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低声劝道：“就算没有胃口，多少也用些罢。什么เ都不曾动过呢，一上午如何能撑得住？”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从昨日崔氏父子走后，九娘将自己关在寮舍内，便有些奇怪了。当时她离得有些远，只依稀听得他们说了些绘画之事，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新得的那幅画，九娘倒是不曾挂出来。
王玫勉强喝下了那ว碗粟米粥，便道：“已๐经吃不下了。”想了想，她突然又道：“我有些想阿娘阿爷了，不如今日便家去罢。待到过了重阳再回来。”其实，她在家中ณ过了中秋才回道观，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待了十来天而已。原本想着重阳前两日再归家，如今却再也呆不住了。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昨日某人说，再来拜访的时候希望听到เ她对这幅画ฑ的见解——这不就意味着，他随时都会过来索要答复么？
“是，阿爷放心。”崔澄、崔渊齐声应道。博陵崔氏二房虽显赫，但也仅限于嫡支而已๐，有些分支早便已经没落了。族中ณ置有大量族产祭田供他们日常生活所需，却毕竟无法维持世族的体面，于是族人间也便渐渐有了高下之分。既有紧ู紧依附嫡支，靠着他们的日常节礼ึ过活的；亦有自强不息，干脆便成了耕读之家的；甚至更有些罔顾博陵崔氏名声，靠着家中ณ女儿收取大量聘礼的。崔敦作为二房之主，素来赏罚分明、毫不留。只是，他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却仍然须得谨慎小心。即便想提携族人，也须得越不动声色方แ可。
说到此处，崔笃、崔敏、崔慎、崔蕙娘与崔会便先告退了。孙辈中，便只留下了靠在自家阿爷身边不愿走的崔简与懵懵懂懂的崔英娘。
崔渊又写了一遍隶书、篆书的：“若写楷书倦了，不妨也认一认秦篆、汉隶。”
“篆书看起来像画。”崔简仔细地看了半晌，“阿爷，篆书的字长得和隶书、楷书不像。”
崔简则高兴地翘起了嘴角，牵着王旼坐到王玫身侧：“下一回我带着大郎过来。听阿爷说，路上会经过宣平坊，正好也去接了王二郎一起来顽。”
“青光观里实在太小，没有园子，你们顽起来也不痛快。”王玫笑着回道，“而且，阿韧与二郎毕竟年纪小些，你们三人单独出行也让人有些不放心。若是实在想一起出行，不如叫上大郎，这样我们才能安心。”
他那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出来，正盯着灯笼出神的崔渊勾了勾嘴角，神思不知不觉就越飘越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刚将四处游荡的心神收回来，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众多脚๐步声，有轻有重，有快有慢。他回看去，便见袅袅婷婷行来的女眷们身边，一行或气宇轩昂或优雅潇洒的男子也缓步走了过来。
为的男子年约五十来岁，须ี皆已经斑白，却毫无半分老态。他双目精光湛湛，看似和悦的笑容中隐藏着锋芒，既不过分张扬亦不低调含蓄。这样的气质与脾性，在那ว些才华横溢的当世名臣之中ณ，既不特立独行亦不平庸失色。然而，在某些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时刻，他却足以令任何一个ฐ人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会对他高大结实的身量、鬼斧刀削般的脸孔产生深刻的印象。他，便是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的家主ว，时任兵部ຖ尚书的崔敦。
一大一小喁喁细语，一个无比耐心温柔，一个满脸孺慕依赖。看得王珂、李氏、崔氏皆是神色微微一动。这样看过去，他们竟比寻常的母子还更亲热一些。若说昨日他们还只是觉得两人颇็有缘分，今天看来，便委实是太过亲近了些，“缘分”显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了。当然，瞧见两人的互动之后，当兄长、阿娘、阿嫂的，因此而生出的念头也完全不同。
许是因王玫陪着三个小家伙玩了一阵的缘故，朝食的时候他们都主动地围在了她的食案边。侍婢们便换了张大食案，摆满了四人份例的朝食。三人有模有样地喝完了鹅肉糜粥，吃了蜂蜜枣泥蒸饼，又饮下一碗羊乳，便都已经饱了。
“儿也是想给阿娘、阿爷一个惊喜。”王玫笑着回道，示ิ意崔简上前去。
而王奇、王珂、王昉祖孙三代，早就敏锐地现他手里抱了个ฐ紫檀木盒，心里油然而生的某种猜测让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明知道崔渊崔子竟的画能得一幅便已经很是难得了，但看这木盒的大小长度，让他们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希冀——
崔渊望了她一眼，笑着接道：“叔母，我这送礼ึ的人就坐在这里呢，何必再烦劳阿嫂与子由？按理说，是我思虑不周，再送出一幅画便是。”
“你不是许久不曾动笔了么？”真定长公主微嗔，“若是知道你能ม拿得出手，这自然便是你的事了。下回可得记清楚了，往王家送画，要送便送上双份。”
丹娘与她最要好，也一向将她当成亲妹妹般教导，此时不禁拉起了她的手，向王玫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去了。两人坐在角落里，轻轻地说了好些话，渐渐地，也多了些笑语之意。王玫吃了颗蒸梨，再度感叹一番唐人吃梨的奇特爱好——不是蒸梨便是烤梨，连吃鲜梨的机会都寻不到。幸好还有口感绵软的林檎苹果可供选择。
不多时，璃娘便带着一行端着午食的侍婢过来了。
“去罢。”真定长公主便含笑放他去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崔渊便迅速而又不失优雅地将食案上的点心吃光了，暂时抚慰了腹中的饥饿。思及外头那大片残荷碧水的美景，他简直连半刻也待不住：“叔母，我再去外头看看。”说罢，他便施施然地起身，又回到原地