨象如何。
虽言人间苦，但苦的也只是人，天地四时，自然往复，没什么苦楚。
尸障既去，此地再无异象，只是行走在草木间，偶然能见到เ几座坟茔，虽都荒芜了，却也不是无名无姓的野坟。
挽江侯信手一拂，气劲过处，清风扫净一处坟前石碑。
碑上人名历经风吹雨打，已然看不清了，却也能ม猜出来，是有与镇上村民沾亲带故的人，曾在此地为他们立了衣冠冢。
尸障之中，昙山也曾以杀止杀，却终不可行。虽已度化满镇冤魂去往彼生，但到เ底添了一分罪障。
现下僧人却面色安然，在坟前垂眸合十为ฦ礼——既仍是人非佛，总难免有错的时候，然而错必纠，罪必承，也是他的修行。
“……涌澜，”昙山行过佛礼，抬眼感受了一下母蛊指向的去处，转首望向马山之中，突然问道，“你可信有仙境？”
“不知道，眼见为实吧。”挽江侯摇了摇头，心说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